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巷子里面又空了些,冯宽牵着果儿往里走,还没到门口,远远便看到几个半大孩子聚在一堆起哄,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果然是个小傻子,哈哈哈~”
“你们不知道,这小傻子坐在我旁边,问他什么都不理,像个死木头一样。还好我一个月来不了几次,要是天天来,我不闷死气死才怪!”
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孩说完,其他人纷纷附和。
听了这话,冯宽心下一沉,三两下地扒开一条路来,只见冯小夜双手抱头,缩身坐在地上,随身的小包袱丢在一旁,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哎哎哎,你谁啊?”
一胖一瘦的两个锦衣孩童不满地质问,冯宽不予理会,蹲下身来,将手伸过去,柔声道:
“小夜,没事,哥来接你回家!”
那两孩童当即恍然,随即嘲讽更甚:
“原来是他哥哥啊,长得怪模怪样的,估计也是个大傻子!”
“大傻子哥哥,小傻子弟弟,哈哈哈哈,真是绝配啊!”
冯宽不由分说,先将小夜抱起来,朝外面的果儿喊话道:
“先带小夜回去,不要等我!”
“是……”
果儿稍作犹豫,还想劝解一番,见冯宽又给自己使眼色,忙接过小夜径直往外去了。两孩童顿时意兴阑珊:
“没意思……走了走了,下次再来逗这小傻子。”
“下次都看不到他喽,我就不信,这小傻子还敢过来。走吧,回府。”
“你们两个,刚才玩这么嗨,再等等呗。天色还早,回家不用着急嘛!”
说时迟那时快,冯宽一个闪身,把住两孩童衣领,一手一个,直接提在半空。
“大胆,快放了我家公子!”
旁边的侍女又惊又怒,“他要是少根头发,你们全家都得玩完!!”
“大傻子,听,听到没?快,快放本爵爷下来!一会再给小爷磕几个响头,等小爷高兴了,自然……啊……”
左手边那孩童话没说完,冯宽当即甩头过去,直接咬了他几根头发下来,疼得他哇哇大叫。
冯宽憨憨一笑,“现在少了不止一根,怎么办?”
侍女人都看傻了,右边那孩子短暂地惊恐之后,当即大笑:
“果然是个大傻子,哼,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要你多嘴!你不说话还忘了呢!”
冯宽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屁股一脚,“小小年纪的不学好,亏得还是在颜氏学堂读书的人,好好的地方都被你糟蹋了!”
“哎哟……这,这学堂就是我们家的,我爱怎么样怎么样,关你屁事儿!”
冯宽冷哼一声,马上又踹了他两脚。
“哎哟……哎哟……别打了别打了。我,我错了,对不起,呜呜呜……”
就在这时,巷子外边的几个护卫纷纷闻讯赶来,领头的看了看冯宽,冷笑一声:
“小兄弟,知道你手上,拿着的人是谁吗?知趣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是谁家的崽!”
冯宽毫不畏惧,手往上抬高,“从这颜氏学堂出来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居然还会有如此无礼、无知、无节的学生!”
“啊……呜呜呜呜呜~”
那孩童又哭又气,“快点,快让他放我下来啊!混账东西,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护卫们脸色难看至极,领头的刚刚挥手准备扑过来,冯宽摇摇头,一脸无语:
“你们这些当护卫的,一点都不专业啊!不会替你们的小主子着想吗?这么多人一起扑上来,万一我手一滑,他有可能会飞到修文坊去。到时撞坏了人家的院墙门窗,那可就闹大了。”
孩童悚然一惊,“别别别,你们,你们先别过来……”
场面僵了一会,早上的中年文士从学堂里面出来,一见这阵势,也被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冯宽右手边的孩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马上开始哭诉起来。
“七叔,你终于来了啊!呜呜呜……快去找人,把这个大傻子给我抓起来!”
冯宽又踹他一脚,朝中年文士笑道:
“不好意思啊,两小子欺负我家小夜,一时没忍住。”
“小兄弟……哎呀你可是……快放他们下来吧。这个是我侄子,叫颜彪,是我们老祖宗的亲孙子。平常的确调皮了些,心肠还是不坏的。”
“哦……唉,罢了罢了。”
听到这,冯宽轻叹一声,不禁意兴阑珊,“替我向颜老先生赔个不是吧,以后……我家小夜不来这儿了。”
说罢,冯宽将右边的颜彪放下。
颜彪马上躲去文士身后,嘴上仍旧愤愤不平,“七叔,你一定要替我报仇!这大傻子,刚才踹了我好几脚……”
文士瞪他一眼,拱手苦笑道:
“小兄弟……那个,这位小公子,也一并放了吧。这样……对你对他,对我们都好。”
冯宽眉头一皱,“他也是颜老先生的亲孙子?”
“呃……这倒不是,只是……”
“老师。学生刚才在一旁正在收拾东西,我什么话都没说,这人……忽然就把我举了起来!”
