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烟萝连连摇头,非议道:
“父皇您啊,还真是小气!冯子虚,你也太没见识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只要区区五百两!”
“多谢殿下关心。”
冯宽笑了笑,随后又认真解释道:
“五百两,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已经很多了。
有了这五百两银子,可以在京城租个地段好的铺子,前商后宅,没有意外的话,至少能十年衣食无忧,潇洒又自在,我已经很满足啦!”
“那你怎么不要五千两呢?”
赵烟萝没好气道,“照你这么算,要是有五千两,岂不是可以快活一辈子了!”
“钱财太多,人的欲望会迅速膨胀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我这人又没什么本事,要是突然得了一笔巨款,心态容易乱,反而……就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一旦胡乱糟践完,之后的日子,搞不好会变得更加糟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赵义轻声念了一遍,“子虚说得好啊,这话我记住了。等下次朝会时,吾,也要让那些王公大臣们好好听听!”
等冯宽出去,赵义又认真问道:
“微儿,此人……你觉得怎么样?”
“看不太清楚。”
赵义眉头一皱,“连你也看不清楚吗?”
赵烟萝想了想,又认真回道:
“不管他是谁,有一点毋庸置疑,他,肯定是我大宋的子民!”
领了银票,从公主府出来,见天色尚可,冯宽想着要不要去一趟杨府,把欠杨应彩的钱先还给她。
这时忽走来一位青衣小帽的家丁:
“您是冯公子吧?小姐刚才吩咐过,让我送您去沁芳阁,她等下就会过去。”
“你家小姐是?”冯宽一头雾水。
“尚善坊杨家。”
家丁神色自然,表情当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无形骄傲,冯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当即应允:
“行,咱们走吧!”
随同上了马车,冯宽一路数了好几遍银票,默默计算,要给杨应彩还多少才合适。
楚国府杨家,从公主府回来之后,杨应彩便赶紧回屋重新扮妆,最后身穿青衣头戴小帽出来,跟着两个家丁,准备从府院后门偷偷出去。
一路顺利,刚刚一脸兴奋地出了门,结果,杨应紫早已在后门处等候多时。
杨应彩霎时泄了气,两家丁见势不妙,赶紧跑开。
“刚刚回来又要出去?”
“我有事,不用你管!”
杨应彩硬声回答,想要绕过去。杨应紫左拦右挡丝毫不让:
“现在回去,我就当没看见,也不会跟父亲说。”
想起之前和白凤娇的约定,杨应彩正色道:
“二姐,跟你说你也不会懂,我今天真的有急事!”
“他冯子虚才来京城几天,就跑去秦楼风花雪月去了,花的钱,还是你上次给的。
今天在公主府,当着陛下殿下,甚至你我的面,他一直盯着那两个青楼女子看,就差直接过去上手了,你难道就忘记了吗?”
杨应紫自认为字字见血,说完,见杨应彩沉默不语,以为真的说动了她,转而又柔声劝道:
“天下男儿千千万,比他好的,实在数不胜数。
就拿今天来说,坐在下面的那些人,哪个不比他强十倍百倍?冯御史、崔尚书家的公子,更是一表人才,刚才还偷偷……”
“行了行了,说的那么好,你是不是看上谁了,快点嫁过去吧!以后,别再操心我的事了好吗?”
杨应彩打断她,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说道:
“还有,你以后,请不要在我身边安插一些双面小人,我并不觉得这是关心,只会觉得恶心。再有发现,一律打断腿撵出去,我说到做到!”
杨应紫愣在原地,嘴唇不住发颤,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来。
看着杨应彩那清冷陌生的眼神,她终于醒悟,上次两人的冲突,并不是偶然。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杨素忽从后门出来,长叹一声:
“月儿啊,你要出去见人,穿成这样可不好!”
“爹爹,你也来了……”
杨应彩低下头去,表现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去吧,既然你真的想去,那就换身漂亮的衣服去,大大方方的去。”
杨素淡淡一笑,“要是可以的话,一会带他回来吃晚饭,我啊,也想见见他!”
“真的?”
杨应彩抬起头来,神色激动不已。
“爹爹还会骗你不成?以后记住了,无论怎样,阿紫他都是你二姐。她对你的好,你不会不明白,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等杨应彩回屋,杨素又向杨应紫说:
“阿紫啊,你也着实受委屈了!自从玄感出去之后,咱们家就属你最辛苦。月儿终究是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咱们,也要学会尊重一下。”
“可是……”
杨应紫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唰唰地开始往下掉。杨素递给她丝帕,笑道: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啊!”
杨应紫擦了擦眼泪,缓了下情绪:
“父亲,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像,什么事都做不成。”
杨素连连摇头,“你呀,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太容易跟自己较劲了。像男人的性子,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直到最近,我才慢慢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事啊,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父亲,您……真准备让月儿带他回来?”杨应紫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杨素捋了捋胡须,看向头顶的天空,不疾不徐地说:
“听说了今天公主府的事,那姓冯的小子,确实,还有些意思!”
