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笑两声,司马沉沉跳下,带下来漫天灰尘,逼得两人一直退到了白玉花阶。
“咳咳,两位妹妹放心,负责我是一定会负责滴。等和尚伤养好,你们带他回去,就是自由身啦。以后想睡懒床就睡懒床,不想干活就可以不干活。”
“真的??”
“公子……你说话算数不?骗人是小狗!!”
司马沉沉摸了摸鼻子,有些底气不足道:
“玉琼宫现在,应该还是我说了算吧。”
莺儿轻叹摇头,铃铛却是不管不顾地畅想半天,忽皱眉问:
“公子,到底什么是自由啊?我感觉……之前在里面好像也挺好的呀。吃喝不差,干活不累,夫人、小姐她们,脾气性子也都好。”
司马沉沉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回答道:
“自由嘛……就是你们回去之后,可以做很多,你们喜欢却没太多时间做的事。
比如看书画画、刺绣弹琴、逗猫养狗、喝茶游船,当然,还有你们最喜欢的牌九、麻将等等。只要不妨碍到别人,这就是自由。”
“哇!好像真的很不错耶,这次被公子骗出来,好像真的不亏!”
铃铛听得眼睛放光,莺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司马沉沉满意地看向静心,见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手握杨柳枝不住地摆动,似乎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一样,便向铃铛要来沙板。
“和尚,你感觉怎么样?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静心没做犹豫,在沙板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几个大字:
“活着,便是自由!”
发现莺儿两人望着沙板,露出古怪的眼神,司马沉沉探头往前一看,怔了一下,随后示意两人退到花阶下面。
抹去沙板上的字,司马沉沉推着静心进到门口的小竹屋。掩上门,轻叹一声,司马沉沉说:
“和尚,你尽量放松,慢慢闭上眼,咱们当面聊聊。”
静心眨了眨眼,随即合上眼皮。两次深呼吸后,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谁啊?”
下意识地站起身,摸到门边,静心蓦地身一震。
“子虚,是你吗?我……我身子怎么……”
“放松一点,你刚刚修炼到声闻法界,慢慢适应就好。”
静心吞了吞口水,缓缓打开门,一道佛光照射进来,将他整个人瞬间染成了金色。
很快,披着一身金色袈裟的司马沉沉迈步进来,静心激动要伏地跪拜,被司马沉沉给拦住了:
“和尚,这是你的法界,即便佛主真身降临,也不必行此大礼。”
“子虚,你如今金身塑成……宗主、师父、慧广师叔、静玄师兄他们泉下……哦不,天上知晓,一定会非常高兴!”
“都是托宗主的福,我不过徒有其形而已。进来这里,主要是方便和你说话,顺便带你认识一下自己。”
说完,司马沉沉让他关上门,自己脱去袈裟,只让静心的光芒照耀整个空间。两人在一张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桌边坐下,司马沉沉问道:
“静玄大师……他真是被雷劈死的么?”
“当时我已经昏迷过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醒了这里的我。”
静心一脸落寞地追忆道,沉默一会,忽又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子虚,静玄师兄临死前,叮嘱我说,让你千万不要回来。
趁那老道和那九幽冥帝暂时还没反应,你赶紧离开这里吧。凡尘……真的已经没救了!”
“静玄大师……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嗯,我想想啊……哦对了,是这样的:
子虚傻孩子,快跑啊!千万不要回来!!”
司马沉沉挤出一丝笑,起身围着桌子唉声叹气地转了大半圈,绕到静心身后,忽一掌拍向他后背。
心静猛咳一声,吐出一滩黑血,被司马沉沉拿冰盘接住了。
“死老头,还跟我玩这鬼把戏呢?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我啦,哼哼,在观里好好呆着,等我过来取你狗命!”
静心缓了一会,感觉自己身体清爽不少,仿佛一个意念,便能腾空飞起一样。身边的桌子渐渐被映照成金黄色,整个空间马上变得亮堂了起来。
“子虚,多谢!还好被你发现了,不然……恐怕我又会害了你。”
“客气啦,你还要再养一段时间才行。”司马沉沉重新坐下,淡淡笑道。
静玄苦笑道:“尽管中了邪,可是刚才,我说的话还是没错的。”
“错啦,而且大错特错!要不是你刚才说错,我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你身体被人控制了呢!”司马沉沉摇头道。
“啊?”
静心抓耳挠腮地回忆半天,“我明明记得……静玄师兄说的就是这几个字啊……”
“他说的是:子虚……傻孩子,快跑啊!千万不要回来!!那句话里面的傻孩子,并不是我。”
“难道师兄,当时是在说我?可最后,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静心眼神微暗,却还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问道:
“子虚,你真的有把握,能赢他们吗?”
