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丛对孩子是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廖驰看得分明,他不会傻到当面拆穿她。
当天方丛还是没住院,隔天两人去私立医院做了全套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医院组织几个业内首屈一指的老专家会诊,场面十分隆重。
处方开出来,他们才放了心。半天过后,方丛看到前台小姐打印出来的账单,恍惚的以为自己多数了一个零。
“这么多?”
廖驰给她挑的是最好的大夫,顺便在这家医院把从产检到生产的一条龙服务预订了下来。
前台小姐笑得合不拢嘴:“太太,价格不是这么比的。生孩子对每个女人都是鬼门关,您要看大夫的医术和我们的服务,这东西不能讲求性价比的。”
方丛还没来得及反对,廖驰大笔一挥,已经在订单文件上签好了字。信用卡交出去,收银员飞快地收走去结账了。
他转回身来劝方丛:“在能力范围内,我希望让你得到最好的照顾。同时,我也轻松一些,不用四处找门路跑手续,医院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你就当是我图省事好了。”
贵是贵了些,一套检查做下来,环境好医生耐心,廖驰觉得再没有比这个钱花的更值的了。
有钱人的逻辑,方丛并不认同,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
他是孩子的爸爸,她狠不下心来否认。一直没有决然地拒绝他的接近,也是因为这一点。
前台小姐把后面几个月的产检安排说给他们听,廖驰怕记不住,在手机日历里新建了很多日程提醒。每月什么时间,提前几天预约,空腹不空腹,一个一个的在手机里输入进去。
方丛累了,坐到等待区的沙发上休息。看他比工作还要一丝不苟的架势,心绪混乱,好久才沉静下来。
端午假期最后一天,廖驰找的阿姨到位了,负责平常给她做一日三餐,连带收拾所有家务。
方丛开门请人进来,来的却是两个人。前头的女士看着四五十岁,穿着考究,一见她满脸堆笑。
“快去坐着,不用招呼我们!你不能久站,快,张嫂,扶人坐下——”
被叫张嫂的中年女子急忙过来搀她,方丛慢慢地挪到沙发上,看她们俩很熟的样子,以为女士是家政公司的负责人,跟着上门看看住家的情况。
“合同带来了吗,需要我签字吗?”
女士说:“不用!我和他们说好了,你先试用几天,满意的话再签合同。”
方丛点点头:“基本情况要我再介绍一下吗,还是他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说过了,说得清楚着呢!”
女士脸上笑意更深,堆积的眼角纹泄露了年纪,一屁股坐在方丛身边。
“找阿姨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廖驰没告诉我,但我想,我得帮你们把把关!”
她眉飞色舞的一比划,“昨天一天,光面试我就见了十好几个!聊来聊去,只有这个阿姨,还能凑合凑合,勉强达到我的要求。”
张嫂老实巴交的在边上地收拾茶几上的零碎,听她说“凑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里的活不停。
“麻烦您了。”方丛听着不对,哪家家政公司敢直呼雇主名字的,“请问您是?”
“你也叫我阿姨吧。”
女士额前做好造型的卷发颤了颤,亲热的拉住方丛的手,“不过不是和她们一样的阿姨——我是廖驰的妈妈。”
方丛整个人呆住,脑中完全短路:“您,您……”
廖母口若悬河,连夸了十分钟,原来是个这么漂漂亮亮的姑娘。
接着打起了苦情牌,廖驰他爸从国外回来,一直在家养病,半边身子动不了。一听说你们的好消息,哎呀,病都好了大半。
你说这宝宝,早不来晚不来,在廖家最艰难的时候从天而降,这是多大的缘分。
又怨廖驰,三十多了还不懂事,总嫌她管得多。天大的喜事,也不和家里打个招呼。要不是家政公司的人冒冒失失来问她,她还不知要被蒙到猴年马月。
“孩子,你现在情况特殊,听说还出血呢?这个阶段最要紧的是保持好心情,别的不要操心。有什么事啊——让男人折腾去!”