“他都那样了……您还觉得……”
“哎~年轻人嘛,那些不算什么。
再说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能确定,真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吗?”
杨素卖了个关子,拉着杨应紫一边往回走,一边又继续说:
“那天晚上,似乎是韩王带他过去的。”
杨应紫心下一惊,当即沉默。
将冯宽送到沁芳阁门口,家丁先回去复命。
看似普通二层小楼,门前又冷冷清清的样子,冯宽犹豫着,在外面多等了一会。
时间一长,禁不住冷风吹,加上揣有新得来的五百两银票,底气正足。略加思考后,他迈步先走了进去。
一楼并无一个客人,见他进来,一长相清丽的小姑娘过来引路:
“公子楼上请!”
冯宽应了一声,跟她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里面倒是香气四溢,装饰典雅。
桌椅茶具古香古色,灯笼字画相得益彰。屋角还摆放了几处盆景,奇松细竹,更添盎然春意。
引他坐下,小姑娘笑问道:
“公子喝什么茶?”
“呃……我还要等人。”
对方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冯宽多看了两眼。
“知道,我先给您沏壶毛尖。公子稍等,凤姐姐一会就到!”
“好的。谢……嗯?哎等等,那个……美女啊……”
冯宽忽然觉得奇怪,起身追问:
“凤姐姐……又是哪个?我等的人,好像并不是她!”
“嘻嘻,公子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凤姐姐可是等你,等了好久的呢!”
说完,姑娘捂嘴又笑一会,下了楼去。
冯宽懵了一阵,干巴巴地等待一会不见动静,忽然感觉有些困,便趴在桌上开始打起盹儿来。
白凤娇端着茶壶进来,见他这副模样,乐的将茶水轻轻放下,慢步弯腰,凑到他耳边,缓缓吹一口香气。
冯宽身子一阵酥痒,抬头用余光一扫,吓得他瞬间清醒,立马站起来,整个人往角落一缩。
在冯宽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白凤娇一手弄茶,一边浅浅笑道:
“小弟弟,怎么见了我,仿佛是见了母夜叉一样呢?”
冯宽吞了吞口水,定神看清来人模样,方才恍然大悟,不禁苦笑连连:
“我说是哪个凤姐姐呢,原来是白姑娘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小弟弟写得真好啊,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给哪个凤姐姐写的呢!”
“呃……白姑娘可别笑话我了,我哪儿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不过是当个传音筒、复读机而已。”
“咯咯咯咯……”
白凤娇笑了一会,摇了摇头说:
“那什么桃花仙人,小弟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姐姐我啊,可是不信有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
冯宽身体贴靠着盆景松枝,尴尬地笑了笑。见他一脸窘迫无措,白凤娇又笑道:
“站那么远做什么,姐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快过来坐,品品姐姐我专门给你沏的茶!”
退无可退,冯宽用手了沾了沾松枝上的露水,轻轻拍了拍自己热得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在她远端对面坐下。
拿起茶杯刚抿一口,不等他说话,白凤娇先入为主地问:
“怎样?是不是很难喝?”
“嗯……哈……那个,确实不好喝。”
“是吧,姐姐我也这么觉得!”
白凤娇会心一笑,“听绿荷说,这还是上等的信阳毛尖,用的是兰溪石水,可我感觉啊,还不如这后院的井水来得舒坦!”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但是吧……绿茶可不是这样喝的,等哪天有空了……”
冯宽说着说着,忽想起那天在城北洞隐门的小楼,独自面对风大人时的那一幕,不知为何,他莫名地感觉到熟悉和古怪。
“怎么不说了?”
白凤娇似笑非笑道,“以咱们两个的关系,还需要藏着掖着吗?小弟弟莫非……还懂制茶不成?”
“略懂一点,略懂一点而已……”
“哎,当初咱们明明那么好的,半年不见,终究还是生疏了些。肯定是姐姐我,又老了半岁,已经入不得你法眼了啊!”
干笑一声,冯宽忍不住抬眼看去,见她娇态如仙,带着淡淡愁怨的样子,半歪着身子望向自己,刚刚冷却不少的脸颊,又重新变得滚烫发红,连带着心跳也开始加速。
冯宽赶紧又低下头去,连续做了十几次的深呼吸……最后轻咳一声,认真问道:
“白姑娘,说正经的,上次你在我右肩刻了朵莲花,这次又引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嗯?莲花??”
白凤娇坐正身姿,秀眉一挑:
“小弟弟你是不是记错了,哪有这种事?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好吧!不信……你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看看!”
冯宽一时语塞,他之前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后来还是在山上,唐冻指导他修行时偶然发现的。
冯宽记得很清楚,那图案平时并不会出现,只有当自身真气运转到一定程度时,右肩处才会隐隐现出一朵七瓣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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