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螳螂(中)
*蓝果杜鹃*
有过浪漫的鲜花;有过惊喜的生日;有过刺激的翻墙;有过互换的信物;有过公园的第一次牵手;有过烛光后的初吻,有过这么多,吴夕荫却不知道它们的意义。
她甚至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和陈少东之间的感情算不算是“爱”。
也许这些“有过”原本应该算是爱的范畴,但谢丰荣的出现,却又让吴夕荫在与陈少东经历这些时脑中盘旋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大学生涯的结束,又意外地带给她一个新结论:
『如果平淡就是爱,那么少东是我的王。如果快乐才是爱,那么丰荣是我的主……』
所以吴夕荫之后的生活,就以这个一厢情愿的结论继续展开着,展开这个精辟的理论,展开这场徘徊的爱。
——
“咦?好可爱的猫猫,哪来的?”官娜将风衣随手一扔,踱到沙发边将一只虎纹老猫抱在怀里,笑着调侃起来,“老实交代噢,是不是陈少东那书呆子送的?”
女主人吴夕荫笑着将**的风衣拎起,理顺后挂在衣架上,同时也不忘笑着解释:“没有啦,这猫是少东捡的,最近他不是出差嘛,让我照料几天。可不许你夺人所爱哟。”
“小吴同志!”官娜放下猫,故作严肃地道,“老娘这次出巡,就是特地来‘夺人所爱’的!只不过这只猫老娘没多大兴趣,反倒是你这个花姑娘……啧啧啧啧……”
说着,官娜一把将吴夕荫拉到**,身子一翻压在其上,开始上下齐手呵起痒来。
“别……别闹呀……哎呀呵呵……你……好了呀!”吴夕荫一边躲闪一边努力转移官娜的注意力,“你别老拿我寻开心,你自己那边怎么样了?”
“我那边?”吴夕荫的话凑效了,官娜停止了手上动作,低下头沉默起来。
良久,官娜整了整衣服坐在床边哀怨:“说实话,自从和谢丰荣分手后我就没想过找什么男朋友,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是啊,我也觉得。”吴夕荫也坐起来附和着,可她的语气太过无力,官娜从中好像发现了什么,她道:“小吴同志。据我所知你最近好像和谢丰荣越走越近了噢?”
吴夕荫像被刺到了什么,呆了一呆赶紧否认:“没有的事!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啊!尽胡说!”
“那个!是什么?”官娜伸出手指向窗台,“还需要我解释吗?我们的小吴同志?”
随手指方向看去,明媚的窗台上除了阳光还有一个大花盆。花盆内种栽的是娇艳的蓝果杜鹃。
的确不需要解释了吴夕荫,这种稀有的植物,这很难养活的盆栽,这类谢丰荣最喜欢的花卉已经出卖了你。
“官娜,我……你刚进屋就发现了?”女主人无力地望向来客。
官娜只是轻轻一笑:“你别忘了,我可是做过两年的谢夫人噢。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你还想瞒过我的法眼?”
“……别告诉少东。”吴夕荫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却说了句最没用的话。
“喵呜……”角落边的老猫打了个不轻不响的哈欠,打断了两个女人的谈话,也打断了这怪异的气氛。
……
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吴夕荫在这所自己租的屋子内第一次听到从别人嘴里说出这个名字。而她之所以默认的如此爽快,是因为她日记本上涂满了密密麻麻的“谢丰荣”?或是因为这些字丛中夹着的那行字?
