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等苏婉睡下,和叶澜出房,对他说了自己的疑虑,接着问道:“你以天魔噬灵心法复原婉儿的元神,可曾将她的魂魄聚合完整,为何她肉身未曾受伤,现在却仍如此虚弱?你用不用再施法为她医治一番?”
叶澜坚决摇头,说道:“不行!”
“为什么?”
“这天魔噬灵心法能控人神识,我修复苏姑娘元神时虽竭力收束,却仍无法消除这心法对她的影响。施展这心法之时,能让人心生畏惧,亦可让人心生依恋,端地只看施法者心意,我为苏姑娘疗伤之时,为减她心中惧意,不免要时时安慰于她,如此她心中对我依恋之意更增,我若再以这心法为她疗伤,只怕……,只怕苏姑娘会自愿认我为主,从此甘心为奴,再也不会生出违背我的念头了。”
莫瑶皱眉道:“原来如此,一个人若心神都控于人手,行事身不由主,不能出于自己本心,那便与行尸走肉无异,这心法能威震太古,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叶澜点头称是,暗道:“我为救苏姑娘性命,不得不施展这等邪术,现下苏姑娘对我或许尚无异样情愫,但这心法已在她神识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慢慢占据她的心神。哎!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只希望苏姑娘能宁心自守,心志不被这邪法所控才好。”
叶澜这层担心却不敢说与莫瑶知晓,他正暗自发愁,却听莫瑶又问道:“现在婉儿身体仍极虚弱,你却不能再以这心法为她医治,不知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叶澜道:“凡人受了刀剑外伤还要修养十天半月伤口才能慢慢结痂,肉身如此,魂魄也是一般道理,咱们是修真之人,若身受外伤,以真元滋养,不消半天便好,可苏姑娘是魂魄受损,无法以真元修复,现下我虽以天魔噬灵心法将她魂魄重新聚合,但她神识所受创伤却一时不能尽复,她现在魂魄虚弱,神困则力乏,自然也就没有力气。但只要安心休养半月,想来便可痊愈。”
莫瑶听了,大感放心,点头道:“能慢慢恢复就好,多修养些时日又打什么紧。”
两人又聊了几句苏婉的伤势,便各自回房休息。叶澜回到自己房中,见天色不早,便盘膝坐在床头,准备静心运功,做好当天的功课。
他将玄天无极功运转数个周天,只觉丹田内真元浩瀚无边,涌入周身经络,如大江奔腾。叶澜见此情景,心中暗喜,知道自己功力与日俱增,已在元婴境站稳了脚跟。
他睁开眼来,运劲于掌,只见掌间微光闪动,有数道电光在掌间莹莹缠绕,若隐若现。叶澜见此情景,轻笑一声,暗想:“当年和皇甫修那厮拼命,便在他这元婴境电劲之下吃了大亏,险些命丧彼手,如今若再遇到皇甫修,我却不怕他了。”
他手掌一收,消去掌中电劲,接着又合上双眼,凝神内视,只见气海正中那金丹化生的元胚已粗如小指。那元胚一收一缩,有如心跳,有淡淡光华自元胚上发出,随着元胚收缩舒展,一明一暗,微微闪烁,便如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盏灯火。
叶澜瞧着这元胚出神一会儿,心中不禁生出得意之情,暗想:“我离岛之时,父亲也不过是元婴境第二层境界,他在岛上并无什么奇遇,想来也不会在短短五年就提升境界,我现在虽比之爹爹仍低了一层境界,但我这玄天无极功玄妙非常,功力只怕已不弱于父亲大人了。哎!功力不弱于他又能怎样?老子要打儿子,我总归是不敢还手的……”
正自胡思乱想,忽觉气海中亮光一闪,有两颗光球陡地现出身来,在那元胚之旁游走不定。叶澜轻咦一声,只觉这两颗光球发出的气息极是熟悉,正是父亲叶东明的气息。叶澜脑中念头一转,想起当年在赤玄宝库之中,自己被风火琉璃球上的白丝当头击下,惊澜剑护主不成断为两截,接着便有一颗真气圆球从他气海中飞出,于千钧一发之际阻了那白丝一阻,才让自己逃过了一劫。叶澜事后回思,便怀疑这圆球是父亲种入自己体内的保命灵符,只是当时他搜遍气海也未察觉有别个光球,这才没有再追究此事。此时又见气海中多出两颗圆球,他略一思索,已然明白:“爹爹耗费功力在我气海内种下了三颗保命灵符,我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若非这灵符守护,我早已死在了那白丝一击之下,如何有命活到今日?只是,这灵符足有三颗,怎地我之前搜遍气海找不到这灵符的一丝踪迹,如今这圆球却自行冒了出来?是了!定是这灵符神妙,能瞒人眼目,只有我修为胜过爹爹之时,才能发现这灵符的踪迹。”想到自己的修为终于胜过父亲,叶澜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异样情绪,其中即有欢喜,又有淡淡感伤,心中又想:“当年我受了卓文长一招六阳归尘掌,险些丢了性命,后来寻来计回医治,他却说我什么我有灵符护身,白白浪费了他一颗延命丹。