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月的寒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上学的时候每天理所当然地过,上学,放学,溜毛毛,时间流逝飞快。但寒假只过了几天,庄晓月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她读过书,知道时间的流逝并不会因人的意志而转移。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觉罢了。即便到处都是过年的氛围,她的生活依旧如斯,没有期待,没有惊喜,她依旧整天一个人,早上在阳台上看霜冻,晚上在阳台上吹冷风。
庄明电话里万分歉意的告诉她,年底是收账最忙的时候。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庄明生意上的工程款就靠着年底去收,该联系的人脉要趁着这个时候送礼。庄晓月已经习惯了他的忙碌。他曾问庄晓月去不去蒋爱丽那边,庄晓月拒绝了。
庄晓月只出去过一次,去小区门口超市搬了一箱泡面回来,然后继续对着空****的家开始发呆,写作业,或者假装写作业。
她总是将家里的门关的严严实实,并且总是会去检查门有没有锁好,在四周安静到无任何声响的晚上,她总要开着所有的灯,一遍一遍的去检查门锁。
年关将近,楼上人家已经开始扫尘,整天砰砰啪啪的,还有楼下小夫妻因为鸡毛蒜皮吵得楼顶震颤的声音。张奶奶家每天置办着很多的年货回来。庄晓月就趴在阳台上,感受着满满的尘世的喧嚣气息。她心里有着一股傻傻的期盼,她期盼能融入到这样的气息里,早上是馒头香,中午是厨房叮叮当当的炒菜声,或者听着身边人抱怨着菜场的哪个菜又涨价了,哪家肉铺走人了。
但她最多的时候只能趴在自家阳台上,闻着楼下的菜香发呆。她觉得自己像是悬浮在这个世界之外,跟谁都不会有交集。
而她在阳台上,有时会看着隔壁的窗台发呆。
自从那次电话之后,她的这位邻居消失了。
犹如一夜之间从她生活里遁去了所有印迹,干净彻底,没有留下一点影子。以前每天接她上下学的时光像是一场梦。
有一次,下雨天,她趴在阳台上看外面,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从楼道里走出来,旁边跟着毛毛。他撑着伞,依旧穿着单薄的羊毛衫,已经阴沉下来的的夜色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有些孤寂,也有些冷清,也显得有些不可捉摸。
在他走向路边后,她条件发射的缩回了身体。
除此之外,她听不到他那边的任何声响。也或许,他一直都是安静的人,只是她一直没有察觉而已。有时候,她觉得他应该是不在家,但巷口里听着的那辆帕萨特,证明他是在家的。
有一次她还听到房东来收房租,小老太声音洪亮,不停地纪老师前纪老师后,而一边的纪岩说什么,根本听不清。
她曾经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好几次,即便是只有一个人的家里,她也不敢放声哭出来。那样懦弱的哭声,她害怕是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明白一个男人忽然的消失是意味着什么,但是她讨厌这样的自己,那样胡思乱想的自己,执着的开始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一遍一遍回忆着他们曾经的过往,在细微末节里去搜寻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哪里惹他厌烦了,哪里让他生气了她卑微的找着自己的毛病,然后觉得自己果然不值得别人关心吧。
于是她很顺从,也很乖的配合着这个邻居的“消失”。在是她开始让自己不去阳台,不竖着耳朵听隔壁的狗叫,她甚至想要不要将阳台封了,这样就能控制自己想去偷窥隔壁的动静了。
好在,年底没几天的时候,庄明回来了,带着各种各样的年货。庄晓月很开心,她帮着去楼下那年货,上楼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的脚步声踩的整个楼道都在震颤,然后在庄明问自己的时候,很大声的回答他,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雀跃。
庄明的回来,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常了,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她是个正常人,一个能说会笑,会跑会跳的正常人。
庄明忙着布置家里,她就在旁边帮忙。庄明问她:“春节后我多休些日子。有没有想去哪玩?
庄晓月抬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真的吗?”
庄明点点头。
“想去海洋馆。”
“看鱼?”
庄晓月点头,掩饰不住兴奋道:“也想看人鱼表演。就是美人鱼。哦不,其实是女孩子,穿着美人鱼的衣服,在水里表演。听王蓉,王蓉,她就是我的同学,她说,美人鱼在水里还会吹泡泡。”她一开口有些语无伦次,也停不下来:“还有,里面有很多——”
她的话被庄明的手机声给打断了,庄明拍了拍她的肩,去接电话。
庄晓月咽下将要出口的话,看着庄明谈电话。
年二十九,蒋爱丽也终于回来了。
她本该欣喜的,只是,蒋爱丽回来是拉着一张脸的。庄晓月太了解这张脸的意义,她按下心底的那些小雀跃,开始做鸵鸟。她察觉到自己的父母讲话都是带着火气的,似乎还是绕着便利店的,盘下来的店面尾款一直没交,这个尾款是搁在两个人心上的沙粒。
暗潮涌动了一天,却偏偏在除夕夜战争爆发了。
饭桌上,庄明先提的腔,今年开超市的赢利是不是也该拿出来一些还贷款。
蒋爱丽冷笑:“我挣这一点小钱,你也眼巴巴的要,庄明你还是不是男人,有没有一点担当。”
“我怎么没担当?为了你开店我贷了多少款你知道吗?”