【谢丰荣谢丰荣,你让我如何是好啊你!谢丰荣谢丰荣,为何我对这三个字毫无抵抗能力啊!】
『真的毫无抵抗能力啊!人家官娜只是随意一说起,你就缴械投降的一丝不挂了呢……我的女主人。』老猫还是那只老猫,不会因为过了三年就变成老老猫。
老猫还是懒懒的高深,不会因为被陈少东捡回去就变成一只肯抓老鼠的老猫。
但老不代表木衲,不肯抓老鼠不代表不会。它就好像现在的吴夕荫,生活充满着变数……
*风尘处女*
篮珊区的G市很热闹,但在陈少东眼里却丝毫没有任何留恋的必要。他只想早点回S市去。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心上人,有他的港湾。
其实对于一个每周都要去一次女友家的男人来说,出差应该是对其幸福生活的锦上添花才是,可陈少东偏偏就是这么个专一的男人。除了专一,他还有一个特点 —— 对女友绝对信任。
……
论热闹程度S市丝毫不亚于G市,特别在市区的夜晚,这种热闹会不知不觉开始朝欲望方向变质,但这种变质还是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
谢丰荣梳着小风头,手举高脚杯,一双眼微微眯起,试图透过酒杯内的红色**看到些他想要看的风景。
他如愿了 —— 红低领,红短裙,红色高跟,以及那一双剔透的黑丝袜大腿扭着蛮腰在眼前姗姗掠过。
“这位女士……”谢丰荣端起酒杯,摆了个自认为满分的表情上前,上前。
……
两个不同地点的灯红酒绿,两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心态。可笑的是有一点使其别扭地相通起来 —— 陈少东此时心里想着的是吴夕荫,而吴夕荫却在想着谢丰荣时,在酒吧门口遇到了谢丰荣。
『啊!丰荣……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遇到你。虽然没有准备,但这是我们的邂逅!』
『虽然没有怎么打扮,我还是要好好表现自己!来吧,上前,上前!』
吴夕荫看见谢丰荣身边搂着一个红衣女子,但她没在乎。因为她看到谢丰荣正举着右手在和自己打招呼。
『来了,我的邂逅……』
谢丰荣举着右手,潇洒的一声“Texi”硬生生地将吴夕荫嘴边的那句“Hi”噎进喉咙里。
原来属于她们的第一次邂逅,会是如此短暂……
第二天早晨,阳光直接洒进吴夕荫的卧室。她揉了揉红肿的双眼,迅速起身走到窗台边发起呆来。
她好像在观察什么,又好像在决心什么。
『蓝果杜鹃,为什么这个谢丰荣最喜欢的植物我却养不活?一定是方法不对!对!一定是方法阻碍了我和他的进展!』
“哼!”吴夕荫忽然大叫一声,托起有些发嫣的杜鹃吼道,“就算你是个花花公子,我也要让你得到我一次!!我们走着瞧!”
于是在老猫眼里,这个周末的上午整间屋子都被花花绿绿的衣服所覆盖了。
『你在打扮么?你在绽放么?你在充当“风尘女子”么?我的女主人。』
『你在决心么?你在努力么?你要用那盆晒嫣了的蓝果杜鹃去“请教”谢丰荣么?』
『可是女主人,你知不知道谢公子所垂涎的猎物,不是你这个处女换套行头就学的像的呢?』
『一个故作风尘的处女,惹来的只能是满身伤痕吧……』
“不行!根太底!他看不上!”“喵!!!”
吴夕荫扔出的黑色高跟鞋,掐断了老猫惬意的午休……
*沉沦*
“你……是吴夕荫?”
无论是一改之前的休闲风,还是那新染上的金色长发,或是迷人的高跟鞋与超短裙,写在谢丰荣脸上的表情都已预兆着吴夕荫此次“变革”的成功。
“不认识我啦?”吴夕荫想笑,但又不敢笑的太甜,她担心那些沾在眼眶上的假睫毛随时会背叛自己。
可谢丰荣的眼睛却从没在吴夕荫她脸上逗留过。他所注视着的一直只有那吴夕荫风韵的胸脯与下半身的曲线。只见他眨眨眼说道:“当然认识。我这人有个优点,对属于美女行列的女人记性特别好。特别是……”说着,谢丰荣就朝吴夕荫身上贴去。
不知是抵挡不了谢丰荣那浓郁的男人气息,还是觉得对方进度实在太快,吴夕荫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双手盲目推脱着:“啊,丰荣。我来……是有事要请教你的。”
谢丰荣此刻满脑都是男女之事,误以为对方这话是在暗示自己,当然笑的合不拢嘴。只见他大手一弯,已经搭在了吴夕荫后腰上。
两个人忽然近距离的面对面让吴夕荫一下子窘迫难当,她垂下眼帘想拒绝,但谢丰荣没给她机会,强有力的右手紧紧箍在吴夕荫的纤腰上。在谢丰荣眼里,今晚的吴夕荫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想请教什么?是不是这里不方便问?去宾馆还是我家?”
“我……我想问问你,我家的蓝果杜鹃为什么快死了……”
“那就是去你家?走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噢?那个姓陈的在?”
“不是……我是真想问问你蓝果杜鹃的事……”
“那也要我看了才知道啊!走啦!”
……
……
**,谢丰荣把玩着吴夕荫解下的红色发带,意犹未尽地道:“美女,感觉如何?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
“你……好讨厌……啊!你怎么还要……”
“良宵苦短,我们何不……”
“可你还没告诉我蓝果杜鹃的事。”
“你怎么还提那个……我还想问问你我办公室里的花怎么跑你家里来了?”
“我……”
“蓝果杜鹃不能这么养,它是一种很爱阴凉和潮湿的植物。你这样放窗台上晒着,早晚会被晒死。”
“噢……丰荣,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对吗?”