方丛对她的热情明显招架不住,讪然道:“其实,我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茶几上放着早晨廖驰烧好的一壶水,她忽然意识到,廖母进门说了半天话,水还没喝上一口。
手没够到水壶,被廖母一把拦下:“你别动,不用客气!家里怎么会没事,最细碎的就是家里的事。”
从年轻时廖家没发迹的年月开始,廖母就是专职的家庭主妇,她对此最有发言权。
张嫂看时间越来越晚,请示了一句,去厨房做饭。
方丛又要起身,跟去告诉她厨房的布置,再次被廖母按住。
“你坐着,让她自己找去,厨房才多大点地方!”
廖母看她的眼神,好像她脆弱的是个玻璃娃娃,“大夫和你说了要休养吧?休养休养,休是让你少活动,养是让你多补充营养。多听大夫的,自己要体恤自己。你听我说……”
方丛大概明白,廖驰的一意孤行是遗传自谁了。
廖母一副长袖善舞的做派,看方丛年轻面皮薄,给她传授经验。
“这个张嫂人贵在老实,以前看护过病人,也带过几年孩子。她来了,有事你就吩咐她,别不好意思。路上我都和她交待过了。”
方丛不敢再动,专心听她说。
“有阿姨在,你就坐着,动动嘴就好。”
廖母示意,嗓门提高了一度,“张嫂呀,厅里这壶水是不是凉了啊?”
张嫂哎一声,换了一壶热水来。廖母端着太太的架子,揉揉肩膀:“屋里空调温度低不低,小方你觉得冷吗?”
张嫂转了一圈,找到遥控器,下一个指示又来了:“要不要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么晚,小方饿了吧。”
“我去洗点水果。”张嫂马不停蹄,小跑着又钻进了厨房。
廖母的态度不是吆五喝六的命令,言语上和声细语,却底气十足,把人支使的团团转。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你就坐着”。敲门声响起,她照样让方丛别动,张嫂听见,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开门。
“您怎么在这?”
廖驰看清沙发上的人,大吃一惊,旋即拉下脸来,“跑这来干什么?”
眼神转向方丛,她怀里抱着抱枕,软软的窝着。脸色平静中透出一丝尴尬,倒没有生气。
廖驰过去,低声问她:“没事吧?闹你了?”
方丛微微摇头,下巴搭在抱枕上,样子有些疲倦。
他又回身,拉起廖母往餐厅拖了几步,眯着眼睛,音量同样的低:“您都说什么了?”
廖母白他:“你妈你还信不过?不该说的,我一句没说!”
什么时候见家长,什么时候安排结婚,她不痛不痒地提都没提。廖母心明眼亮,知道要是能提,不至于孩子都有了,家里还一个口信不露。
忽然冒出个孩子,昨天廖母听家政公司一说,以为是荒谬的弄错了。直到看到微信上他发给家政公司的信息,要求得事无巨细。
末了家政公司和廖驰说,孕妇是高危人群,尤其是家里只有一个人的孕妇。廖驰发了一句,紧急联系人写他,他是小孩的爸爸。
廖母血压瞬间飙高,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一想起昨天的忙乱,廖母对廖驰还是一肚子气。
冷场了一会,廖母稳坐在沙发一角,岔开话题:“要吃饭了,饭前小方需不需要吃药?”
医生说每餐前半个钟头服药,廖驰被她一提醒想起来,去餐桌上取药。
在廖驰看不到的角度,廖母望着方丛笑了笑,眼中饱含深意。
掉头来又说廖驰:“刚让张嫂洗了水果,小方该饿了。不过,这苹果挺鲜亮,皮可太厚了。”
廖驰一点就透,自觉找出水果刀,嚓嚓削皮。
廖母一指盘子:“胃口不好的话,切成小块是不是好消化一些?”