“那你买这边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没钱,怎么不说买不起?”
“这房子买了我一个人住?再说,翠竹苑加那个便利店,工程款都垫进去,明年我还接不接活了?”
蒋爱丽当即扔了筷子:“庄明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要分家是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掐了起来,翠竹苑的房子又成了导火线,蒋爱丽觉得庄明藏了钱,这个房子,就是铁证。如果庄明对她毫不隐瞒,那这买房子的钱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吵来吵去,都是为了钱,钱,钱。
庄晓月坐在饭桌一边,本来丰盛的年夜饭,让她很饿,很馋。可是火药味越来越重的餐桌渐渐让她食不知味起来。明明很饿的肚子,可是卡在胃里的又是什么呢?
吵架的时候,人大多是盲目的,盲目的争着输赢。眼看着争吵的火焰要殃及到饭桌上的钱一刻,庄晓月放下了碗,离开了饭桌,她漠然地走到门边,开了门,走了出去,并砰的一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世界瞬间安静了。
她站在门外,背靠在门上,门内的咒骂声依旧此起彼伏。她已经厌倦了他们的争吵,那种毫无营养的彼此责骂声,像极了晚间八点档的肥皂剧,振振有词的是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的原版复制而已。
这样的除夕夜,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哪里都是其乐融融,这热闹之中,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干脆就坐在了楼道上,将两只脚穿过栏杆的间隙,晃**着双脚。
她位置的正下方,黑洞洞一片。
此时,她生出一股奇怪的猜想,如果栏杆不牢靠,她会摔下去吗?身体失重落地,会有声音吗?她如果真的摔下去了,她父母要多久才能发现她呢?还有,她会死吗?如果真的死了,到底是解脱了,还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受苦呢?
外面的爆竹烟花此起彼伏,一下接一下沦陷着她的耳膜。让她的思绪连贯不起来,不能在生死上有很高的见解。
庄晓月继续晃**着脚,两只手支在身后,发着呆。
不知多久,楼下的声控灯亮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晃**的双脚,像是**在半空中。有脚步声响起来,只是在外面爆发着的鞭炮里,这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但这边的声控灯跟着亮了起来,她看到了一只黑色的脑袋,头发很短,黑色的衣领,和那个她并不陌生的身影。
如果这时候,她立即转身回家,他可能还发现不了她,但是她却并不想动。抓紧着身上那块唯一的遮羞布,毫无意义。
纪岩在转到三楼半层的时候,发现了她。那个瘦削的身形,身上只套了一件很薄的米色毛衣,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夜晚,直接坐在水泥地面上,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脚步微顿,下一秒踩着步子上楼,拿出钥匙开了自家家门。身后跟着倾泻出来灯光,接着又关上了。
庄晓月提着的那颗心,伴随着那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松懈了下来。但心里的某处,却是被硬生生的剜着痛。她对着空旷的楼梯口,继续开始发呆。
不久,身后的门又开了,毛毛率先从里面冲了出来,它直接冲到了过道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因为许久没见到她,忍不住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
身后,稀里哗啦,是锅碗瓢盆大大合奏。
声控灯灭了,但随着身后的脚步声响起它又亮了。
蒋爱丽尖利的声音从关闭严实的门缝中透出来:“庄明,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接着又是玻璃四碎的声音。
身后的人只是停顿了一秒,边弯身给毛毛系好牵引绳,习惯性摩挲下它的头。然后,带着毛毛往下走去。
毛毛冲在了前面,在下到一半时,他忽然止住了脚步。灯光下他的背影晦暗不明。而脚下的毛毛已经绷直了牵引绳,迫不及待的要往楼下冲过去,又不停被拉了回来。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定在了那边。
头顶的感应灯灭了,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然开口:“现在,我要带着毛毛去散步。如果你愿意,就跟过来。”
他的声音在楼道里,显得有些空旷,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庄晓月依旧低着头,依旧不吭声。
