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董前，苏歆开始感觉到自己慢慢在妥协。

她开始明白，之前为爱情下的种种底线，只要一触碰就开始逃避的底线，在慢慢瓦解。

她第一次发现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到这个地步，可以把自己**的那颗真心，就这样拿出来，放在他的手心里。

苏歆要去花城直面董前说的那个“家政小妹”，而乔伊却没有勇气去追上那一辆载着赵元和他前女友的出租车。

董前说他在绿城办完事就带苏歆回去，这两天希望她好好冷静一下。

苏歆一想到对方可能是一个年纪很轻的、知道装傻卖萌的小姑娘，就不由得感觉到全身的刺都竖立起来，进入一级战备。她先是临时抱佛脚去上了两节瑜伽课，又去敷脸。美容院的小姐给她敷脸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要上洗手间，便不好意思打断了美容师，说自己要上个洗手间。

“洗手间在浴室旁边，您需要帮助可以叫我们哦。”美容师笑眯眯地说。

苏歆很喜欢美容院的氛围，这里的美容师都很温柔，她在这里有一种回归母体的感觉，温柔的，被照顾的，而且是充满安全感的。

这种感觉和董前在一起时的感觉多么不一样啊。

有时候她想，是不是男性就意味着充满了冒险、刺激还有霸道的父权气息呢？这是不是她从小就缺乏的那种父性角色呢？

她在洗手间旁边的蒸拿房遇见了一个熟人，她一眼认出了那是韩轻烟。

“啊，韩小姐。”苏歆身上还穿着美容院的裹胸裙，头上裹着毛巾。韩轻烟显然刚做完保养，穿戴整齐，容光焕发，正对着镜子涂口红。

她看见了苏歆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你好，苏小姐。”

“你……其实认得我。”苏歆愣了一下，想起乔伊在节目上被韩轻烟拿着自己怼的事情。

韩轻烟有点局促，但是这种局促的表情一闪而过，她十分温柔亲切地说：“是啊，上次书友会你提问的时候有录像的，我看着有点眼熟，回去之后我才想起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去查了查，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作家。”

“过奖，我其实……”苏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韩轻烟十分关心地问。

“还在进行……”

韩轻烟微微一笑：“上次你的好朋友和我一起上节目，叫乔伊的那位小姐，她和你说起过我吧？”

“是的，我在节目上看到你们了。”苏歆说。

“你的朋友乔伊在事业上是十分出色的女性，可是在感情上……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听听我的意见，女孩子有必要让自己过得轻松点。”

“怎么？”

韩轻烟看着她，笑了笑：“听说你是写推理小说的？”

“是……”

“我建议你不要写那些和死亡还有罪恶有关的东西了，这种东西会让你身上的雄性气息越来越重。你知道优秀的男人不会喜欢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女性。你身上这种雄性荷尔蒙只能吸引那些软弱的、不入流的男性，只有他们才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女性的庇护。”韩轻烟说，“这是我个人的建议，我是真心希望你得到幸福。”说完她就走了。

放弃写自己最喜欢的推理小说？苏歆愣愣地站在那里。

如果继续写推理小说，董前就会不喜欢自己吗？

她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她的编辑清凉打过来的。他说：“喂，我看了你最近写的那个相亲记录，特别有意思，哈哈！我在为你争取一个专栏，还有，你能不能系统地把它们写成一个故事，不光是吐槽这么简单，然后想一个题目给我，我想办法给你出书。”

“我的推理小说呢？”苏歆问。

“刑侦题材现在不好出啊，苏歆，我们要把精力放在能赚钱、有市场可操作的项目上去。”清凉教诲，“你那个相亲系列里的那个有洁癖又傲娇的男主挺有意思的，你给书想个名字好不好？”

“已经想好了，”苏歆说，“书名就叫作‘为什么我是条单身狗’。”

“喂！这种书名通不过的啊！”清凉声音停了一下，然后有点八卦地问，“你真的还是单身狗吗？相亲了那么多个，就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有，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在一起。苏歆叹了口气：“我有事，先挂了。”

“喂！一个作家有什么事比讨论稿子更重要啊！”清凉怪叫起来。

“有，一个女作家需要维护她那张脸。”苏歆捏着嗓子怪怪地说，卖了个萌，然后挂了电话。

“记得交稿啊！”清凉在她挂断之前赶着叫了一句。

董前打电话过来：“你在干什么？”

