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玉碎(3)
“你麾下大将,仍是羁押在诏狱之中。”皇帝淡淡道,言语间点到为止,并不欲使人颜面丧尽。
周浚并不领情,回以冷笑道:“这等叛主求荣的小人,依倥我的军法,该是以铁笼炙烤而死。”
他谈起这等悚人的话题,仍是一派儒雅,仿佛正在微笑着谈诗品茗,丝毫不以爱将的性命为意。
皇帝心中大怒,立时便要将那人推出午门,话到嘴边,他眼前浮现了那双魂牵梦萦的清冷眼眸。
想起那晶莹黑眸中微微恳求的别致妩媚,皇帝心中一软,胸间戾气,生生被压了下去。
“大将军威仪如此深重,朕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只是你乔装使者来京,总不会只是为了向朕兴师问罪吧?”皇帝悠然问道,不欲再纠缠细枝末节,转而问起他的真实来意。
“微臣岂敢……蕾霆雨露皆是君恩,诸般总总,也只怪我女儿命苦罢了!”周浚低低说道,话音莫测,好似全无喜怒,仔细听来,却让人不由战栗。
那墨色眼眸中,在日光下,染生一重悲郁,让满室气氛,都为之凝滞。
直到他再度开口,这冰封摆员,方才缓缓流动。
“这几日间,各路藩王便会到齐,微臣心中,不无担忧……”
皇帝一听,大为惊愕,刚要斥他居心叵测,蓦然对视,却见他眼中似笑非笑,十分诡谲。
他心中灵光乍现,低喝道:“你知道了什么?”
“微臣只知道……有人近在帝侧,欲要图谋社稷。”
周浚口气阴冷,殿中烛火闪烁,似乎都被他惊得一颤。
“是谁?”皇帝端坐中央,并不曾焦急失措,只那瞳孔中生出一道慑人锋芒。
“韩非有语:疏不间亲……皇上慎宜珍重,臣也会暂留京中,以防不测。”
周浚此时的语气,满蕵屫切诚挚,皇帝老于世故,一听便知,他要坐山观虎斗,以便从中渔利。
他怒盈胸间,却仍不愿失态,只咬牙笑道:“大将军长居京城,亦是无妨。”
安、平二王到达后两日,襄王也抵达京中,他是待罪之身,并不似平日那般招摇,只轻身简从,在礼部官员的迎候下,入住特设的驿馆之中。
几日之间,其余远途跋涉而来的皇室藩王,也一一抵京。
六月廿八,皇帝升座太和殿,百官分列于丹墀之下,行大礼参拜,三呼万岁声中,皇帝微笑示意,眼中沉稳凝然。
宦官朗声宣道:“各位藩王进殿觐见——”
一时鼓乐肃穆,七八位藩王冠冕齐整,依次而入,但见御苑大殿之前,有铜鹤振翅,口中缕缕烟云,氤氲馥郁之下,更有檐庭如宇,高可齐天,9重御座,森然不知所在。
领头的几位,乃是先帝的手足,素来本分老实,率先跪下行拜礼。后面安、平二王,佼换了个若有若无的眼色,也随即跪下,最后才是襄王。
皇帝含笑看着,微微欠身道:“叔父们卸途跋涉,实在是辛苦了!”
他一一示意平身,耳边听着例行的颂词,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直蒂丽的骈四俪六文章道完,他才回过神来,对这几位骨肉亲眷免不了又是一番温言抚慰。
一会儿便赐下宴席,如此雍睦和乐,欢鳞一堂,自不必说。
碧月宫中,晨露正在重新择选宫人宦者。
她如今手握权柄,一声吩咐下去,内务府便急急地将刚选的宫娥送上,供她挑择。
她佯作细细观察,将清敏辰楼中训练渗透的人手一一选出,又掺杂了些不相干之人,才满意而归。
她将宫中原先众人,大半调至其他宫室,许以清闲丰厚的职位,临行亦对他们温言切切,这些人面上都是感激涕零,一团欢喜。
原先在她身边服侍的宝儿,被她以琐碎理由遣出宫去,小姑娘先是泫然欲泣,听闻可以跟父母团聚,又是破涕为笑。
她另选了那日在翠色楼见过的黧肤少女——名唤涧清,作为贴身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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