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自金蟾峡壁之上飞旋而下,只因叶飞分了心智,直到那黑影眼见要落到身后才陡然发现。叶飞心头一颤,身子猛然下沉,回身一个横扫,紧接收住下盘,提气就是几掌,左右上下一通乱击,而那黑影竟毫无招架之功,喘息间便支离破碎的一塌糊涂。
叶飞见状,先是一惊,后又沉住冉冉升腾起来的内力定睛一望,便噗嗤一声松懈下来,那黑影原来竟是个纸人。叶飞起腿扫了几脚,见那纸人头部悬了一截布条,刚欲弯腰去捡,又觉事出蹊跷。这金蟾峡崖壁高耸,少有人来,本就是困身修心之处,这等……
叶飞思量之时,却已认出那布条上的字迹,潦草中带着傲慢,勾勒中透着不屑,这样的字迹,武当上下唯有一个人可以写得出来,却不是因那字迹行笔如神、赏心悦目,而是专横跋扈、丑态百出,这字,便是临渊所书。
叶飞伸脚将布条捋平,弓着腰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只好扯在手中迎着月光再看究竟。明白其意之后,不禁冷笑几声,“不就是约架么,扯什么替师父挽回颜面,为武当清理门户,仗着自己祖上那点阴德,装什么侠客义士,你等着。”
次日一早,叶飞便起身赶赴临渊约定的“决斗”之地,隐仙岩。隐仙岩距金蟾峡近百里。来回也得两天有余,绝不像去银梦湖一般,来去自由。一路上,叶飞心里没少嘀咕。
一是怕自己擅离金蟾峡被师父知道,再被冠个啥罪名,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二是害怕,打起来之后若拿捏不当,重手将临渊打伤,无疑是给武当再次闯下祸事,师父千辛万苦为自己求取的最后一次机会便会鸡飞蛋打。
可叶飞对临渊心里的忌恨岂是像斗嘴一般,说说就算了,他最看不惯临渊那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飞扬跋扈和目中无人。那日,于大殿之前动过手之后,叶飞便想着找机会斗他一斗,不想这家伙竟找上门来。
可现在说这些也为时尚早,单凭临渊约定这个地方,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说不准早就布好了机关陷阱,对自己使什么阴招。要知道,那隐仙岩是何处?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隐仙岩,立于竹关之上,高耸云烟,俯视汉水,石如玉壁,呈瑰纳奇。史载,有一名尹仙,一名北岩两位高人在此修行。一日,紫气东来,霞光普照,这隐仙岩顶顿时流光溢彩,仙气升腾,如此圣景萦绕三日方才散去,此后便再无凡人见过二位道人,而岩顶却留下太阳天神和月亮圣神两座白玉石像,音容笑貌与那二位道人无异。
自此民间盛传道人仙化,并以二神名字命名此岩,时之久远,化名“隐仙岩”。而如今,山还在,神仙不见。心还在,人却不见。只留空山一座,于蹉跎岁月中洗尽铅华。为不惊扰此处的仙尊神韵,这里也是武当弟子们的禁地。由此可见,临渊约斗于此便是决心已定,可谓是生死勿论。
行至大半日,叶飞突然想起心月狐道长和胭脂雪向他展示的神功,暗暗发愿,此役之后,定要向师父讨要一柄有灵性的宝剑,也好尽早修得那绝世神功。想罢之后,脚下越发的健步如飞,可抵达隐仙岩时也已经日暮西山,而约定的地点却在这隐仙岩顶,待攀爬上去,也已皓月当空。
隐仙岩,苍翠挺拔,其高不可目测,立于岩顶只感觉这漫天星斗触手可及。叶飞遍寻不到临渊的影子,便放下随身布袋,蹲坐在一石碣上歇息。
等了许久才见鬼鬼祟祟攀上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临渊。起身便迎了上去,“不就挨顿揍么,怕丢人也用不着跑这么老远,看你等怂的,没动手就泄了力气,这还怎么打。”
“谁要和你动手,我是来和你谈判的。”临渊上气不接下气,喘的厉害,叉着腰,弓着身子,额头的汗珠颗颗饱满,粒粒晶莹。他倒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先打坐凝神,过了午夜子时,咱们口角决胜负。”
这一席话听过,叶飞简直无言以对,还想争辩,又觉腹中饥肠辘辘,便没再多想,“又不是农妇村姑,搞什么口角决胜负,你若不打,我歇息之后便要回去,待你气正体健之时,再收拾你不迟。”叶飞说着便走向崖边自己放布袋的地方想翻出一些吃食。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临渊见叶飞全然没有防备,背手向后做了一个手势便继续说道,“信不信我半炷香的功夫就能打你百八十拳,而且还不会重复一个地方。”
“不信。”此时叶飞正弯腰去拿布袋,随口回了一句。“不信就对了。”突然,临渊一声奸笑,一排长长的木枪分列上下左右瞬间向叶飞刺了过来。
叶飞本就没有防备,纵然感觉到有人袭来,却未曾想到会是这般。而适才若刚凳崖顶之时便发来攻击,他尚且可以应变,而此刻以怠慢多时,一身疲乏席卷全身,纵是有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而这排木枪却操练的如火纯青,喘息间便将叶飞抵到了崖边退无可退。
“临渊,你个奸诈小人。”叶飞追悔莫及,早该认清临渊为人,却见其虚脱,失了防范,而他却是有备而来,执意要置自己于死地。叶飞浑身解数将尽,因用力过猛,脚下的山石竟已被其踏碎多处。飞落之后竟不闻落地之声。
而那持木枪的几人,虽然身着道袍,可面容之上皆是凶煞之光,根本不像是武当弟子。叶飞一虎难敌群狼,全然招架不住,口中恶骂,“临渊,你若今天伤我性命,可知道是何后果!临渊,快让你的这些走卒住手!”