“我在做脸。”苏歆说。

董前说：“哦，不错，我好久没有给脸部做保养了。”

你……苏歆想起这个男人是个自恋狂，这种话题和他聊起来毫无违和感。

“我的事情忙完了，我想起昨天见过你的朋友，我都不算好好认识过你的圈子呢。你要不介绍她们给我认识？我今晚有时间。”董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试探的意味，像一只平日对人类提防过度的猫，此刻突然扔了橄榄枝过来。

苏歆突然感到受宠若惊，她知道董前这次是认真地想进入她的圈子了，她欢快地说：“那我联系联系她们，晚点给你电话。”

她先打电话给乔伊，但是乔伊说：“啊？我刚到北京！你怎么这时候才说？”

“你怎么到北京了？”

“昨天赵元和我说，姥爷病重，前女友过来叫他一起回去的。”

“他姥爷病重关前女友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能叫他回去的事情！”苏歆注意力一下子放在了乔伊的事情上面。

“是这样的，是前女友姥爷病重，前女友姥爷想见见赵元。我怕事情有变，就跟着过来了。”

“赵元知道吗？”苏歆问。

“他不知道，他说处理完给我电话，但是我不敢掉以轻心。反正我就跟过来了，我知道我这样挺没有脑子的，一把年纪不远万里和小姑娘争男人，随便你怎么骂我吧。”乔伊说。

“你好酷啊！乔伊！”苏歆在关键时刻对乔伊主动点赞，“我很快也要去花城和小姑娘争男人了，怕个屁啊！”

“是啊，怕屁！”乔伊匆忙挂了电话。

苏歆这回就打电话给朝颜。

朝颜接电话的时候，旁边有水声，吓了苏歆一跳：“你在哪里？”

“我在三亚散心，请了几天假。”朝颜的话有点淡淡的忧伤，“我怕我待在绿城会忍不住给他电话。我也不想看见原来的那些事物，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他那些同事看我的生疏的眼神。”

“朝颜……”苏歆话语里感觉到了落寞。

“你怎么了？”朝颜问她。

苏歆急忙说：“没事，我就是担心你。”

“唉，男人要是都能像好朋友这样贴心，多好。”朝颜略带忧伤地说。

这种时候，苏歆实在说不出让她陪自己出来见董前的话。

何况她已经远在三亚了！这些家伙动作真够快的啊！

苏歆想了想，给叶子打了电话，但叶子的电话一直关机。

苏歆刷她朋友圈，发现最近一条是三天前的：赶稿地狱，断网断手机，自关小黑屋，有事烧纸。

“苏小姐你好了吗？”美容师在房间里等她等得太久，忍不住出来问她。苏歆赶紧应了一声，裹紧了头巾跑回去了。

做完脸，苏歆匆匆忙忙赶回家，一路上还在为晚上让董前看自己的朋友感到头疼。她在选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胡婵。

她扔下那些轻飘飘的裙子，想去打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亮了，董前说：“我在你家楼下等你，方便我上去吗？”

苏歆说：“方便。”

董前就说：“其实我在你家门外。”她打开门，看见董前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外，“我实在等不及，所以就先上门来了。”

他送的是一束水灵灵的白色玫瑰，苏歆吃不准这白玫瑰是什么意思，赶紧道谢，接过来插在了旁边的花瓶里。

她身上还穿着家居服，甚至没有化妆，有点不好意思，让董前在客厅坐下。她想给他拿双拖鞋，发现都是女式拖鞋，便说不用脱鞋了。但是董前还是小心脱了鞋，然后穿着袜子走进来了。

董前饶有兴趣地打量她的房间：“这就是作家的房间吗？”

苏歆的房间走的是简约风，沙发是白蓝相间的，装饰也很少，唯一有特点的就是客厅都放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货真价实的专业书。他趁她选衣服的时候问她能不能四处走走，她说可以，他就去了她的卧室转转。

苏歆有个小衣帽间，里面全是柜子，此时她正站在一堆衣服里面发呆。

她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然后是一个大大的飘窗，上面放了零食，和一个小玩偶。**的被子没有叠。她的浴室里摆了各种洗漱用品和护肤品，价格参差不齐，显然女主人对品牌没有追求，买东西看心情。董前看见她有一支粉色的电动牙刷，沉默了半晌。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单身女性的家，完全没有任何男**的痕迹。