纪岩牵着毛毛下了楼道,脚步声在楼道里越来越远,毛毛憋了一天,撅着脖子就往老槐树下跑。解决完了,又开始撒野起来,纪岩由着它带着走,年三十的晚上,外面并没有人,偶尔一大簇烟花,腾起到夜空中,炸开成绚丽的金花,又散开,接着又炸开了一朵。每次烟花扑哧上天的时候,一边的它就撒了腿乱窜,纪岩忍不住骂道:“没用的东西。”
由着毛毛带他到小区主干道当中,他停下了步子,将撒腿还往前跑的毛毛给拽了回来,站在路中间,回头看去,一边的松柏在寒风中瑟瑟抖着。
他刚从母亲家那边吃了酒过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今年的年夜饭,纪家依旧是热闹的,老的小的挤了两桌。吃过饭,给了几个小辈压岁钱,他拿上外套就要出门。家里的几个叔叔不忘打趣他,莫不是外面有了老婆,要不然这年三十谁还往外面跑。
他笑而不语,在母亲的略带责备声中出了门,并保证会早点回去。
刚才在外面看到隔壁家的灯光时,忍不住轻声吁了一口气。可当他看到坐在楼道里的那个身影时,又忍不住喉头发紧。
夜风很冷,打在脸上,倒让他酒醒了不少。他背着风,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天空里又炸开了一串烟花,正落在他头顶。
抽完一支烟,他稍稍偏过头去,远处,单元楼下一个小不点,缓缓向这边走过来。
他将烟头扔在了脚底,用脚摁灭,又捡起来,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毛毛用鼻子去嗅炸落在地上的红色纸屑,他呵斥了它一声,带着它往前面走去。
他走得很慢,由着毛毛乱窜。庄晓月走在后面,渐渐跟上了他们,但却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几次,他停了下来,庄晓月也跟着站住,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最后,纪岩拉着毛毛,忽然往她这边走了过来。在离她一步之远,停了下来。庄晓月即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像是海,无波无澜,深沉的看不出情绪。他没有说话,庄晓月的脚依旧无措地踢着脚边的石子,下一秒,她身上被披上了一件羊绒大衣。
他将衣服脱下来给她的时候,既不温柔也不含蓄,而是直直的扔给了她。好在他手法较准,那件大衣不偏不倚地挂在了她肩上。
庄晓月嘴唇抖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
纪岩没有再看她,牵着毛毛继续往前面走。
他的外套很轻,很软,却出乎意料的暖和,里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庄晓月伸出冻僵了的一只手,小心将挂在肩上的衣服往身前扯了扯,她闻到他外套上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在这样的夜里,莫名的让人安定。
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半高领毛衣,站在寒风中,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庄晓月将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跟着走了过去。
不远处又升起了烟花,炸裂在了漆黑的夜空里,很绚丽。纪岩抬头,庄晓月跟在他身后,也跟着抬头去看,那一簇接着一簇的五彩斑斓尽情绽放,是一种很极致,又抓不住的美。这一波的烟花越来越多,几乎将大半个天空都给引燃的很热闹。
“零点了吗?”庄晓月看着夜空,有点痴痴地开口。
“恩。”纪岩依旧抬着头,半晌,回头看她:“可以许一个新年愿望。”
庄晓月摇头,声音很轻道:“有用吗?”
纪岩依旧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忽明忽灭,整个人茫然看着这一切。
很多时候,她都是这个表情,像是陷入某种困顿里,又走不出来。
“做梦,是你这个年纪的自由。”
庄晓月惨淡一笑,又恢复了茫然的表情。
头顶的绚烂消失,庄晓月转过脸来,一张白的透明的脸上,从未有过的认真:“如果可以,请让我离开这里。”
她突然的开口,让纪岩不由心里发紧,问她:“离开?去哪?”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眸子里淡淡的光,忽闪忽灭。
纪岩冷着脸,他不知道说什么,第一次觉出语言的苍白无力,他找不出词语来安慰这个除夕夜不知道是否吃上一口热饭的她。心里的天平又一次的倾斜坍塌,心里为彼此划好的那道线,又开始难以鉴定。
这个孩子,总是在理智提醒他该放手时,却又总是放不开。
“任何一种离开,都不会是解脱。”
不管怎么样,他见不得她倒下去。良久后,他低声道。认清现实很残忍,但逃避却是丝毫不会好些,他希望她能认清现实。
庄晓月抖了下唇角,轻瞟了一眼他,继而偏移开视线,夜空已经恢复沉寂,仿佛刚刚的绚烂不复存在,纪岩的话让她心颤,这么直白地揭开表象,让她心里并不舒服。
“我凭什么信你?”
