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的气息越来越重,他紧紧贴在我背后,渐渐已有蓬发之意。我窘的不知如何是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臣妾为皇上奉茶。”
他却不许我起身,手从背后伸出来,在我周身探寻。我涨红了脸道:“皇上,臣妾尚未沐浴焚香,况且是白天……”
萧琮左手环着我,右手食指轻轻按在我嘴唇上,在我耳畔嘘道:“卿卿勿言,莫负良期。”
鲛纱帷帐委落在地,萧琮的赭色金丝九龙缎袍在窸窸窣窣中滑到地上,满室芬芳清远的苏合香让人沉醉。他紧紧拥着我,并不给我半点思考和躲避的余地。我下意识的推搡着他,却随着他连绵不断的摸索碾压,逐渐有着些许的意醉神迷,那带着晕眩的感觉让我微微颤抖,他温柔而又热烈的动作,使我在刹那的疼痛之后陷入迷堕。
四下里寂寂,我的头刚好顶在白玉雕龙枕上,每每萧琮动作时,百会一带就觉得硌的难受,我努力在他的压制下移动身子避开玉枕,却引起他更激烈的爆发。带着两人的呻吟与喘息,偶尔有汗滴滑落在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多子葡萄别针上凸起的紫水晶隔着锦缎清晰可辨,随着萧琮的反复冲撞在我脑后若即若离,我在意乱情迷中舒展两手将它拨开,萧琮的眼眸黑的发蓝,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见我怔怔看着他,略有些停滞,哑声道:“这种时候,你喜欢看着?”
我骤然反应过来,忙歪着头朝外面,脸颊红的似火。他将头埋进我的脖颈,细细噬啮那片柔嫩肌肤道:“卿卿体态如云似棉,朕真想……”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往脸上涌去,这就是嫣寻提过的闺房密语么?即便我在那一世也从未与人欢爱,现在反而借着裴婉的身体听到这样变相赞美的私密话,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尴尬?
萧琮身材颀长结实,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废物皇帝,我虽然从未见过他骑马射箭,想必操练起来也不会差。毕竟他六七岁登基,在太后的垂帘听政和朝臣藩王的虎视眈眈下,历经十几年沉浮磨练才有今日,若是不能文武兼治,只怕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废黜。
此时他像只不知餍足的枭兽,一味攻城略地。起先我还能听到窗外淅沥雨声,到后来如同坠入迷梦的幻境里,只管与他十指紧握、蜜意交缠,哪里还能留意到外面的世界是阴是晴、是夜是昼……
我醒来时,萧琮还在身边。
外殿和廊下已经燃起了宫灯,寝殿里不知何时也点了两盏青纱明灯,暖暖的光透过薄薄的纱橱,点缀出满屋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
第一次见到萧琮是在晋怀寺外,那个混乱的场景让我并没有心思多看他一眼,而他却在那一次接触之后改变了云意和我的命运。我不禁有些怅然,究竟是应该怪他,还是怪这叵测的命运?
原本不是这样的,我设想的平淡度日不是这样被禁锢在宫殿里,我希冀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快乐到老,那么即便我不能回去,也不至于费心伤神。可是现在随波追流发展成了这样,我成了萧琮的妃子,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我心中感概,思绪激**难平,不由借着光影细细看他。
他有着高挺的鼻梁,悠长的睫毛,眉眼间自有一股男儿的英气,有些像裴少庭,又有些像裴少俊,既斯文又冷冽,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睡得不踏实,薄唇紧抿,眉头拧起,辗转间竟然还在微微叹息,似乎睡梦中也不能得到片刻放松。我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愫,即便他是一国之君东秦帝王,也依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同样有棘手难断进退两难的迷局。
纵然他再怎么雄才伟略,他也同样只是一个凡人。
我伸出手,在他眉间抚摩,不知不觉竟将他当作了裴少庭,只想抚平他眉间愁绪,让他从此展颜。
直摸了半晌,胳膊露在空中都凉了才悟过来。自己先红了脸,立马抽出手臂翻身下床,捡起被萧琮扔在地上的薄绸碎花寝衣披在身上。外间听见动静,嫣寻的身影即刻闪现,她低着头在纱橱外轻声问:“娘娘要什么?”
我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觉得身上黏黏的都是汗水,便轻声道:“我要沐浴——”
“沏壶清淡的茶来。”身后萧琮的声音响起,嫣寻忙应了,传了话下去。
我只觉身子一凛,一时不敢回头,萧琮淡淡道:“由来只有朕事后走的,没想到在你这里还颠倒过来了。”
“臣妾并不敢。”我硬着头皮答道。
“不敢?”他笑起来,“那你还忙着离了朕去洗浴?朕看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我听出他笑语里含着微微愠意,只有转过身做娇羞状道:“臣妾身子汗津津的,怕皇上见了不舒坦,所以才想去盥洗一下,哪有皇上说的那么文绉绉!”
