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驰很幸运,短短大半年时间,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终于赶在国庆节前,准备完成了所有IPO需要的资料。下一步就是向交易所正式申请受理注册文件。
可惜,云驰也很不幸。就在向交易所提交材料的前一周,一则新闻爆了出来。
另一个早期冲击上市的芯片公司被终止IPO,上市计划正式宣告失败。
这家公司的知名度比云驰还高,是另一细分领域的翘楚。
临门一脚,却突然撤回了申请。原因公司没有公布,不过市场上已经迅速地出现了诸多揣测。
一个业内大咖在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做了尖锐不客气的点评,被广泛的转发到了各家媒体上。
一说是国内产业火热、同行上市成潮的背景,导致有一些企业想“浑水摸鱼”,纯粹沦为资本玩家,是为动机不纯。而监管机构早些时候明确表态,绝不允许“带病闯关”,加大了现场抽查的范围和力度。
另一说是该公司技术实力不过关,买进卖出的贸易业务占比过大。受涨价潮拖累,利润缩水严重,没上市即可预见业绩的巨幅跳水。
不管是什么原因,监管机构明确发文,要求同类企业尽快比照,自查自纠。
券商的保荐团队战战兢兢,生怕撞在枪口上,资料还没盖章前,紧急叫停了云驰的项目。
自查至少为期一两个月,还要看券商和其他中介机构最终认定的结果。廖驰急得一夜之间嘴上长了好几个燎泡,赶紧和小穗进城,找券商商量应对之策。
再有办法的券商老大,也搞不定这样的“不可抗力”。在政策的边缘大着胆子横跳,那要把他们的前途和钱途全赔进去了,他们没必要在这个档口以身犯险。
“廖总,审核趋严,这事你们不缓也得缓。如果现在提交注册,下一步被重点问询,结果比现在还要严重,甚至搞得大家都收不了场。”
“我们的业务,比别人要优质很多,不能一概的相提并论。”廖驰说。
云驰不做乱七八糟的贸易,这一点周望川的手卡得很紧。
“未必。云驰的问题和被毙掉的这家,还是有一些共性。”
谢Sir也很受打击,一度怀疑自己从无败绩的记录要折在这家公司身上了,所以说得很保守。
“宏观环境导致供应链不够强壮,未来三年的盈利可能出现剧烈波动,这是现阶段这个行业的共性问题。”
谢Sir分析,“而且,云驰自身也有难以掩盖的瑕疵。”
“哪方面?”
“核心骨干流失,融资过于紧绷,上市后有偏离主业的嫌疑。这些问题,虽然我们包装了一部分,但经不起有心人用放大镜聚焦去看。”
夸张一点的说法是,上市过程无异于裸奔。问题几方机构心知肚明,松一点顺利通过,严一点便被扒掉几层皮,到时再包装也于事无补。
招股书里的数据明晃晃的摆着,对投资者和监管机构来说,数据比什么解释都更影响力。
廖驰被刺到,闭口不言。
有些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只能认。以为换了个业务副总能加快进程,谁想到碰到这么个年景。
回程的路上廖驰脸色不佳,小穗在边上也不敢说笑。
沉寂的车厢里,她却思路飘到了远方——她想,如果上市失败,廖驰要如何和所有中高层交待?
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上市之后前景如何辉煌,个人如何受益,可如果真的就这样流产呢?
没法交待的。那么,搅得一池清水变成了一滩泥洼,这个责任谁来担?
他还要在云驰主政下去,而她,不过刚来大半年,根基初稳,威信刚有了那么一点点。可是,除了她没有别人啊。
全部由她来承担吗?他会全部推给她吗?小穗心里有点发慌,闺蜜小舒昨天说让她做好防备,预先想好退路。可是,她哪有退路啊。
从周望川离职,她发现自己很难对廖驰完全的言听计从了。总会下意识地跳出来,先想想自己。也许这不值得诟病——个人利益为先,无论谁都一样。
自我调节过后,廖驰深呼吸一下,语气没那么沉重:“查就查吧,推迟几个月,又不是全无希望。”
小穗脸一苦:“如果真上不了,公司里怕是有的闹了。”
披星戴月地忙了几个月,后台部门、前台部门折腾了个遍。她给廖驰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场景。
公司员工的微信群里有个流传甚广的笑话。一个研发骨干深夜还在加班,想下班回家,抬头一看,决定不走了。
他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问大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了吗?因为还有三个人也在工位上埋头苦干——一个是一千万身价的主管,一个是三千万身价的经理,还有一个五千万身价的总监。千万富翁俱乐部还在,我一个平民哪敢回家偷懒啊。
这个身价,当然是用手里的云驰股票折算的。
所以说,如果美梦破碎,多少员工要因此而大失所望。
廖驰听完直发笑:“也证明我们做的是众望所归的大事,值得坚持。”
“如果坚持不下去呢?”
“那就继续努力,有一起想办法,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在老板眼里,只有一往无前,没有失败这一说。小穗心说,好吧,是我格局小了。
这个点环城高速路正堵车,前座司机无奈地告诉他们,导航显示有车祸,要比平常多走一个小时。
聊完工作,廖驰拿起手机浏览消息。小穗眼尖的发现,他左手中指上赫然戴了一枚素戒。
寓意不言而喻,小穗紧盯着瞄了一眼又一眼。中指戴戒指一般是订婚,进展——这么迅速的吗?
“款式不错吧?专门定做的。”
廖驰忽然开口。第一天戴出来,难得碰上个识货的。男戒的款式差不多,这款小细节很精致,第一眼他就看上了。
小穗近看:“还不错。不过,戴这个是装饰的意思?”
“不是。这个表示——我已经不available了。”廖驰说,“划清单身和非单身的界限。”
“哇哦。”
小穗抿嘴笑,非单身?国庆节前她打算去看一趟方丛,前两天通电话,人家方师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宝宝是几月份的预产期?”
“年底。”
她一算日子:“小射手一枚,真好!乐观开朗,男孩女孩都适合。”
说起没几个月就要降生的孩子,小穗不由得雀跃。方丛为送她去医院的事谢过小穗几次,还邀请她当孩子的干妈。
“听师姐说准生证还没办好,得抓紧了吧?”
“是。四处托熟人帮忙,但不太好办。”
“为什么?”
小穗的话,问到了廖驰的痛处。
月份大了,方丛每天双腿都是浮肿的。阿姨手劲毕竟不如男人,廖驰借着一天过去给她按腿的机会,小心翼翼地问她。
“律师考试的证书快下来了?手握一堆证书,你要不要考虑再多两个?”
方丛没懂:“什么?”
“私立医院说让提前给宝宝办准生证,你看……”
“那就去办吧。”
这些日子她算是想开了,偶尔她会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好懒。但养好身体、顾好自己和孩子是她的头等大事,家里的事她不做自有人做。
有阿姨分担,廖母时不时跑来看看,还有他——有的事别人做了他还不乐意。
廖驰的回话说得温温吞吞:“那你看,在那之前,我们要不要……先把结婚证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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