纪岩皱了皱眉头:“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庄晓月不说话。
“如果你想改变这一切,就好好读书,拼了命的读书。等你站在另外一个高度去看待这一切的时候,你会好很多。”
庄晓月依旧不说话。
“我可以教你功课,你想学的话。”
这一次庄晓月忽然转过身来,有点不懂似地看了看他,但很快,她很温顺的点头:“好。”
纪岩这次伸出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他身上隐约的酒味传来,如果是平常,她会偏开头去,但此刻,她没有。
她大衣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庄晓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了他。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带着点点热度。
纪岩接了电话,庄晓月就在一边听,大约是在催着他回去。电话里是位中气十足的阿姨的声音,纪岩竟是一句抗旨的话都没有,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是阿姨打过来的吗?”一直沉默异常的她忽然主动开口。
纪岩点头。
庄晓月有点羡慕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偏过头去。
纪岩忽觉自己的这个电话似乎又刺伤了她,牵着毛毛开始往回走。
“大衣里面有个口袋,里面的东西你拿出来。”
庄晓月闻言低头,将夹层里的信封样的东西抽了出来,拿出来后发现是红包,然后递给了他。
纪岩一边推了推她的肩,示意她往前走,一边开口:"给你的。”
庄晓月捏着那红艳艳的红包,蛮厚实,但却摇摇头:“谢谢,我不需要钱。”
“这不是钱,这叫红包。”纪岩纠正她。
庄晓月静了一会,将手上的红包收下。
一路走回到楼下,纪岩跟着她后面上了楼梯,到了自家门口,门内没有了争吵声。她站在门口,大口做了几次深呼吸。
身后的纪岩忽然一字一句,声音很低道:“庄晓月,加油哦。”
庄晓月身形微怔,但还是侧身说了谢谢,将身上的大衣脱了递给她。
纪岩看着她进了门,眉头深锁,而拿钥匙之际,又发现了大衣口袋里的那个红包,不由摇了摇头。
庄晓月的家里,家还是刚刚她离开的那个家,灯火通明,富贵花的吸顶灯让整个客厅看不到一处黑暗的死角。只是餐桌上的餐盘上了一大半。那一大半的餐盘,全都变成了碎片,四散在地上。有几块跑的远的,飞进了客厅里。
蒋爱丽坐在沙发角落,一动不动,是歇斯底里之后的放空。她刚染的时兴的波浪卷潦草地贴在脸上,显得整个人颓废而又木然。
而庄明,家里已然没有了他的踪迹。
她站在客厅的一角,看着一片狼藉的家里,而客厅的空调呼呼地响着,这明明温暖如春的空间,却忍不住让她打寒颤。
她就这样漠然站在那边,整个人僵立着。很长的时间,她想让自己说点什么,可是,她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蒋爱丽呆滞地抬起头,发现了她,嘶哑着嗓子道:"我和你爸爸离婚,你同意吗?”
庄晓月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她。这应该是蒋爱丽第二次和她提离婚的事情,第一次是在中考前夕,也是在这样的争吵后,蒋爱丽同样木讷着神色跟她提的。
尽管早已预感会走到这一步,但还是觉得胸闷,整个人止不住的轻颤。她记得以前放暑假她去乡下爷爷奶奶家玩,下雨天,远近大大小小的荷塘里都有鱼儿翻越在水水面。奶奶说,因为天气热,水里空气稀薄,鱼儿会呼吸困难,就会浮上水面来呼吸空气。
而她现在就感觉,自己就跟那池塘里的鱼儿一样,明明还是一样的家里,却从未有过这般的窒息。尽管明白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绝不可修复的地步,但是她还是不敢,她怕,她害怕自己的不一样,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害怕他们离婚后会她将怎么办。
灯光依旧通明照在四处,而她却觉得一直以来拼命想掩饰的东西让自己暴露无遗。
沉默到压抑的气息,缓慢而用沉闷的延续着。
“你们离婚了,你会争夺我的抚养权吗?”庄晓月忽然开口问。
蒋爱丽像是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以一种陌生而疑惑的表情看着她。只是,这表情转换得特别慢,庄晓月足够看清。
“你会争斗我的抚养权吗?”庄晓月颤抖着唇继续问道。
“我没有这个能力养你。你跟着你爸,他不会亏待你。”
“我是问你,我在问你,会争夺我的抚养权吗?”她有些歇斯底里:"没有父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不是吗?你呢?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我?我对你,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跟她们不一样?为什么会跟别人家的妈妈不一样?你到底怨恨我哪里?你说啊,说啊?”
蒋爱丽呆呆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要什么?你爸爸毁了我,还不够吗?还要将我的一辈子搭在你身上?”
这一次,庄晓月什么也没说,只抖了抖唇,回到自己卧室,并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外面阳台上,纪岩双手搭在窗台上,手上的烟灰已经积了很长一段,他沉着脸,无声的看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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