他靠在门口问她：“你平时连个男性朋友都没有的吗，家里连双男士拖鞋都没有？”他指了指自己穿着袜子的脚。

“是啊。”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他想起那次苏歆来他家暴怒的样子。

苏歆耸耸肩。她选了条黑色的小裙子，董前喜欢她穿得性感成熟一点，她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孩子气。

“你的朋友今天会来多少个？”董前拿出手机，“我已经订好包厢了。”

苏歆正在卷头发的手突然放下来，看着董前，想说什么又不方便说。

“几个？”董前问。

“她们都刚好有事……”苏歆有点尴尬地说，“乔伊她们突然都有事，不在绿城，还有一个在赶稿……”

“赶稿出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董前皱眉，“我也很忙，我不是照样把时间腾出来给你了吗？”

“不不，你不知道赶稿地狱对于漫画家意味着什么。”苏歆慌忙解释，“赶稿地狱的时候，就算是地震也会第一时间反应先存盘的。”

“搞不懂你们这些文艺青年。”董前咕哝了一句，“那你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苏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这么执意要见她的朋友，可能就是这个人强迫症发作，一旦觉得要“进入”对方社交圈，就必须在今天之内“进入”吧。

她急忙打电话给胡婵：“胡婵，你和董浩在干什么啊？”

“董浩刚回来，我们在我妈妈家里喝茶。”胡婵说，“什么事啊苏歆姐？”

听她的语气还是很悠闲的，苏歆急忙问：“你今晚有空吗？”她瞥见在旁边喝茶的董前也支起了耳朵，非常认真地听着，索性开了外放。董前“哼”了一声别过头，表示自己不在乎，但是头还是本能地倾过来。

“没什么事啊！要聚聚吗？”胡婵的语气依旧很轻快。

“今天董前来绿城呢，请你和董浩吃饭好不好呀？”苏歆说。

“嗯……”胡婵突然就犹豫了，“我觉得不太方便吧？”

“啊，为什么不方便？”苏歆看着董前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的关系都不稳定，我们就暂时不见他了吧，”胡婵说，“等你们关系确定了再来见我们。”

“不，可是现在不就是见个面吃个饭吗？”

“苏歆姐，你叫我们出去干别的可以，见董前的话就算了吧，真的不太方便呢。”

苏歆顿时呆住了，她不知道胡婵说的“不方便”到底是几个意思，也不清楚她说的“要等你们稳定了再见面”是几个意思。她不知道胡婵的档期突然变得这么金贵，居然要等到“关系稳定”了才出来见面。这不是见家长才会说的说辞吗？

“你……你以前不是说过，你搞定了刘丹的事情吗？”苏歆的声音有点颤抖，因为她看到董前已经背过身去客厅坐了。

“是啊。”

“你不是和我说过，你见过的情侣基本上都能成吗？”苏歆说。

“是啊，所以我要等你们稳定了再见呀。就这样啦，我要陪董浩看电视，你记得不要和董前吵架呀，拜拜啦，苏歆姐。”

苏歆茫然地放下了电话。

她走到客厅，看见董前闷声在玩手机。

“我把今天的包厢退了。”董前说。

“不好意思，董前，我……”

“你在朋友面前怎么描述我的，”董前看起来变得冷淡了，“居然到了见面都不肯出来见我的地步。”

“不，你误会了，我在她们面前都明确表示出来我很喜欢你呀。”苏歆说。

“那刚才明明有空，却不肯出来见面。”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但是我其他的朋友是真的有事来不了。”苏歆说。

“你不要再为此苦恼了。”董前突然站起来，呼了口气，“我想起来晚上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那晚上不和我一起了吗？”苏歆感觉到腿发软，她轻轻拉住董前的手，眼里充满了哀求。

董前轻轻甩掉了苏歆的手，说：“不了。”他就这么回去了。

苏歆愣愣地站在那里，很想问：那说好的和我解释一下上次的误会呢？说好的一起回花城呢？

她想问，但是无力问出口，董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间，然后关上了电梯门。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他甚至都没有看苏歆一眼。

苏歆捂着脸蹲下去，她刚刚选好了衣服，化好妆，准备换个发型就和他出门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而乔伊正在首都机场，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给赵元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多声，赵元都没有接，乔伊的一颗心在下沉。她挂了电话，走过机场的免税店，看着里面的护肤品发了会儿呆。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SK-II的专柜面前结账了。