“快点将他给我戳下去!我不想听到再从那张嘴巴里说出任何一句话!”说着,又招至多名身着黑衣之人,排开一列长枪之阵,而这排长枪,银光瑟瑟,寒气逼人,可是实打实的兵刃。但见此状,叶飞黯然神伤,随临渊而来的这些人确实不是武当弟子,而是官军的兵卒。临渊这次是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于叶飞锁眉之际,那一排长枪竟已悉数刺了过来,叶飞只拼挡几下,胸前、手臂、大腿、腰腹等,已有多处已被刺伤,看来今日死期已至,与其这般被戳成千疮百孔,倒不如纵身而下,死个痛快。
突然,叶飞脚底一软,两排长枪夹击而来,这枪阵就差背向崖壁一侧攻击不到,除此之外,开合有度,刺、撩、扎、扫,如一张生满利刃的大网,将叶飞死死困在其中。
“临渊!杀身之仇此生不……”一声惊嘶划破长空,而那声音崩裂之处,却已没了叶飞的踪影。
临渊几步上前,死死拽住身后一人的前襟,翘脚望向那不知是人间还是魔域的黑暗深渊。他目不转睛死死盯了半天,也找不见叶飞影子,便心头滑过一道郁闷,回头问一黑衣人,“这里有多深,下边又是什么?”
黑衣人赶忙起手将临渊搀扶回来,一字一顿的答道,“这隐仙岩本就耸于崖壁之巅,崖之高,加渊之纵,落物无声,深不可测。且崖壁之上怪石嶙峋,想必不用坠到谷底,便已经被乱石筛成齑粉,少主尽请放心。”
临渊听罢,这才又退后几步,拂袖擦拭了额头上冷若冰珠的汗滴,继续说道,“连这天下早晚都会是我的,你个被捡回来的野小子居然还敢这般造次,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完又问向一个刚刚攀爬上来之人,“金蟾峡那边都收拾妥当了么?”那人忙回,“一切妥当,他们连根毛发都找寻不到。”临渊听罢仰天长啸,抬手指向一人,“你,背我下去。”
话到此时,那叶飞可还在坠空的畅游之中。身体外溢的血滴,如晨雾中青草叶片上凝聚的露珠,依依不舍终却还是弹落而去。幸好叶飞体内有那玄冥之气,每每凝神或临危之时便显现出来。
虽然叶飞已遍体鳞伤,但他的意念已渐渐于刚才失重的惊愕之中苏醒过来,师父之前传授的内家心经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口中念念有决,虽耳畔依旧风声鹤唳,但不多时,便稳住翻转如脱水锦鲤的身体。只是这落势依旧未减,若不设法化险为夷,逃脱这一劫难,结果可想而知。
突然,一条水线涌入眼际,叶飞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喜的是,只要调整好身体下落的轨迹,坠入水中便有可能捡回一条小命,而惊的是,那可真得是条水线,就算凌空十几丈向下望去,那河面也不过三五人高宽,而那山涧之流,行至此处已舒缓平淡,这水又能深到哪里,若水面之下尽是山石铺底,那自己可就直接与这山川大地融为一体了。
此时还想这些已是多余,只见那叶飞于气流之中收腿含胸,蜷成卵状,铭心静气,使自己的身体于坠落之中慢慢回旋起来。
突然,一层薄雾金光将其整个罩住,可转瞬之间便四裂消散,因为那叶飞已撞入河中……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