“我喜欢?哈哈哈!我现在只喜欢女人和酒。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不少花粉,你可以来拿。”
“……好,我会来拿的。”
“那么现在……美丽的女士,为了表达对我的谢意,允许我再征服你一次吗?”
……
『今晚,你答应送我东西,还给了我们下次见面的机会,这说明我在你心里不同于那些酒吧女对吗?这真好。』
『今晚,我把第一次给了你,就是你女朋友了吧?』
吴夕荫在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中满足着,沉沦在自己心中的幻想国度。
而老猫却捂起耳朵,跳上了厨房的灶头。
『可笑的女人,陈少东是去出差,不是去世。』
『鱼儿上钩了,还是故意的。它付出它的生命,只为博得渔夫一笑么?哪怕这个笑容,只是渔夫千万次笑容中的一次呢……』
*游戏*
那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吴夕荫和谢丰荣走的更近了。他们互相交换东西 —— 谢丰荣给吴夕荫花粉,吴夕荫则给谢丰荣自己扎过的红色发带。他们一起逛街 —— 谢丰荣手插裤袋,吴夕荫紧紧挽着谢丰荣的手臂。他们甚至住在一起 —— 每晚吴夕荫都会等谢丰荣回来,虽然很多时候都等不到。但是没关系,吴夕荫有时等久了会偷偷跑去酒吧门口继续等。
她以为每天早上给谢丰荣做早点就是他女朋友了;她以为两人同居就是他女朋友了;她以为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就是他女朋友了;她以为按他要求,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他女朋友了……
然而她这份一厢情愿的情侣关系,却因为陈少东的回归和谢丰荣的一句话被轻易捏碎 ——
“他要回来了?那这里不能住了,等他什么时候再出差你打我手机,我再过来玩。”
『玩?
这是玩吗?
陈少东回来你就要走?
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
我们难道就不能一起面对陈少东吗?
丰荣……』
看着捏住电话发愣的吴夕荫,老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傻妞哭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花花公子的么?即使你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如此不堪一击啊。那你只能注定是个体无完肤的女人……』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只是这间粉红色的屋子里从此少了个男主人。只是这个女主人粉红色的心从此少了某处……
吴夕荫的生活忽然从天堂跌到了凡间,平淡至极的人间。陈少东的确是个很平凡的人,工作的平凡,相貌的平凡,甚至连感情生活都是平凡的。
这也不能怪他,经历了三年的大学恋爱,再面对如此大的生活压力,还有什么动力能让他精神抖擞去经营一场轰烈的爱情呢?
爱情是会因时间而消磨的,审美观也是会因时间疲惫的,而男人的热情更是会随着时间的堆积而冷却。如今陈少东这个男人,其实能做到专一这个地步,真正是不错了。
但这个不错也只是对容易知足的人来说。对于被谢丰荣滋润过的吴夕荫来说,乏味的每月一次电影,枯燥的每周一次逛街,一成不变的每天一次接吻都让她觉得腻烦,厌倦,甚至排斥。
在如何抓住女人心这一点上,谢丰荣比陈少东的确老道的太多太多了……
陈少东想的是何时求婚,而不是求婚的结果。
吴夕荫盼的却不是什么婚姻,而是陈少东何时再出差。
而那只老猫,在回到陈少东家后,又遇到了一次在它看来有意思的事 ——
“少东,你不要这么激动。这不是我的意……”
“公司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少东,我只能说……很抱歉。”
“老板!我都要结婚了!你现在让我辞职!?”
“少东,我知道你不容易,可公司观察下来,就数你的成绩……”
“不要和我谈成绩!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我这次出差被人撬了墙角!对不对!你告诉我是谁!!”
“……少东你不要这样……”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好不容易靠自己的节省买好了婚房,现在你让我辞职,我拿什么去还贷?!”
“我……我只能说让你辞职是最大的恩惠。如果你不辞职的话……我们只能解雇你了……”
“你他妈敢!!我……”
老猫闭起眼,不想看到陈少东将屋内的东西稀里哗啦地砸向他曾经的老板,也更不想看到老板走后陈少东颓废的样子。
所以它只能听,听陈少东的喃喃自语,或是胡言乱语 ——
“怎么办,怎么办啊……”“混蛋李常山!一定是他干的!”“怎么办,怎么办啊……”“一定是马耀伟干的!”“……我……怎么向夕荫交代啊我……”“……对!不告诉她!”“也不行……”
“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
……
老猫轻轻走向盛着水的瓷碗,轻轻舐上一口,舌头巴哒巴哒地扇的很响,也许它想说话吧。
如果它真能说话,它一定会开口对主人说:“陈少东,如果我是你就先把房子卖了,再把这狗日的公司黑幕全曝光出来,大家一拍两散!”
『是的,如果我是你。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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