记得当时他还问我爹爹是不是元婴境界,又惊呼什么整整三十年功力,看来这三颗保命符,每一颗都凝聚着父亲十年的苦功。”他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酸,眼圈登时红了:“爹爹为保我平安,竟不惜折损三十年苦修,这份爱子之心,却叫我如何消受得起。只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因此损了自己修为根基才好。等我二十年期满回岛,定要想办法将这玄天无极功传授给爹爹,总归要让他弥补上这三十年的功力耗损才行。”
他心中挂念父母,出神一怔,轻叹一声,喃喃道:“父亲做事忒也小心,要渡灵符保我平安亦无不可,这等灵符,给上一颗便已足够,又何必要给三颗?如今我功力已超过了他,剩下这两颗保命符却是用不着了。这岂不白白浪费了他二十年苦功?哎,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此后数日,苏婉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慢慢已能下床行走。莫瑶见她身子渐复,心中大石落地,终于不再为她的伤势担惊受怕。她去了这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常扶着苏婉在客栈后院闲逛,叶澜跟在两人身边,听两姐妹言谈嬉笑,他也时不时插上几句嘴,说上几句笑话,逗师姐妹两人发笑。
这一日,两人扶苏婉来后院花园小亭坐下,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莫瑶近来专心照顾苏婉,久未练功,见小亭旁倒也宽敞,便祭出长剑,身随剑走,在小院中舞起剑来。
只见她衣袂飘飞,剑如飞鸿,每剑之出都端严如山,又轻灵似羽,每招每式,都兼具厚重与灵动之妙,举手投足也都说不出地好看,叶澜瞧得舒服,忍不住大声夸赞,莫瑶一路剑法使完,收剑立定,对叶澜笑道:“你如此卖力叫好,倒似我事先请的托儿一般,只可惜这里除你只婉儿一个看客,咱们想骗人赏几钱散碎银子也不成。”
叶澜笑道:“咱们若想卖艺骗银子,那得找一柄大锤,几块大石,再备上几颗大力丸,靠舞剑怕是骗不来银子的。”
莫瑶莞尔道:“想不到叶公子还是江湖卖艺的行家啊,难道你还干过这胸口碎大石的营生?”
叶澜摇头道:“我可没做过这等营生,只是被胸口碎大石的骗过几两银子,因此知晓此事。”
莫瑶坐回亭中,将长剑放在石桌之上,指着叶澜笑道:“瞧你一幅聪明面孔,居然这么大了还会上这种当……,其实,这等江湖卖艺之人也说不上一个骗字,不过是个糊口的营生而已。”
叶澜见她面露追忆之色,不禁心下生疑,问道:“怎么阿瑶你也识得这等走江湖卖艺的人物?”
莫瑶轻笑道:“何止识得?我自六七岁便随爹爹在街头靠卖字画谋生,在咱们字画摊旁,便是两个卖大力丸的江湖人。那两位胸口碎大石的叔叔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两个整天巴结我,让我帮他们做生意呢。”
“你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帮他们做生意?胸口碎大石么?”
莫瑶和苏婉听了,忍不住同声大笑,莫瑶直笑得弯下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断断续续地道:“别说当年,我现在怕也没有胸口碎大石的本事。只是我当年生得还算玉雪可爱,他们两人表演完功夫,若由我捧着托盘去向观众讨赏钱,自然能得看官们多赏下几钱银子。”
叶澜点头道:“原来如此。”他听莫瑶说六七岁便随父在街头谋生,忍不住心生怜悯,想要细问她身世,却又觉不好开口。微一犹豫,对莫瑶笑道:“你倒是好心,白白帮人家讨银子。”
莫瑶抿嘴笑道:“也说不上白白帮忙,每次向看客们讨完赏钱,我总归会在盘中抓上几枚铜钱,自己去买糖吃。”
叶澜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却听苏婉叹道:“想不到师姐当年过得如此凄苦,我是因家道中落,这才不得不入总督府当了奴仆,但我小时家境却还不错,并未如师姐你这般自幼受苦。”
莫瑶一怔,低下头去,喃喃道:“自幼受苦么?其实,我倒觉得,那段和爹爹一起在街头卖画的日子,才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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