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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基博峰上风云变幻,令人瞠目结舌。
伊戈尔·德沃斯基因为办事不力,出现重大失误,未能及时完成乌胡鲁安排的任务,撤掉神将之职,投入监狱,等待审判。
乌胡鲁亲口宣布何子华为新一任长老,负责堕落者的重组与更新。何子华感激涕零,激动地表示:“誓死效忠我神乌胡鲁,愿为我神乌胡鲁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稍后,乌胡鲁颁布了两道敕令,一道是恢复何子荣的神将之职,任命他为白磷团团长,紧接着的第二道敕令,命令何子荣率领白磷团,去讨伐游击队。
袁乃东的数据库里可没有这支游击队的资料。他找人打听,七拼八凑,打听到游击队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创始人叫桐山秀树,没错,就是四季行宫那位铁面大管家的儿子。”一位教徒说。游击队的规模一度很大,建立了十多个根据地,影响力从撒哈拉沙漠一直延伸到南非,遍及大半个非洲。重生教屡次派出堕落者前去剿灭,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查尔斯长老上位,就任堕落者首领后,以铁血与怀柔并用的手段,一个个拔出游击队的根据地,逐步消灭游击队存在的基础,这才扭转了局势。两年前,桐山秀树被击毙,游击队就此覆灭。查尔斯……”说到这里,那个教徒咽了咽口水,止住了话头。现在查尔斯长老作为叛教者已死,谁还敢为他说好话?另一个教徒接过话头,说:“游击队最近半年却死灰复燃了,据说是因为有了新的领导人,还是个女的,特别能打。他们在埃塞俄比亚高原和刚果河流域,分别建立了四五个根据地,声势日渐浩大。”
何子荣刚刚撤职,又立刻提拔,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袁乃东思忖了片刻,去找何子荣。何子荣正安排堕落者收拾房间。他脸上有明显的笑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跟之前精神崩溃的样子,判若两人。换而言之,他又找回了那根精神支柱了。袁乃东略为黯然。重生教的**,还是那样巨大。乌胡鲁只要招招手,心有怀疑的何子荣,立刻就忙不迭地过去了。
简单地恭喜了何子荣后,袁乃东问马承武是怎样安排。
“白磷团原团长马承武,因为在白磷团南迁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消极情绪被贬为副团长,负责协助新任团长何子荣——也就是我——开展工作。”何子荣嘴角上扬。
“不要忘了,你刚刚才被从长老的至尊之位上降为普通教徒。”袁乃东提醒他,“一会儿升职,视之为珍宝;一会儿降职,弃之如敝履。看上去随意任性,本质上却是在一升一降之间,明确无误地告知你及所有信徒:生死荣辱,皆出乌胡鲁之手。由此,争先恐后地忠诚于乌胡鲁,就成为你们最大的追求。”
何子荣耸耸肩:“那又怎样?我乐意。提醒你,不要再挑拨我对乌胡鲁的忠心。降职,是乌胡鲁对我的忠诚考验,而你所说的那些,是另一场忠诚考验。我通过考验呢。”
为什么面对压倒性的证据,何子荣反而更加坚持原来的想法呢?袁乃东愣了片刻,说道:“乌胡鲁的这种安排,让你将功折罪的意图很明显,但也给你挖了一个深坑。马承武长期指挥白磷团,对团里的方方面面都非常熟悉,倘若他不肯配合,甚至处处使绊,你的工作将无法开展。别说剿灭游击队,连在白磷团立稳脚跟都成问题。你所能依仗的,就只有乌胡鲁的一纸任命书,还有马承武对重生教的虔诚,以及文庆裕一手组建的白磷团对乌胡鲁和重生教还剩多少忠心。”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何子荣保持着兴奋的状态,“马承武在乌胡鲁面前宣誓,尽忠职守,戴罪立功,全力协助我剿灭游击队。他发誓的时候,我就站在乌胡鲁身边。”
“你就这么相信马承武的誓言?”
“你这个没有信仰的人,你哪里会懂誓言对重生教信徒的重要性。”何子荣慷慨激昂,“我们不轻易宣誓,一旦宣誓,必会一诺千金。”
袁乃东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跟你一起去。”
这话显然出乎何子荣的预料。他惊讶地问道:“乌胡鲁的命令?”