萧琮慵懒的躺在雕花大**,伸出手道:“你来。”
我看着他**在外的半身肌肤,忆起适才的缠绵悱恻,不觉脸上羞红更甚,慢腾腾走过去坐在床沿。
萧琮看着我,耐人寻味道:“朕所历之女数十,只有你与云意并皇后三人是燕好之后就起身盥洗,余者都恨不得与朕分秒相守一刻不离。皇后有洁癖,云意不惯与人同睡。朕想知道,婉卿又是为何?”
我些微有些愕然,却不敢表露出来,云意留宿靖国府的时候,每每都是与我同榻,从未听她说过不惯与人睡。难道云意对他竟然全无动心,甚至欢爱之后都从来不与他同床睡吗?
“婉儿初次承宠难免血液粘结,又不愿意让皇上醒来看见的还是这样一具粘稠的身子,所以才打算在皇上安睡之时先去冲洗一下。并非是要离了皇上。”我调整好呼吸,缓缓说道。
萧琮挑眉“哦”了一声道:“你果然想得细致周到。”
便传棠璃打热水,我在外偏殿快速的擦洗了一番,棠璃锦心伺候着我,也不敢说话,只用一双询问的眼神看我,我羞涩的扭过头去,两人脸上便显出了了然的笑容。
一时换罢,嫣寻躬身捧着嵌螺钿黄花梨玫瑰托盘进来,我拿起和阗白玉茶盏双手奉给萧琮,他依旧躺在**,半支了身子,接过去喝了一口便递给我道:“像是新进贡的碧螺春,你尝尝。”
我不好推辞,只得接过来也抿了一口,只见杯中白毫显露,色泽银绿,望之犹如白云翻滚,闻之清香脉脉袭人。
嫣寻像是什么也没看见,无视萧琮的**和我的窘态,又捧着茶盏默默退了下去。
康延年在殿外试探问道:“皇上可要洗漱更衣?”
萧琮深深看我一眼,我忙垂下头绞着床边帐子上的水碧玲珑翡翠流苏,听见萧琮说:“罢了,今夜就留宿在慕华馆吧。”
康延年应一声儿又退了下去,在外面不知道嘀嘀咕咕吩咐着什么。
夜色渐渐深了,下了整天的雨,月亮外围都罩上了一层轻纱似的薄雾。萧琮听着屋檐下雨声滴答,揽着我轻声道:“你从前可曾见过接连三月雨势连绵不绝的?”
我摇头道:“臣妾虚长了十几年,竟从来未见过。”
萧琮叹气道:“今年这雨势奇怪,竟无一日停歇,满朝并国师都说是天帝发怒,要朕拿活人去做祭奠,成日家围追堵截着进谏,如今一提上朝朕便脑仁疼。”
人牲?我骇然坐起道:“满朝文武居然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萧琮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婉卿也觉得天帝发怒是无稽之谈?”
我惊觉失言,但见他并不生气,便缓缓道:“臣妾陋质,从小却也看了些书。书上记载天晴下雨原是气候变迁使然,非关天帝之事。”
萧琮面有喜色,拉过我的手感叹道:“满朝酸腐也读了不少书,却没有人敢像婉卿这样说上一句话!皇后一味悲天悯人吃斋念佛;云意虽然见多识广,却始终藏愚守拙;昭仪淑媛等更不必说!后宫中多是庸脂俗粉,只知道千方百计讨好朕,却不知道朕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脑中灵光一线,婉声道:“皇上想要的可是红粉智囊?”
萧琮看定我,似乎重新认识了一次,缓言道:“知我者,婉卿也。”
我作势要拜,口中说道:“臣妾失言,请皇上降罪。”
还没跪下去就被萧琮一双手稳稳托住,他温声道:“爱妃所言甚合我意,何罪之有?况且你才来宫里多久,就跟着她们学的满口‘恕罪’、‘有罪’的,以后别这样,让朕也觉得不自在。”
他言辞温和,一字一句极其亲昵温存,我抬头便对上他深沉的眸子,脸色又一次红透。
萧琮倒是没注意,也披了明黄丝绸寝衣翻身起来,我忙蹲下给他提拉上软缎睡鞋。他拉着我坐在彩绘龙凤神兽纹红木桌旁,若有所思道:“朕自那日遇见你们姐妹后,回宫便有些牵挂,后来云意入宫,无论朕如何对她,她始终都是淡淡的。”
我心里些微有些怅然,仍笑道:“沈姐姐原就是那样的,虽然看着像是淡淡的,其实心里火热着呢。皇上别怪臣妾说话不好听,上次张氏那件事,全靠沈姐姐拦在前头压制着,皇上赏了臣妾和慕华馆众人,独独漏了沈姐姐,皇上让姐姐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萧琮轻咳一声道:“这话错了,云意是不在意这些的。朕知道,她原本是只云雀,是朕把她圈进了宫里,做了不能高飞的囚鸟。”
他顿一顿又道:“她虽然不能违抗朕,但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怨怼朕。可是她何曾知道,朕与她一样,也是这正明宫的一只囚鸟。她还可以怨怼,朕却永远不能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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