方丛看出来了,廖母这是教完她指使阿姨,又开始教她指使廖驰了。
“男人啊,天生眼里没活,不懂也不会操持家务。但现在,你身体特殊。”
廖母一推廖驰,“不要舍不得让孩子他爸出力!”
廖驰看了她一眼,安分的“出力”,没有反驳。又坐了片刻,开始催人回去。
临走廖母拉着方丛还要嘱咐,被廖驰不容分说地送走了。出门时,话音不耐烦,屋里都听得见。
“有您这么多管闲事的么,净瞎掺和。”
待人走了,廖驰陪方丛吃晚饭,张嫂在厨房里一声不响地收拾。
她的不自在好了些,把廖母过来的情形轻声学了一遍。廖驰说:“让你坐着,你就坐着。”
廖母在家里是多少年的甩手掌柜了,家里来回换了许多个保姆,她已养成习惯,比老佛爷还要老佛爷。
而方丛,却是另一个极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我妈在这方面有一手,你多和她学学,没坏处。”
连他也概莫能外,廖驰笑:“用到我身上,也没坏处,随你使唤。”
小长假回来,很多人玩的不亦乐乎,心都收不回来了。
公司里却陡然间风云突变,假期之后,一切仿佛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事情完全没有征兆的发生了,公司高层紧急召开临时董事会,打乱了所有人的正常工作步调。
开始小穗以为是创微电子的问题,因为节前廖驰听完法务的汇报,说过从他的角度,要和董事会打个招呼。
快到下班时才知道,情况竟比供应商的问题还严重得多。
有人匿名把举报信直接发到了股东方,直言云驰内部高管抱团腐败,侵吞公司资产。其中最高级别的高管,多年与客户有“不明利益安排”,个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请求股东和董事会严格彻查。
据说,信件中罗列了几大页该高管名下的房产、股权、存款、股票等等资产,记载极其细致详尽。
高管的薪酬数据董事会最清楚,一年不过七位数,前几年还要更低。显而易见,这些个人资产不是来自薪酬收入。
那么收入来源于哪里?发信人很肯定,利用职务便利收财敛财。甚至点出了几个客户方的领导姓名和电话,要求公司逐一核实。
——而那个高管,在公司时间最长、一手主导全盘销售业务,不是别人,正是周望川。
(补)
小穗被抓着开了一天的会,下班后等到晚上八点,终于等到廖驰得空。
“你还没走?”廖驰抓抓衬衫领子,一天下来也是忙到头昏脑胀。
“找您签字。”
几份文件签完,小穗磨蹭没走,问出打了半天腹稿的问题:“举报的事情,会很严重吗?”
廖驰看看表,还能和她再聊五分钟。双手一摊:“事态会如何发展,还不知道。”
情况扑朔迷离,现在不好下结论,“你什么看法?”
“实据少得可怜,最多只有一台十几万的设备,其他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公司真要下狠手吗,对一个立下汗马功劳的高层?”
小穗叹息,“那样的话,不光团队寒了心,对将来的上市也不利。”
“不在金额大小,不在单个某一件事,重点是由此带来的恶劣影响。”
廖驰捏了捏眉心,这一天,光为这件事折腾了,关键是还没完。
“你认为是莫须有?凭什么下这种判断?”
“很多员工都这么说啊。我以为,大家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你还是信任他的……”
销售、研发部门一直在周望川辖下管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成一国。廖驰想伸手也伸不进去,一时不理是策略不到位,几年都不理,基础的信任肯定是有的。
“也许信任,但还没到我为他作保的程度。”
廖驰摸起手机给方丛发信息,他今天要晚过去了。
嘴里随意的说,“太阳底下无新事。**面前,放弃原则和底线,在哪儿都屡见不鲜。
“周总不是这种人吧?”
“不好说一定是,或一定不是。”放下手机,他嗤笑了一声,“你知道几年前,老头从他们原始股东手里收购股权的时候,给了多少价格吗?”
历史久远不可考,小穗摇头。廖驰比了个数,小穗问:“两倍估值?”