“不是。我自己想去。”袁乃东说,“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军功。剿灭了游击队,你重登长老之位,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甚至,成为三巨头,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梦想。我不是重生教信徒,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那些游击队。”
白磷团的五十多辆车向着东非大裂谷驶去。公路时有时无,通行质量和效率实在堪忧。虽然之前通知教奴维护过,但出了乞力马扎罗山的范围,所谓公路跟没有公路,区别不大。这公路,时而崎岖如羊肠小道,装甲车行驶在其上,小心翼翼,随时可能碰撞乃至倾覆,有时还得停下来,等待前方的装甲车清理挡住去路的石块或者野牛野马。时而宽阔如通天大衢,在碧蓝的天空下,一望无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开得久了,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一直这么开,就能开到天上去。
袁乃东被安排到后勤连。后勤连连长叫毛勇,下巴上蓄着一圈短短的胡子,见面就递给袁乃东一根味道极浓的烟。在袁乃东拒绝后,他也不在意,赶紧给自己点上。接下来的大多数时间里,他烟不离嘴。“在山顶,全是冰,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现在好了,到山脚了,不冷了,妈的,热得只想把皮都剥下来。”毛勇坐在越野吉普里,一边抽烟,一边骂骂咧咧,不停地抱怨。中途在一个斜坡上,整个车队停了下来,有士兵过来请毛勇去看看,毛勇去了,不久回到车上,车队又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没有我,这堆铁疙瘩全得趴窝。”毛勇恶狠狠地抽着烟,。
袁乃东问他跟马承武的关系如何,也是荧惑守心孤儿吗。毛勇回答:我不是。董锐、黄文军、宋青山、杜显圣,还有马承武,他们五个是。“那你是怎么到的白磷团?”袁乃东追问。毛勇说他打小就喜欢机械制造与维修,后来更是迷上了发明,听说了仙艖的存在,打算自己也造一架。结果,违反了重生教的教义,被人举报,遭堕落者抓了起来。幸得文庆裕长老器重,不但免了腰斩之刑,还把他送到了白磷团当后勤连连长,负责白磷团的后勤工作。“好歹活着,还能折腾自己喜欢的玩意儿。”毛勇最后说,“够了。”
“文长老是个好人了,可惜自杀了。据说是被逼的。你觉得是吗?”
“打听这个干嘛?”毛勇警惕地望了袁乃东两眼,猛吸了两口烟,把那烟掐灭,然后将烟头使劲儿扔进全地形车带起的滚滚灰尘里。
车队继续在山巅、峡谷、山腰之间穿行。红日高挂,热气从大地的每一个缝隙里升腾。袁乃东看看前方,又看看后方。他和毛勇所乘坐的全地形车在车队的中间,方便白磷团第一机械维修师前后跑。按照司机的说法,就没有毛勇维修不了的机器,“别看他胡子邋遢,一脸狠劲,心灵手巧,这个词可是为他准备的。”
这车队的组成也颇为复杂,两辆轮式越野侦察车当先开路,然后是自行加农炮、自行榴弹炮、自行火箭炮、轮式步兵战车、雷达指挥车、后勤保障车、医疗救护车等顺次跟着,既浩浩****,又拉拉杂杂,行进速度并不算快。最后边是两辆大型油罐车,有四辆安装了轻型装甲的战地吉普护卫着。在这些庞然大物跟前,小巧玲珑的全地形车就像大象跟前的蚂蚁。就这阵势,搁一百年前,也挺吓唬人的。袁乃东想,现在嘛,打个伊凡的骑兵,还是轻而易举的。
车队行进了三个多小时,路边的植被已经一换再换,甘蔗、香蕉、可可等热带植物郁郁葱葱,最多的是剑麻,那种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植物长得铺天盖地,一望无涯。远远近近的莽原上,非洲象、斑马、驼鸟、长颈鹿、犀牛等成群结队地出没,疣猴、蓝猴、阿拉伯羚、大角斑羚等隐蔽在草丛与树丛里。一路之上,都没有见到碳族活动的影子,没有房子,没有牲畜,也没有田地,天地之间,仿佛就白磷团是唯一的碳族。
“这所有的武器,加农炮、榴弹炮和火箭炮,都发射的是白磷弹吗?”袁乃东问。
“主要是白磷弹。”毛勇回答,“也有其他的。”
“为什么?”袁乃东查过资料了,白磷弹作为一种燃烧武器,虽然可怕,但却不是威力最大的炮弹。而且,不管什么炮,只发射白磷弹的话,作战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马团长。”
“什么?”
“我们的团长马承武在重庆的大山沟里发现了一条白磷弹生产线,那是很久之前遗留下来的。在文长老的全力支持下,组建了白磷团,十几年下来,就攒下来这些家当。没有文长老,就没有白磷团。照重生教的规矩,除了堕落者,谁也不能碰这些东西。妈的,老子才不想阉割了去当什么堕落者。”
全地形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整个车队都在一片嘈杂声中停下来。四处都有士兵扯着嗓子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毛勇骂骂咧咧地下了车,去打听情况。袁乃东站起来,望向前方的峡谷。车队的前一半已经进了峡谷,后一半原地杵着,心中升起一种警惕来。这种地形太适合……就在这时,峡谷那边传来密集的枪声。
“游击队吗?”司机脸色略为发白。
袁乃东没有回答,跳下车。
后方陡地传来油罐车燃烧爆炸的声音,大地为之一颤,然后,滚滚浓烟向着天空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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