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浦云秋狝的赛武继续。
十六位参赛者先后抽签竞技。
从十六强,到八强,再到四强。
此时, 所有参赛者中,仅剩左仪灵一名女子。
中场休息时, 庄良玉特意叫了秋光潋冬全程跟赛,又让夏荷做了能够快速补充能量的补剂, 将剩下对手的风格策略用以数据和定量的方式进行分析。
左仪灵听得头昏脑涨,但明白了一件事。
专攻一路。
然后,再次晋级。
此时,比赛已经到了十分白热化的阶段, 甚至有人开始下注,无论有多少人看好左仪灵的对手, 庄良玉都只是冷静地跟, 不断给左仪灵加码。
比赛进行到此,连赵衍恪都不敢相信左仪灵最后能赢, 但庄良玉确确实实笃定。
她愿意相信左仪灵,同样也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
最终,左仪灵在将将倒下之前, 耗尽对方气力, 将人一脚踹出界限,取得胜利。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左仪灵的视线迟缓地扫过所有对她怀有质疑的人, 露出疲惫的笑容。抬手、握拳,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又缓缓倒转。
在这种时刻, 她甚至没有想到赵衍恪, 而是在人群中迫切地找寻庄良玉的身影。
“我在这儿。”
庄良玉就站在台下。
左仪灵踉跄两步,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我做到了。”
“你做到了。”
下一刻,身体前倾——
左仪灵直接从擂台上倒下,而庄良玉稳稳地接住了她。
急急赶来的赵衍恪顿住脚步,眼中眸光变化,沉默许久,才再次走上前去,说:“交给我吧。”
庄良玉拥着左仪灵,感受到伏在颈窝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似乎在拒绝。
她说:“先留在我这里会更好一些。”
赵衍恪收回手,站在三步开外的位置,沉声道:“有劳。”
左仪灵今日没有穿大雍朝风格的服饰,反而恢复了扎穆寨的风格,五颜六色,灵动鲜活。在赛场上跃动时仿佛一道彩色的旋风。
此时这道小旋风安静地蜷在庄良玉怀里,像一只困倦的彩色小鸟。
萧钦竹想将人移开,毕竟庄良玉也不是什么体质极佳的大力士,能接住左仪灵都是个奇迹,眼下想让她将人扛回去——
他觉得最后受罪的人还是左仪灵。
比赛到此时已经进行了四场,男女各有两胜,已然战平。比赛已经进入到一个胶着的阶段。
在宣布了左仪灵的胜利之后,庄良玉便将人带回忠国公府的帐篷,单独空了一间让她临时休息,免得遭受打扰。
春桃捧了一沓纸兴冲冲地走进来,看到**的左仪灵还睡着,立时放轻脚步,但脸上喜悦之情满溢,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
第99节
庄良玉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她这一把赚大发了。
她结果春桃手中的票据看了看,发现这一把比她开书斋干一辈子赚得都多。当即高呼这些世家公子哥们还是有钱,不让这些人出出血,简直天理难容。
庄良玉看过票据之后,便让春桃拿回去放好,等之后再细看。
“我赢了多少?”
春桃甚至还没将这些票据接过去,左仪灵便醒了。
“庄良玉,我赢了多少?”左仪灵的声音还很沙哑,但眼神已经完全清明,人也清醒过来。
“二十四万两白银。”
这一声,左仪灵直接从**弹起,“你说什么?”
“赢了对面二十四万两白银。”
左仪灵紧紧追问:“你下了多少?”
庄良玉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两银子。”
“一两?”
庄良玉:“十两。”
“到底多少!你要是没超过一百两银子我跟你没完!”
“一千两。”庄良玉敷衍道。
左仪灵将信将疑,伸手朝春桃要票据,生怕庄良玉骗她。
可等票据到手,左仪灵看清上面的字,直接喊破了嗓子:“两万?庄良玉你有毛病吗下这么多钱,赔了怎么办!”
庄良玉浑不在意地掏掏耳朵,又吹了吹:“我有钱,我乐意。”
“你有钱,你简直在让我签卖身契!”左仪灵被庄良玉搞得有点抓狂,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你疯了吗?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你是不是贪污了?”
“没有。”
“那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庄良玉觉得左仪灵有点烦,直接将人按倒在**,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地说道:“两万两,我买了。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就让你去刷恭桶。”
左仪灵呆愣愣地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的庄良玉。女子的面容秾丽,此时眸光灼灼,生动俏丽,而黑亮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看得她——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们——”
“在做什么?”
二人同时扭头,门前萧钦竹与赵衍恪正在怀疑自己来得是不是时候。
***
第五场比赛是蹴鞠,最后以一球之差,女子队惜败。
第六场比赛是射箭,武宁公主直接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以绝对优势拿下胜利。
至此,男女两队,三比三战平。
庄良玉站在台下,抬眼望着立于高台之上的顺德帝:“圣上,如今战平,该当如何评判?”