“低了,整整二十倍!一家走投无路、濒临破产的小公司,二十倍是个什么概念,你懂的。”
小穗吐吐舌头,条件确实开得蛮高的。二十倍,公司的基本面要很吸引人才行。
“单说今年你看到的——这也要股权,那也要股权,他的胃口还小吗?”
廖驰语气凉薄,“所以说,做事业嘛,没有人是为了纯粹的情怀,说白了都是为了利益。”
无私奉献不求回报,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了,搁大部分人身上都不会不乐意。
劳动创造公共财富,有公共财富就要有个人回报,正向循环往复。廖驰的话虽难听,小穗却觉得现实到顺理成章。
她轻声说:“明面上的利益多了,他才更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反正以我的直觉,他不是那种人。”
廖驰一哼,没接话,随手把桌面上铺开的文件哗啦啦收进抽屉。
“我们上市辅导的消息公开过了,周总一旦出事,媒体反应会很负面,不好办的。”
“再说吧。出事不出事,我说了不算。”
廖驰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展开穿上,小穗追问:“可是严重的话,我们要不要有预案……”
“他只是需要证据,不难的。”廖驰总算给了句不那么模棱两可的话,“后天我们和股东汇报,看他能不能翻身吧。”
“你会……”不让他翻身吗?话没说全,小穗的眼神已经把问题抛了出来。
廖驰在办公室门口插着裤兜,昂首站了一会,才回答:“看情况。毕竟我的目标不是点,而是面。”
周望川是云驰关键的一点,无论再怎么聚焦,在他的衡量里,也敌不上上市项目的整个面。
回到家,小穗直接去了隔壁。快十点周望川回来,还给她带了宵夜。
小穗迎上去,他鞋子还没换完,人已经抱上了他的腰。
周望川手臂扶着她大腿,把她微举起来抱离地面,就这样托抱着她进了客厅。
“资料我印了一份,给你放桌上了。”
小穗攀在他肩上,走到沙发边上时,不让他放下,双腿一蹬,直接盘在了他腰上。
屁股上轻轻的挨了一下,他把她又往上托了托:“不用,这事你别插手。”
“为什么?”
“局面已经够乱了,别跟着我惹上一身腥。”
乱局之中,方显出各人的真实面目。事情一出来,有人主动来找他关心情况,有人见他避之唯恐不及。个中炎凉,他看得太清楚了。
小穗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小声问:“你想好对策了吗?”
他“唔”了一声,神色平淡,拍拍她:“先下来?吃点吃的再回去。”
“不急吃。我问你,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什么材料?”
比她还心大,小穗瞪圆眼睛:“说明的材料呀!举报信上罗列的那一堆问题,你要准备证据反驳啊!”
周望川坐在餐桌上,手里拆着带回来的袋子,没应声。
“我问了廖驰,他说这件事情不难,只要你这边的证据足够。”
小穗急得一晚上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偏他自己老神在在,这会还有功夫投喂她的夜宵。
“我明天请假帮你,一条一条对一下,我不信找不出破绽。”
她攥着拳头立志,一般公司上市前要求核查所有高管的流水和银行账户,流程上她门儿清。
“不用,我的财产没那么复杂。”
周望川拒绝了。小穗被他的态度搞得摸不清头脑,“可后天就开股东会了,会不会来不及?”
“时间定好了?”
“对,后天。”小穗兀自安排道,“在那之前,一定要排查出个结果。证据链严密一些,最好还要有一份书面的报告。你一个人行吗?”
他把分好的一小碗放到她面前,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别担心。”
“确定不用我帮忙?”