那孩童自以为得了机会,带着哭腔,连忙狡辩道,“颜氏学堂,怎么会有如此的恶人啊,以后我都不敢来了……”
“哎哟,哭好了,戏还演得挺足的啊?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说完,冯宽左手直撑,将他举高头顶,吓得他又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
冯宽冷笑一声,蹬腿用力,直接跳到了学堂院墙上面,吓得那文士连连大喊:
“他是东宫太子家的小公子!小兄弟,你,你快放他下来吧!这事要是闹大,对谁都不好!”
冯宽再也忍不住,冲着那文士怒道:
“早上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我家小夜,被这群小崽子围住羞骂半天,没一个人出来替他解围!哪怕是让他们,声音小那么一点点的呢?
什么狗屁学堂!这群本该纯真善良的孩子,你现在看看,他们被教成了什么样?小小年纪就知道拉帮结派、恃强凌弱,还指望他们长大成才,撑起我大宋的脊梁,我看是白日做梦!
你这个当老师的,出了事就只会和稀泥!对太子家的公子舔着脸,对自己家的侄子全力护,全程有问过我家小夜的感受吗?问问你自己,就你这种没原则没操守,没自我没德行的人,有资格教他们吗?”
“我……”
声如惊雷直震屋瓦,文士被怼得哑然无声,脸羞得通红。
一时间,原本吵嚷喧闹的巷子,陡然变得无比的安静,被冯宽举在半空的赵爽马上也停了哭声。
躲在文士身后的颜彪,看向站在院墙上面,高高在上、凛然如天神一般的冯宽,眼神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说得好!”
颜宁扶着颜直,从黑压压的人群当中出来,颜直脸色铁青道:
“老七,你现在回去,没我的准许,半年不得出门!”
“是。”文士朝颜直鞠躬,颓然离开。
颜彪嘟着嘴凑过去,“爷爷……姐姐,刚才是我错了,你们……不要告诉爹爹。”
“你啊……”颜宁戳了戳他脑门,一脸无奈。
发泄一通,总算有了个过得去的处理结果,冯宽当即跳下来,将赵爽放下,又朝颜直拱手:
“老先生放心,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后果。小夜以后,不用麻烦你们了。”
“这是哪里话?放心,明天让冯小夜继续过来吧,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就算关了学堂,我也不会再让他们进这道门!”
颜直硬声苦笑,扭头问赵爽和颜彪:
“你们两个,记住没?”
“是。”两人不敢违拗,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事情暂息,回到府上,颜宁来到颜直书房,见他在画什么,有些担心地问:
“爷爷,冯公子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担心他做什么?”颜直一边细细描着,一边随口回道。
“毕竟是东宫太子……唯一的公子,听说,连陛下都对他疼爱非常,若是真计较起来……唉。”
颜直眉头微挑,“喜欢上他了?”
“爷爷……哼,不和你说了!”
“哎哎,宁宁别走啊,马上就画好了。”
颜宁不禁好奇,转身回来凑到颜直身旁,只见桌案上摆着一张画纸,不过寥寥几笔后,纸上多出来很多人。
这些人身份不一、形态各异,都一齐抬头望着墙上。
那人立墙顶天,手举一人,一脸浩然正气,浸透纸背,两目冷眼电光,透射长空。
颜直画完后,马上又题了四个字:
“顶天立地”。
墨迹未干,颜宁生生夺了去,头也不回地奔去自己闺房……
冯宽回到唐家客栈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还没到门口,萍儿、果儿、谭文海、杏儿一起出来迎他。
一起进门,冯小夜见他回来,眼泪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掉。
冯宽心中一暖,抱起他笑道:
“好了好了,哭什么嘛,明明都是他们的错!哥哥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以后啊,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咱们啊,只管安心念咱们的书就行!”
听了果儿的描述,萍儿担心道:
“公子,咱们要不要,重新找个老师?或者,干脆换个地方算了!”
谭文海连忙附议:“明天我帮忙找找,杏儿你也去打听打听,京城这么大,还怕没有小夜读书的地方不成!”
“颜氏学堂,应该就是京城最好的了。那些王孙公子都寄托在那里,咱们能有这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放心,今天的事已经搞定了。”
将小夜放下来,冯宽看着他道:
“回来的路上,我也认真想过,其实,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稳平静的。小夜,你害怕再见到他们吗?”
小夜摇摇头,忽然坐到椅子上,拿笔便写,众人移灯看去,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哥哥在,小夜什么都不怕。”
众人哈哈大笑,冯宽摸了摸他脑袋,同样乐不可支,
“比我写的好多了。不过,哥哥也不能一直陪着你的。小夜,你是我弟弟不假,但你,同时,你也是冯小夜,懂么?”
小夜皱眉看着冯宽,一会又写:
“不太懂。”
“不懂就对了。哈哈哈,好了,肚子都快饿扁了,吃饭吃饭,大家一起吃饭!以后也不用再等我,到点你们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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