一时之间,赛场沉默。
“如此——”
“便加赛一场。”
庄良玉一路怒骂,这顺德帝就是个不要脸的老狐狸,明明就能以不分伯仲结尾,非要搞个一较高下出来。
现阶段于大雍女子而言,并不适合以这种直接方式产生冲突。偏偏赵肃胤这老东西煽风点火,生怕闹不起来一般。
竟然要男女之间比赛打马球!
可骂归骂,皇帝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有更改的权利。庄良玉就只能骂骂咧咧地带着所有女子备赛。
一直个人为伍的灵珠郡主竟然在此时此刻找上门来,直接放话要合并队伍,然后做女子队的领队。
蹴鞠时,便是男子两队女子两队,庄良玉和这个灵珠郡主各带一队,最终是庄良玉的这支队伍冲进决赛圈,跟男子那边打得难舍难分,最终以一球惜败。
别说庄良玉,所有人都不懂赵玲珠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来夺指挥权。
庄良玉虽然上场比赛的水平不够,可作为一个战术指挥,她绝对是够格的,甚至能很好的把握对面的心理状态,并进行施压赢取优势。
但赵玲珠寸步不让,看似柔弱,泫然欲泣,可话里字字珠玑全是庄良玉不够格的意思。
赵玲珠是裕亲王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而裕亲王是顺德帝的胞弟,也曾在永元门政变时救驾有功,她的身份地位,哪怕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也要客气三分。
此时赵玲珠泣声控诉,庄良玉就成了受万人指摘的那个。
庄良玉神色平静,她静静地听着赵玲珠打感情牌,其言语大意基本围绕庄良玉挑拨女子之间关系,瞧不起她,找人编排她,以及话中隐晦地提及不想让她进庄家。
庄良玉想起金玉宴时这位灵珠郡主也曾向她打探过庄良玘的消息,颇有些困惑她的兄长到底如何招惹了这样一位不好惹的女子。
“灵珠郡主,如果你确信,你可以让队伍取得胜利,你做领队也无不可。”庄良玉神色淡然,“这不是入座观礼要排个高低大小,这是要上场竞争比赛,必须要赢。”
赵玲珠面上闪过羞愤地红,不甘道:“你能保证你一定赢?”
“不能说稳赢,但约莫要比灵珠郡主出手胜算大一些。”最可气的是庄良玉的态度气定神闲,显得赵玲珠愈发强词夺理起来。
“莫要仗着自己县主和萧将军夫人的身份欺压人!”
庄良玉的视线凉薄地扫过说话的人,和风细雨地笑道:“论品级,灵珠郡主为从一品,无论是县主还是将军夫人的诰命应当都比不过才是。”
到底谁才是以身份欺压之人一眼便能瞧得出来,一旁帮腔的姑娘眼神躲闪,显然也知道自己是借势压人。
常理而言,亲王、国公之女也应当是县主分位,但长公主与裕亲王地位特殊,均是顺德帝血亲,所以女儿能得郡主之位。
庄良玉继续说道:“我想知道灵珠郡主要做领队的理由。如果能说服我,说服在场诸位。那便由能者居之。”
赵玲珠哪里有什么理由?她不过就是真的看庄良玉不顺眼而已。
男女混赛本该是她能大出风头的时刻,可从六赛开始,洛川郡主出过风头、武宁公主出过风头、连四皇兄身边那来历不明的丫头都大放光彩,唯独她——
什么都没有!
这样如何论功行赏,如何让父王高看自己?
赵玲珠眼里闪过一丝怨怼,以及深处掩藏的恐惧。
“若灵珠郡主执意做领队也无不可。作为一支队伍的领队,我相信灵珠郡主能够做好队伍的后勤工作,赛前调整饮食,及时提供补给,制定合理的上场战略,安抚队员情绪等等。我相信以灵珠郡主的才能,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庄良玉言辞恳切,似乎就真的将领队身份交了出去。
说完之后便立在原地微笑,等着赵玲珠的答复。还不待赵玲珠说什么,人群中已经有人小声说道:“不然——还是让嘉禾县主来吧。”
“是呀,若非之前嘉禾县主在场上用战术,恐怕我们也很难跟男子打得几乎平手。”
“平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输了?”
此言一出,又陷入沉默。
有人干巴巴说道:“是啊,还是输了。”
阴云压顶,笼罩在众人心头。
庄良玉轻笑一声,手里团扇轻轻晃着,笑道:“所以,要让他们如此轻易地拿到胜利吗?”
“不能!”洛川郡主第一个出声,“即便不能做最后的胜利者,也要让他们重视女子。女子并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
挑起争端的赵玲珠突然迟疑,在喧闹中,轻轻飘出一句疑问:“当真能重视吗?”
庄良玉摇着团扇,越过沸腾的人群和嘈杂的现场,目光直直对上俯瞰众生的皇帝。
“任何人都不该被轻视。”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