“不是赢,而是宰了他们。”
司马沉沉耸了耸肩,一脸自然地脱口回答,随后又赶紧岔开话题:
“回来这几天,我总感觉,好像山上少了什么东西一样……之前问过高兴林雪,还有山上的其他人,都说没这回事,还说是我压力太大,胡思乱想的缘故。
和尚你现在比较干净,你仔细回忆一下,看看是不是我想多了。”
静心摸着下巴沉思良久,“子虚你说的……莫非是静平师兄?他之前是在天台山,不是我们这个香山。”
“三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也不知道他现在……不是,和尚我有那么糊涂,会分不清天台山和香山?”
“呃……子虚你知道的,我以前是个土匪。也见过不少你这种情况。
我觉得……你可能真的是压力太大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唉,去年你走的时候,香山这里的确是比现在多不少人。”
“嘶……”
司马沉沉眼睛一亮,激动地拍了拍他肩膀:
“我就知道和尚你见识不凡,我刚才说的东西,应该就是一个人。啊呸呸呸,不是东西,也不是人……哎呀我真是操了!怎么忽然这么乱啊!”
静心一脸悲怆地回拍他肩膀,“子虚,你放轻松点。到时实在不行,千万不要硬撑!我刚才说的话还记得吗?活着才是自由啊!”
司马沉沉一头黑线地瞪了他一会,苦笑道:
“活着的自由,我已经体验过太多啦。
也许,只有轰轰烈烈地死一次,才能拥有真正永恒的自由呢!”
见他起身准备出去,静心内心深处,莫名地生出一股无法言明的悲凉感觉,忙起身叫住他。
“怎么,和尚你一个人,不会怕黑吧?”
静心一脸尴尬地笑道:
“子虚,你马上要去京城,我没什么好帮你的,就只能……在这儿给你念一段经文,祝你平安。”
“好,反正也不着急,我听完再走。”
说完,司马沉沉就在门边就地坐下。静心在原地盘坐凝神,没多时,他身上的金光渐渐隐去,整个世界又恢复成一开始的黑暗。
很快,一段四平八稳的诵念声从静心那边传来。
“涅槃经……”
司马沉沉喃喃自语,随即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沉思当中。
众人送司马沉沉下山时,已经夜幕降临。
香山并不高,加上司马沉沉一路不说话,没一会便到了山脚下。
众人跟着继续往前又走一会,眼见前方的夜空一片漆黑,林雪忍不住提醒道:
“大人,再往前,就要彻底陷入黑暗当中了。”
司马沉沉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处在两片不同夜空的交汇处。一个激灵,埋藏在神念最深处的那块无字碑,忽然便显现了出来。
长呼一口气,司马沉沉走进黑暗当中,回头冲众人说了四个字:
“勿念,勿忘。”
众人一齐躬身:
“恭送地尊大人!”
“恭送地尊大人!!”
在黑夜中走没多时,天空忽然降下大雪。
司马沉沉稍作停顿,裹紧外袍,任凭风雪袭面,继续往前走。
很快,前方传来一声嘶鸣,一匹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奔腾过来,司马沉沉不躲不闪,继续前行。
黑马如离弦之箭,携风雷之势而来,眼看就要将这个相对暗弱的身影撞得七零八碎时,黑马尖声嘶鸣,忽地腾空高高跃起,将将从司马沉沉的头顶飞过。
整个过程,似乎没看到黑马、也没听到任何声响一样,司马沉沉的表情、呼吸,甚至走路的仪态都没有任何变化。
一直等黑马转身回来,慢慢减速到他身旁时,司马沉沉才淡淡一笑,停下脚步,摸了摸马头:
“黑寡妇,好久不见啊!”
似乎听懂了司马沉沉的话一般,黑马打了个响鼻,身子往他身上蹭了蹭,示意他坐上去。
“可不能再把你给累着啦,咱们不着急,慢慢过去吧。”
一人一马,在风雪中并排走了很久。原本无尽黑暗的前方,渐渐出现了光亮和喧闹。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嘛。黑寡妇,咱们马上就到喽!”
司马沉沉驻足观赏一番,侧身一看,原本和自己并肩而行的高头大马,不知何时,大部分的身子竟已没入到脚下的冰雪当中,只剩了半个马首还探露在外……
望着它那双哀伤的眼睛,以及挂在眼角的几滴冰晶,司马沉沉这时候才感觉到,有股刺骨的冰冷从脚底传遍了全身。
“好孩子……别怕,我马上救你出去。”
轻轻跺脚,司马沉沉整个人也沉没到冰雪之下,然而顺着缰绳摸过去,疯刨一阵,却只能摸到无穷无尽的残冰碎雪。
黑寡妇……只剩下了那半个马首!
原地呆了半天,等到周围的冰雪都消融之后,司马沉沉傻笑一声,抱着马首从冰窟窿里出来。
匆匆忙忙跑到城门前,赫然发现不远处的冰雪下面,正埋着黑寡妇的另一部分身子。
“好孩子,总算找到了一处干净地!”
自言自语一番,将马首放过去拼在一处,重新埋好之后,司马沉沉在冰冢前捏出一只水晶雕像,将黑寡妇不久前腾空而起的模样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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