“确定。”
餐桌上食物的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小穗调整呼吸,对美食提不起一点兴趣。
“可我想帮你……”
周望川抿起嘴角,温温润润的一笑,把小穗的心都要笑化了,嘟嘟嘴嗔道,“不能多给我一点机会吗?嘁,大男子主义。”
“准备材料的事,先不用。”
他用筷子挑起一只小小的蟹黄包,送到她嘴边。小穗没张嘴,下巴一歪,推推碗:“没胃口,吃不下。”
还有点闹情绪了。周望川停下筷子,隔着餐桌捏她小脸上的肉肉:“不是你晚上天天喊饿?”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晚结束工作,还专门绕道一家小馆子,打包了她喜欢吃的淮扬点心。
手机一亮,周望川回了两条着急的消息,想起来一件事。
第一次主动问小穗:“募集资金的计划,出来了?”
“嗯,节前基本定了方向。”
周望川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一点眉目,细节上公司里只有投资部门有渠道接触到,目前阶段恐怕只有小穗一个人了解全貌。
“十几个亿的盘子,多大比重会投入新品的研发?百分之五十?”
小穗偏头想了想,:“好像没那么高。”
政府批下来的土地不可能空置,工程上的成本几乎是现阶段云驰负担不了的天文数字。
“百分之二十五?”
她心算了一下:“筹建研发基地,算吗?”
闻言周望川脸色沉了沉,好一会没有说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晚上和工厂的朋友吃饭,有人语焉不详地提起来。高新区里做同一行业的公司屈指可数,享受政策红利的大致都是那一拨人。
“他觉得算,就算吧。”
“我听廖驰的意思,这件事情,他未必会阻挠……”
“是吗?”
小穗也不怕更多的透底了,把廖驰的原话告诉他,“我觉得他不会。”
周望川的表情过于匮乏,似在听又似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她费了好大劲,从廖驰嘴里套出来的话,难道他不想知道后天的会上,廖驰会如何出招吗——
心思一动,小穗的眼睫连连忽闪:“你……怀疑是他做的吗?”
重磅举报,比小穗当初举报前男友的小打小闹狠烈太多了。不是釜底抽薪,杜撰不出来那么变本加厉的罪名。
周望川反问:“你怀疑他吗?”
“我——不怀疑。”这是小穗的直观想法,中层之间都在八卦这事的起源,但她脑中从未有一丝念头觉得会是廖驰干的。
“但你不信,是吗?”
从最终受益方的角度来推论,最有可能的没有别人,就是廖驰。今天一天和周望川分析这件事的人有好几拨,无一例外,全部把背后的黑手引向了廖驰。
“我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他和廖驰的斗争,他已经落到了下风。事情正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幕后之人很快会浮出水面。
周望川擦手,未多思索,话脱口而出:“你瞧,你其实完全信任他,对吗?”
“我也完全信任你啊。”
小穗眉心一跳,所以她不会问他那份长长列表里的资产有多少是真,他和客户到底有没有私下的特殊关系。她确定周老板不会,她男朋友也不会。
“你这——算是中立吗?”
周望川一向大度,今天忽然筋搭错了似的计较起来。一方是老板,一方是男朋友,她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小穗抱着小臂放在餐桌上,在他复杂的视线之下,难为情地把上身压在桌沿:“我不该中立的,我知道……”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和缓了语气,柔声问:“觉得为难吗?夹在我们中间,两边都要兼顾。”
她浅粉色的嘴唇动了动,几秒之内话没说出来,眼泪先出来了。
先道歉的是他:“我的话问错了,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小穗抽张纸巾沾了沾眼睛,起身:“我回去了。”
周望川拉住她的手腕,一拽就把人拖进了怀里,按着小腰坐在腿上。
说什么都不对,怪就怪他小心眼。热热的唇落在她眉心,轻拂过她的眼睫,然后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委屈的嘴巴。
安抚了许久分开,她的眼眸晶亮,湿润得要滴出水来。周望川托起她,后撤身子拉开距离。
过了一会,呼吸平复后,圈着她问:“最近碰到什么难事没有,公司里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小穗贴着他的手心,矫情地扭了扭腰。男朋友这个时候最好说话,告状告得溜溜的:“研发的人总看我不顺眼,死板又不变通。邮件好几天不回了,你帮我?”
“好,明天我过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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