第九章 找茬

自从到了路家之后，茉香突然发现自己每天都是从给樊青桂请安开始的。这样的日子，规律而平静，甚至已经都成了一种习惯了。这让以往都喜欢睡懒觉的她，突然发现上午多了很多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好。

路启仍是偶尔过来，也过夜，却始终比不得和樊青桂那样亲密。茉香心里很明白，路启对自己是很好的。知道她爱吃荔枝，回门第二日家里就买了许多荔枝。知道她怕热，屋里供应的冰块就没停过。酸梅汤这些解暑之物，更是不间断。

只是，他这样对她的原因，她心里很清楚——不过是觉得愧疚罢了。因为觉得她在这个家里受了委屈，所以才这样弥补性的对她好。

虽然她不介意，可是这样的生活，她当然不是不会享受。只是在樊青桂的脸色日愈难看之后，茉香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自己知道，可不代表别人知道。在樊青桂眼里，只怕自己已经成了狐狸精，迷惑住路启了，才使得路启这般对她。

只是，当茉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然是有些迟了。樊青桂的忍耐限度，已经是崩溃了。而她，成了樊青桂的出气筒。

这日清晨，请安的时候，樊青桂有些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怎么，光看相公在你那过夜，怎么却不见效果呢？”

这话茉香足足想了好几秒才突然领悟到樊青桂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这个问题，她却是偏偏无法回答。当下只得低头垂目，乖乖的站在原地不敢反驳一句。

“说起来，你也过来有大半个月了。对咱们路家的规矩也是知道了，咱们一贯节俭，可自从你来家之后，这家里的开支足足多了四成。我看了账目，觉得你屋里的冰块每日供应可减少一半，另外荔枝那样贵，吃了也没见个成效，说不定菩萨就是觉得这样太过骄奢，所以才迟迟不肯替路家续上香火。我看这样，你抄一本波罗蜜心经赎罪，也好让菩萨莫要怪罪。至于这以后，依我看就不要如此骄奢浪费了，这勤俭持家，总是没错的。”樊青桂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语气根本不像是商量，而是直接的命令。

茉香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樊青桂故意找借口罢了。只是偏生她还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一口气强压在心底，茉香平静的附和：“夫人说得极是，是茉香太不懂事了。”不管樊青桂怎么着，她也只能陪着笑脸，不能反抗。

因为樊青桂巴不得她反抗。只要她敢反抗，她敢说樊青桂早就准备了后招，让她会更凄惨的后招。故而无论如何，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决不能反抗。

“妹妹就没半分怨言么？”樊青桂听见茉香回答之后，挑了挑眉，一脸意外。隐隐的，还可见懊恼之色。

“夫人说得很对。”茉香抬头，扬起笑脸继续顺着樊青桂来：“况且，夫人也是为了我好。茉香感激都来不及，岂会有怨言？”

樊青桂的笑容微微变冷，深深地看了茉香许久，才又扬起她招牌式的笑脸：“那妹妹一会回去就开始抄写罢？三天，抄的完罢？”

“三天？”茉香忍不住有些迟疑——她曾看过家里书架上有一本波罗蜜心经，可是很厚。三天果真抄的完？

“是啊，我抄的话，一般三天就够了。”樊青桂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很诚恳。

茉香虽然心中不信，只是樊青桂已经如此说了，她还能如何？当下虽然无奈，却也只能一口应下。

“我要去对账了，你没事就先回罢？”樊青桂嘴角噙着笑，下了逐客令。茉香点点头，告辞离去。

只是一出了樊青桂的房门，她就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院子里的大树发泄心里的怒气。但看樊青桂最后的表情，她就明白了，这波罗蜜心经绝不是能在三天之内容易抄完的。

难得的阴沉了脸一路往回走。路上好几个仆人见了，都一阵诧异。茉香却是没看见一般，只顾着埋头疾走。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停住脚步，在进门之前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又扬起一贯的温和表情跨了进去。

不管如何，还是不能让碧荷知道，不能让许家的人知道。

在笑着应付了碧荷之后，茉香却没有丝毫想要抄写心经的意思，心里满满的全是烦躁。烦躁里，还夹杂着一阵阵的疲惫感。

歪在软榻上，茉香情不自禁的开始怀念在许家生活的时光来。那时候，和现在，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闷闷的歪了好一阵之后，茉香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让碧荷给自己找一本波罗蜜心经。

“要那个干什么？”碧荷一脸奇怪，皱眉反问：“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了？”

“帮夫人抄一本。”不愿和碧荷解释太多，怕露了马脚，茉香言简意赅的敷衍了一句。其他的，无论碧荷怎么样问，只说她多事，不肯再多说一句。

碧荷最终一头雾水的去找了本来，看上去颇为不满。显然对茉香的敷衍耿耿于怀。茉香却只当没看见，只顾着自己奋笔疾书。

在看见心经的那一刻，茉香就明白了：若是自己不努力，是绝抄不完的。不愿意樊青桂拿这个跟自己为难，她只能努力的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只是，就在她埋头苦干的时候，却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人。

不是碧荷，而是……路启。

路启就站在背后，看着茉香奋笔疾书，眉头越皱越紧。直到过了多半个时辰，见她仍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这才突兀开口：“为了抄这个，饭都不打算吃了？”

茉香实在是没料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故而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猛然一个哆嗦，手里的笔都捏不住，“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墨迹。

拍着胸口，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茉香回过头去恼怒的瞪了路启一眼：“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她真是吓坏了，连一贯的敬称都忘记了。这样直接而大胆的称呼，倒是让路启呆了呆，傻傻看着她半晌没了言语。

茉香本被吓一跳就恼怒异常，如今再被他这样一看，一股怒气登时就窜上来，加上早上被樊青桂摆了一道的怒气，猛然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