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整整二十万大军啊……”
回想起前几天噩梦般的经历,赵义顿时眼眶湿润,“等回了京城,我会下罪己诏,向全天下赔罪。”
赵芳连忙跪地,同样眼眶通红:
“陛下,万岁!!”
赵元佐、王继恩也赶紧跪地附和。
“官家,冯子虚到了,就在外面。”
“让他进来。”
赵义抹了抹眼睛,“你们也快起来吧,别让后辈看了笑话。”
等冯宽进来行完礼,见他表情古怪,拘谨不已,赵义忽然想到什么,笑道:
“子虚,我们刚才说话,你在外面,是不是都听见了?”
“呃……听到了一部分。
陛下做的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冯宽笑了笑,说完,见赵芳、赵元佐神情凝重,王继恩在床边还不停地对自己使眼色,他忽然有些懵。
“陛下……那个,我书读的不多,一共就知道这几句话……您可千万别……”
“哈哈哈哈……咳咳咳……”
“官家……”王继恩一时慌乱。
“没,没事,听到有人对我说真话,吾心甚慰啊。”
赵义笑了笑,“子虚啊,听芳儿说,听到他的召集,你一刻都没多想就跑来了?”
“那当然!来这里虽说苦了点,怎么也比在香山上看护那些文人酸士来得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就是这会,让我去直接去前线与辽人拼刀枪,我同样一刻都不多想,上马就走!”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子虚说得好啊。”
赵义自言自语,“差点忘了,芳儿,子虚,你们赶了这么长的路,回去先好好歇着。还有,咱们后天回京,那吕家几兄弟,让他们也跟着吧。”
“是。”赵芳拱手道。
赵元佐从行宫回来,没有脱去铠甲直接进了书房。闷坐一会,刚想派人叫醉逍遥过来,听到熟悉的敲门声,这才想起岳小良也回来了。
“快进来吧。小良啊,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多的礼节……唉,老逍替了你两天,我喜欢他的直接。”
“殿下现在是殿下,小良依旧是小良。”
赵元佐哭笑不得,揉了揉脑袋,“冯子虚这个人……你现在怎么看?”
“不喜欢,也不讨厌。”
“那件事,他应该知道了。”
赵元佐起身走了几步,看向墙上自己画的一幅画:
画卷上自己骑着高头大马,不远处,有一个神色紧张、眼睛却无比清澈的小子,正看着自己,似乎在比划着什么东西。
画卷旁,用草书留了四个字:
洪荒猛兽。
收回目光,赵元佐叹了一声:
“物随景移,时过境迁矣……他如今羽翼渐成,可我,也不是板上鱼肉。
有空替我跟他带一句话:往事已矣,来者不追,云淡风轻,两看不厌。”
岳小良点点头,又问道:
“若他不应,如何?”
赵元佐笑了笑,“放他回京便是,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
身处北地,与我……无关。”
赵义让王继恩安排赵芳、冯宽在行宫住下,随后又让他念完赵金带来的信。
听到朝堂平稳,京城太平,并无大事,却只字未提之前蜀地地震、大理犯边、广南暴乱等等后续事宜,赵义轻叹道:
“一看就是烟萝帮忙写的,什么时候,佑儿能有自己的主见呢!”
王继恩笑道:“官家上次回的那一句,估计是让太子寝食难安了。”
“你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你觉得……秦王比太子……如何?”
王继恩一怔,顿时吓得跪伏在地。
“官家,老奴除了陪在您身边,便只醉心于武道修行。
还请官家……不要难为老奴了……”
“这一晚上,你都是第几次跪下了?吾,现在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咱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这种试探啊!”
赵义说完,一时意兴阑珊,“起来吧,罢了罢了,吾也有些累了。”
王继恩起身,过去正要扶他睡下,外面马上又狂风呼啸起来,赵义愣了一下。
“是不是又下雪了?窗子打开看看!”
“官家,您病体未愈……还是不要……”
“冯子虚那小子说过,人得了病,人体内就会生出许多看不清的小虫子,呼吸间便能盈满屋室,平常要多通风比较好。
我现在一身毒气,能飘散出去一些,总归要好点。”
王继恩无奈,只得开了半扇窗。
看着雪花飘进来,赵义回想起与兄长(先帝)一起雪夜征伐长安时的气壮山河。
又想起司马谭单骑出洛京、交付兵符印信时,也是这样的晚上。
最后,脑海中又闪过自己出征时的豪言壮语,以及逃出重围时的狼狈不堪,赵义喃喃自语:
“我……真的不如他们吗?”
冯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来时,看到赵芳正坐在自己边上看书,揉了揉眼睛道:
“王爷,这个床……是您的?”
“我等了你两个时辰,只想问你一句话。”赵芳把书合上,换成一脸严肃面孔。
“什么话?我,我行得端坐的正,心地善良人品好……积极向上有爱心……”
“回京之后做我女婿,可否?”
“哦……啊??”
冯宽两腿又缩回被子里,“王爷……你,你是认真的?”
“我还好……主要是丑儿她喜欢你。”
“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冯宽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嗯?”