“小姐您的神仙水。”专柜小姐带着一口京片子说。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手上的神仙水差点失手滑落。

打来电话的是赵元，赵元的声音有点疲倦：“怎么了乔伊？”

“我……我在首都机场……我……”

“你来北京了？”赵元有点意外地说。

“我只是顺路，我……我过来谈点事。”乔伊怕他生气，也怕暴露自己一路尾随的变态行径。

“你是不是刚下飞机？”赵元问。

“是……”

“那我们可能坐的是同一班飞机。你在哪里？”

两分钟之后，他们在机场外面碰面了。

赵元身后跟着穿着黑色外套的孔真琳，她好奇地看着乔伊。她比乔伊高出大半个头，因为穿着皮裤，那双腿显得更加修长了。

“我怎么没在飞机上看见你？”乔伊有点紧张，面前的这两个人简直是从偶像剧里出来的一对男女，脸都很小，腿都很长，都是衣服架子，都戴着墨镜，已经引起了常年守候在机场的追星族的警觉。那些追星的小姑娘开始窃窃私语问这两个人到底是哪里的明星。

赵元摘下墨镜，说：“我们在头等舱。”

“他为了我家的事情回来的，所以我家人订了头等舱的票。”孔真琳显然把乔伊当成了一个大姐姐，完全没有露出任何排斥的样子，“要不要搭我家的车？来机场接我的。姐姐你去哪里？”

教养、态度都是一流的，乔伊简直无话可说，这孩子眉眼间淡淡的倨傲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刻意看低人的眼神。

“你去哪里？”赵元低声问乔伊。

乔伊张了张嘴，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跟过来的。

“你还没住处吧，你先和我们走。”赵元接过乔伊的包包，孔真琳有点在意赵元的这个动作，刻意看了她一眼。

乔伊跟在赵元的身后，赵元想拉她的手，被她躲开了。她不知为何面对孔真琳有点心虚，而且也不想公开她和赵元的关系。

“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吧？”乔伊凑近赵元问。

赵元低声说：“我没来得及说，如果你要说，我等下就说。”

“别！”乔伊对他说，“别说。”这女孩刚和赵元分手，姥爷又病重，而且眼看赵元的第一部剧就要上市了，她可不想在他事业起步的时候惹事情。

她跟着他们上了车，孔真琳家的车是一个司机开过来的，看起来好像是她父母的手下，对孔真琳十分恭敬，对赵元也很熟悉：“赵元你也回来啦，行李呢？”

“短时间回来，行李没带，还留在绿城。”

“你还要回南方呀，你的戏份不是杀青了吗？”孔真琳娇嗔地说。她是真的喜欢赵元，和赵元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嗲嗲的，而且嗲得一点都不讨厌，连乔伊这么一个女人听了都觉得心里要化开了。

“可能还要补拍一些镜头。”赵元说。

“嗯……那你要不要赶回去？”

“要。”赵元拿出手机，“我订晚上的机票回去。”

“啊呀！这么急！你小姨不会不让你在家里吃顿饭的。”孔真琳一听就急了。

“不能让她难做。”赵元认真地下单。

“小姨？”乔伊听不懂。

“章导是他小姨啊，你不知道吗？”孔真琳奇怪地看了一眼乔伊，又看看赵元，急忙吐舌头，“不好意思，我不该说出来。元哥哥喜欢低调。”

乔伊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心里暗骂：我说这孩子怎么不随波逐流，怎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原来是导演的外甥啊！我一直以为他是剧组里没人疼没人爱、没有投资方支持，还被导演怼的，我还英雄救美给他拼命加戏呢！想不到都是我自己给我自己加的戏！

赵元看着乔伊沉默不语，脸色僵硬，拍拍她的手：“这个一直没和你说，对不起。”

孔真琳现在心里的疑云更甚，看看乔伊，又看看赵元，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

车子一路开到一所部队直属医院，下车之后，乔伊跟在他们的后面，来到一栋环境优雅的住院小楼，进了一间特护病房。那是个单人间，一个老人家坐在病**看着平板电脑里的视频，一看见孔真琳和赵元就笑了：“小琳！元元！”

孔真琳伸手搂住老人的脖子，叫了声：“姥爷，”又撒娇说，“我可是直接去绿城把元哥哥给带回来了，姥爷你就别生气了。”

姥爷笑眯眯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乔伊：“这位姐姐你怎么一直不介绍，是你朋友吗？”

