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同思府外。
精锐兵将轮流驻守着。
薛、李、宋三家派了许多人,也无法靠近。
只看着扬州府那一个个盐商家主事们各自被人引着,身旁还有精锐士卒跟随,如待宰羔羊一般无论年纪大小,无论阅历高低都那么小心赔笑地钻入那府门内。
待所有护送薛同思的兵将轮流吃过了饭,府内正堂才终于坐满了人。
去请的人,没有一个敢耽搁的全数聚集在了这里,连往日比之三大盐商稍逊一筹,在整个江南跺一下脚都震上三震的刘家、王家家主也都乖巧如猫,坐在那里连要个茶都不曾发出半点动静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原本以为薛同思会坐上主位,却见薛家盲眼的老太太在薛同思的搀扶下坐在了正中的主位上。
而从京都传来,说是追随文昌伯牛城风头一时无二,如今又代太子朱标行事重兵护卫回来的薛同思,竟只站在了老太太的身后。
这可把在座所有人看得有些茫然。
“我儿薛同思,蒙文昌伯与太子赏识,今日归来算是打个前站跟诸位聊聊盐务的事。”
老太太一开口,所有人都立马正襟危坐。
这薛家分支谁来主事他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文昌伯和太子朱标要做什么?尤其是太子朱标,那可是必将成为皇帝的人。
他对盐商们的态度,可是关系在座所有人,所有家族命运的。
“想必在座诸位都听说了,细盐代替粗盐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而这细盐可不同于以往大家售卖的粗糙细盐,这其中的赚头是多少,老身也并不清楚,老身唯一清楚的是你们手中的盐引,储备的粗盐和细盐都将无法继续售卖。”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堂内一片唏嘘。
很多人满脸质疑地小声议论起来。
刘家家主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老这话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即便现在京都那边盐价低廉,可细盐制作成本都要百文左右。
我们就算将手头的粗盐、细盐降价,也好歹能降低些损失,百姓也不会因为细盐而不理粗盐,何来的无法继续售卖?
况且有三大盐商在,他们的存盐可是比我们多了许多倍,若是不能售卖那岂不是……。”
他的话说到这里,堂内已经许多人纷纷嚷了起来。
“就是,朝廷再霸道总需要盐商卖盐,他不让我们卖难不成还回收?”
“对呀!朝廷若是不让我们卖手头上的粗盐,我们干脆不做盐的生意了,老子倒要看看,朝廷这盐怎么往外卖。”
“没错,大不了等呗,到最后朝廷还不是要服软,最终妥协的总不是咱们这些盐商就对了。”
……
“咳,咳!”
老太太咳嗦了两声,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她并不反驳,只是平淡说道:“朝廷盐务改制有两条很重要,其一取消盐引,其二大明百姓皆可为盐商。你们应该明白这两条的意思吧?”
“什么?!”
瞬间,堂内人皆是大惊。
取消盐引,也就是无需盐商往边关运粮,这对于小的盐商来说是好事,但仔细想一想却是让朝廷盐务脱离了盐商的控制。
朝廷自己运粮,无需依托盐商,那盐务的事盐商就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利了。
至于大明百姓皆可为盐商,这就等于一下子放开了贩盐的门槛,人人可为盐商岂不是就等于这个行业没钱可赚了?
这是大事!
对盐商们而言,这是要断了财路,断了全家人财路的大事!
“不过,朝廷只炼制细盐,精盐则交给了当今大明三驸马爷,文昌伯,这件事你们应该也有耳闻吧?”
老太太不急不躁地缓缓说着,伸手示意薛同思。
薛同思忙将两个纸包打开,递给前排的盐商说道:“这两包盐,一包是细盐,一包是精盐,皆出自伯爷之手。”
在他说话间,一个个盐商将脑袋凑了过来,借着房内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仔细品鉴了一番,纷纷低声评价了几句。
得到的结果是,精盐比之细盐更纯净了数倍,而这细盐比之盐商们手中的细盐却是强了十倍不止。
“噹噹噹”老太太手中的拐杖敲击地面,将变得杂乱的堂内敲得安静了下来。
这才再度不急不慢地说道:“朝廷的细盐生意谁都能做,可精盐生意如何做,你们应该比老身更懂。
我儿奉命专事精盐外放的权限,来扬州府也不过是接老身一家去京都享福。不过,老身出自扬州府与诸位也算是同乡之谊,便让我儿卖个面子提前做些打算。
诸位若是想要入手精盐生意,该怎么做似乎也不用老身多做交代吧?”
老太太说到这里,站起身在薛同思搀扶下向侧门走去,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说了句“文昌伯所存粗盐不足,这雪中送炭可比往后的锦上添花来得更有分量,至于三大家族那是杀头的罪,诸位也小心些分寸。同是扬州人,老身的话也就这些了。”
说完,老太太缓步回了后堂。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盐商们手头的盐卖不出去这肯定是扯淡,但文昌伯缺盐这是真的。
三大家族杀头是肯定的,但是否会牵连到这些人却不一定。
而一句雪中送炭,一句精盐售卖权,这一点点堆积到一起,可是碰触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弦。
“老太太那句小心些分寸,是不是提醒我们存盐太多也会被……!”一个盐商趁薛同思还没回来,小声问向身旁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还用说?咱大明皇上砍的头还少吗?他想要改制那肯定不会少砍人的。”一旁的盐商倒也干脆,毫不避讳地回道。
四周听到的人面色都是随之惊变。
好似彼此默契般对视一眼,不用多说全部“上交”吧,至少能在太子爷和驸马爷(文昌伯)这里讨个好。
哪怕没有讨个好,至少保了自己和家人的命不是?反正多年贩盐,大家都是赚的盆满钵满也不差这些损失,倒不如破财免灾来得省心。
待薛同思回来,整个正堂瞬间热闹了起来。
一个个自曝存量,那是分文不取只为白送,还得争抢排队地送。
薛同思那是心里乐开了花,却努力板着脸喊:“别急,一家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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