赵芳站起身来,往前走两步,“你莫非觉得,她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我配不上她!”冯宽蜷着身子,缩到了床角。
“嗯,我也这么觉得。”
赵芳面容舒展,微微一笑,“所以,才让你做我的上门女婿!”
“王爷……您是不是故意试探,吓唬我啊?丑儿姑娘……一共没见过我几次,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我对她,也没什么感觉呀,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一样。”
赵芳面色一冷,“我是那种会说胡话的人吗?”
冯宽点点头,马上又拼命摇头。
“谁知道丑儿怎么想的,我也没觉得你哪里好。”
赵芳耸了耸肩,“一共没见几次面,你就开始把她当妹妹了,还说对她没感觉?”
冯宽忽然有些懵……
“王爷,天地良心!此妹妹非彼妹妹。”
“臭小子!那你说说,此妹妹,到底是哪种妹妹?”赵芳将他从被窝里揪出来。
“别别别……王爷啊,听我说好不好……”冯宽欲哭无泪。
“说!”
“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你们已经成婚了?”赵芳眉头微皱。
“呃……暂时还没有,我年纪还小……翻过年也才十七啊!”
“没成婚算个屁的心上人!
至于年纪,你以为马上就能与丑儿成亲不成?想得美!!”
赵芳轻哼一声,“等回京之后,行三书五礼,先定下亲。再等两年,丑儿年满十六才行。
这中间,万一丑儿变了心,或者你不小心少了胳膊腿之类的,我可以随时作罢!”
“王爷,我真的已经有心上人了,要是与丑儿成亲被她知道……别说两年,我恐怕都活不到明年……”
见他言辞恳切、态度认真,赵芳渐渐有些相信他的话了,直直地看他半天,冷不丁地说:
“你心上人到底是谁?有我在,她敢!”
“她真的敢……我……”
想起白凤娇那一剑,冯宽忽地一哆嗦,指了指赵芳身后:
“王爷,陛下来了……”
赵芳身一震,连忙回身低头行礼。
“臣赵芳,拜见陛下。”
等了一会不见回应,赵芳缓缓抬头,哪里有皇帝的影子,只有从门缝中奔涌进来的风雪寒霜。
转身一看,**的冯宽早已没了踪影……
“好小子,躲得了初一,你能躲得过十五?”
凭着记忆兜兜转转来到千金堂,一进门,冯宽看见药童正百无聊赖地堆小雪人。
完了之后,又将它们放进大铁锅中,不时拨弄一下柴火,让灶火不至于太大,也不至于太小。
庭院中飘着雪,同时,也升腾着烟。
原本因为赵芳的举动感到苦恼的冯宽,身心马上又放松起来。
“你这烧火的技术,只比我差了一点。”
冯宽蹲下身去,捏了把雪准备丢进锅里,药童连忙拦住他:
“你的手不干净,别脏了一锅水。”
冯宽讪讪一笑,“怎么没人来看病啊,孙大夫呢?”
“在里面,你那个兄弟中午就醒了。刚才过来三个人,已经把他接走了。”药童继续堆着雪人,面无表情道。
“那就好,那就好。”
冯宽摸了摸脑袋,仿佛对方是大人,自己才是个孩子一样。
进了门,发现孙思邈在写什么东西,神情专注至极,冯宽愣在门口,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往前去打个招呼,还是应该静悄悄的原路返回。
“咕噜噜~”
正犹豫不定时,肚子的一声长叫打破了宁静。
孙思邈眉头微皱,头也不抬道:
“稍等,很快就好。”
冯宽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孙思邈才收了笔,过来笑道:
“冯兄一来,满屋生香。原本我还有些昏昏沉沉,忽然便觉得精神倍增,刚才就多写了一些。失礼之处,见谅见谅!”
“我那兄弟……应该没事了吧?听药童说已经被接走了。”两人同时伸了个懒腰,冯宽笑道。
“嗯,他们带了药过去,明天再喝两次应该就能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走吧,这会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找个酒楼吃点东西如何?”冯宽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顺口建议道。
孙思邈面有难色,“这……恐怕不好……”
“我请客,有啥不好的?咱们又不是去那种地方,正儿八经的吃饭喝茶。”
“我不是那个意思……”
孙思邈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
“主要吧……这附近的酒楼,他们都认识我。我和药童过去,恐怕连门都进不去,还会连累冯兄你。”
“什么情况?”
冯宽一脸的不理解,“孙兄你医术高超,人品也不错,长得嘛……虽说没我帅,也看得过去。
为啥不让你进门?有钱他们也不赚?”
药童这时抱着一壶茶进来,“我家公子妙手仁心,原本我们这里,每天人满为患的。直到后来,公子给那些生了病的辽国军士也治了病,就成这样了……”
孙思邈摇了摇头,准备给冯宽倒茶,见他忽然安静下来,又将茶壶放了回去,淡淡说道:
“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只要是得了病,在我这里皆为一等。”
冯宽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一个激灵。
“我靠!我好像想起来你是谁了!孙思邈……千古药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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