“她呀，她是章姨剧组的编剧，刚好也来北京，就过来了。”孔真琳根本没把乔伊放心上，反而是姥爷多看了乔伊几眼，眼里略带深意，乔伊不得不向他问好。

这姥爷不是说病重吗？乔伊看了一眼赵元，赵元脸上波澜不惊，从包里拿出一些特产：“章爷爷，给您带的特产。”

“我这几天动了肠道手术，不知道能不能吃，先放着。哎呀，让我看看元元，听说去拍戏啦？哪个电影制片厂的戏？”章爷爷很明显喜欢赵元，拉他过来问长问短。

“偶像剧。”赵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偶像剧好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看偶像剧！”章爷爷拉过孔真琳说，“听说我们家真琳又惹你生气啦？我已经骂过她了，让她上门给你赔礼道歉，这孩子不懂事，你就多担待她一点。”

赵元平时脸上那股子青涩完全看不到了，他像个大人一样说：“章爷爷，我不会和真琳生气的，我就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看待。她还是个小妹妹，以后就慢慢懂事了。”

章爷爷脸色一变，看了一眼孔真琳：“怎么回事？你们？”

孔真琳急忙站起来拉住赵元的手说：“我姥爷刚动了手术，你不要在这里提这个事情好不好？”

“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我以为你早就和家里人说我们分手了。”赵元说。

孔真琳一听就急了：“我们没有分手！是你提出的分手！我可没有同意！我同意了才叫分手！”

乔伊看着她那张青春无敌的脸蛋，不禁心里一阵苦涩：小姑娘，你不知道在一起才需要两个人同意，分手只要一个人提出来就够了吗？

她看着孔真琳脾气上来开始闹了，不禁想到了年少无知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以前也仗着自己青春靓丽，让很多喜欢自己的男生都这样进退维谷。

赵元这一次没有跟着她的情绪走，而是很冷静地说：“章爷爷，您好好调养身体，我先回去了。”

“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孔真琳顿时说出了那句言情剧里的经典台词，乔伊在心里想：啊……果然是这句……

“这不关别人的事情，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早就存在了。”赵元说。

乔伊扭头看他：没想到连你也照本宣科！

“是谁！”

乔伊想：这一句问出来，那么接下来是……

“难道是她！”孔真琳果然指向了乔伊。

乔伊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低下头：按言情剧套路，接下来该动手了，但是我的小说绝对不能这么写……读者都能猜到……

“不关她的事！”赵元一步上来挡在她们中间。

乔伊内心在捧住胸口狂啸：套路！套路！

孔真琳指着乔伊说：“我不信你会喜欢这种老女人！”

乔伊心里白眼一翻：你这样就坐实了反派女配的角色了啊！

赵元果然很生气，他拉着乔伊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孔真琳紧紧跟着，赵元突然停下，用一副乔伊从未见过的愤怒的表情对她说：“你姥爷不在，你就别装了吧？你在校内校外的那些事，每次都拿我打掩护我就忍了，要分咱们就好好分，别搞得不干不净的，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孔真琳突然站住，眼泪一下就收回去了，她估计也没想到赵元还有这么一面。

“给我留点你小时候的好印象，别毁得一干二净的。”赵元把乔伊拉到身后，“还有，你对她出言不逊，你应该和她道歉。”

孔真琳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我凭什么和她道歉？”

“算了，看你这个样子也不指望你能懂事，现在看来，你的道歉也不值钱了。”说完，赵元拉着乔伊往电梯口走去。

乔伊感觉自己全身酥软，要不是在医院，差点瘫软在赵元怀里。

怎么回事！刚才那段对白怎么这么牛掰！

“赵元……”她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被他拉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被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握在手心。

进了电梯门，里面没人。门刚关上，赵元就一把抱住她了。

这下乔伊彻底瘫软了。

“你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改变对我的看法……”赵元担心地说。

“我已经改变了。”乔伊轻声说。

赵元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你在我心目中，更MAN、更有男友力、更成熟了，而且头脑清楚、是非分明，胜过无数道貌岸然的老男人！”乔伊大声说。

赵元低头吻住她。

电梯门开了，外面的护士推着车，一看赶紧退到一边，但是又想到自己的工作，不得不厚着脸皮进来。“打扰了。”她涨红着脸说。

赵元抱紧乔伊，让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仿佛不舍得让人看到她的脸。

好不容易走出电梯，乔伊还紧紧靠着他，小声说：“真像偶像剧！”

赵元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是因为你，你才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女主。”

“啊？”乔伊心想：难道不是你吗？你才是偶像剧里的男主长相好吧！

“傻瓜，你让我感觉每一分钟都像活在电影里，太精彩了！”赵元难以形容乔伊的美好，拉着她跑去路边打车，“我们回去吧！”

“我没订机票……”

“没关系，我刚才顺便帮你订了。”赵元说。乔伊没想到这小鲜肉如此靠谱，她如获至宝地抱着他，两个人拥抱良久。

另外一方面，苏歆给董前打电话，打一个，他挂断一个。

这下苏歆彻底火大了，她把手机扔进包里，换了一件印有大白兔图案的T恤出门吃甜品。

她想找人一起出来吃，但想起朋友都不在身边，只能自己闲逛。她换下了董前最喜欢的尖跟鞋、收腰小黑裙，就穿了双布鞋，把头发扎了个丸子头，那些累赘如假睫毛、美瞳都不用戴了。

今天不是周末，商业街人不多，她拿着甜品路过一间婚纱店，看着里面的婚纱，叹了口气。

她旁边的女孩也叹了口气。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妙妙。

“你怎么在这里？”她有点意外。

妙妙指了指里面的婚纱：“我要结婚了。”

“恭喜。”苏歆虽然心情低落，但是听到别人的好事还是做出了礼貌的回应，“是和谁？”

“你认识的，周泉。”妙妙说。

苏歆手中的烧仙草差点拿不稳，她吃惊地看着妙妙：“你们？”

“我和他分过手，但是还是屈服于现实了。”妙妙看着橱窗里的婚纱，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我以前的男朋友也有了新恋情，我还是得选择物质。”

“你为什么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苏歆忍不住问。

“我不像你，你经济独立，有基础，我什么都没有。”妙妙说。

她说的是实话，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依旧在小公司做文员，对职业生涯毫无规划，天天朋友圈就看见她在刷自己的大脸自拍照。

但即便是这样，苏歆曾经也以为这样的女孩子生活应该是快乐的，她以为自己的烦恼来自于欲望太多，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周泉叫我自己来选婚纱，不要超过三千块的，叫我最好租一套。”妙妙没精打采地看着橱窗里的婚纱，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我再不嫁就快三十岁了，就更难嫁出去了。”

她们正说着，婚纱店的门被打开了，店员送一对男女出来，满面笑容地说：“谢谢光临。”

那对男女中的女人身材高挑细长，剪着利落的波波头，看见苏歆微微一怔：“是你。”

是童小天和全荃，他们两个也来看婚纱了。

“我陪朋友过来看看。”苏歆为了避免误会化解尴尬，指了指妙妙。

“哦，那……我们还要去选戒指，先走了……”全荃看着苏歆，过去的事情似乎她也不愿意再提。

“董律师呢？”童小天还是嘴欠，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忙。”苏歆被问中了要害，嗫嚅着说。

“等你们的好消息哦。”说完，童小天挽着全荃走了。

妙妙好奇地看着他们，凑近说?：“这是新觉的运营总监和她手下吗？他们是一对？”

“嗯。”苏歆说，“两个人在一起，过程不重要，结果看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妙妙听不懂苏歆的意思，她也不想解释，她告别了妙妙，一个人落寞地走在街上。

全荃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女人，但是她还是能获得爱情；而妙妙也不是传统观念里的好女人，但是她还是了获得婚姻。苏歆却什么都没有。乔伊给苏歆发来信息，说赵元正式和她在一起了，苏歆回了一句“恭喜”，感觉自己心头遭受重创。

乔伊是她一直以来的亲密伙伴，就像是死守在最后一道战线的战友，但是战友现在也先拿到了副本通关的资格，而只剩下她，没有战友，独自前行，不知道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这是鲁迅先生的话。

“希望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又是鲁迅先生的话。

这种时候，她心里想起来的不是琼瑶也不是三毛，也不是任何一部言情小说里的句子，而是鲁迅文章里的话，可见她切实地感觉到了这个社会的冷峻的现实。

即便是生活在云端的女作家，同样也要面对这样冷峻的现实：我是谁？我要什么？我要的能得到吗？

苏歆孤单地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直到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人们下班的身影越来越密集，渐渐把她淹没在人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