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你说……该怎么办嘛?”司马斌嘟着嘴,手拿着竹棍不肯放。
“直接去她家不就行了?就在隔壁。”
“那……那怎么行?这……不好吧!”
“也对,好像没有什么正当理由,贸然过去确实不妥。要不……让管家过去传话,让她过来?”
“阿爹要是知道了,我估计,又要半个月吃不到肉了。”司马斌心有余悸道。
“那……咱们干脆爬墙过去?”
司马斌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错。”
“咳咳……”冯宽尴尬一笑,“我就这么一说而已,那啥,哥哥我……我恐高。”
“冯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个声音传来,两人同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赵丑儿坐在墙头,正朝他俩招手。
“不是吧,这法子……居然真的有用!”
冯宽干笑挥手,司马斌激动不已:
“丑儿姐姐,我们正想办法……要见你呢!姐姐你就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赵丑儿莞尔一笑,递了个竹梯过来,“我们正愁没人,加上你们两个,刚好凑一桌。嘻嘻,快过来快过来!”
“嗯嗯嗯!”
司马斌一边傻笑,一边不住地点头,冯宽笑问道:
“王爷不在家么?”
“我爹去东山打猎了,后天才回来。”
“那,你娘呢?”冯宽接着问。
“她一直吃斋念佛,不管我的。哎呀,冯大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你之前的样子!”
眼看着司马斌通过木梯爬上墙头,冯宽依然有些犹豫。
“那个,我可是朝廷官员。”
话没说完,一阵香风飘过,赵丑儿跳身下来,当即挽着他胳膊飞上墙头,又直接飞身下去……
“非要我亲自出手才行,嘻嘻~”
剩下司马斌一个人还在墙头,他整个人都看傻了。
“丑儿姐姐还是这么开心,真好!就是……怎么感觉,冯哥哥变狡猾了呢?”
自从上次在弘道观见过冯宽,留下那句话之后,沈红绫满心期待了很久。
然而,从那之后,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却连他的影子都没再见过。
这次玄秀清准备出去,也想跟着出去透透气,沈红绫难得答应了同往。
晋北王府不小,后花园也很美,那位叫丑儿的小姑娘也很有趣。
可沈红绫却依然觉得,呆在这里,似乎跟呆在清竹轩中,并无区别。
直到这时,赵丑儿兴冲冲的跑过来:
“红绫姐姐,这下好了,咱们终于可以打麻将了!
我专门请来了麻将界的祖师爷——冯大哥,还有一个勉强能凑腿的,小斌弟弟。”
“喂,丑儿妹妹,你跑那么快干嘛?我们都要迷路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忽然之间,沈红绫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鲜活了起来。
“冯大哥……”
“红绫姐,这位便是悬壶救公主、诗词传天下、力挫北辽使,**技艺风靡京城的冯宽,冯子虚。
嘻嘻,现在啊,他也是我的冯大哥。”
赵丑儿拉着冯宽过来,对着沈红绫噼里啪啦地一通介绍。
冯宽脸有些红,想说什么来着,马上又噎了回去。
“丑儿姐姐,我,还有我呢!”司马斌追过来,靠着一旁的廊柱直喘粗气。
“斌斌就住在我家隔壁,人善心热,和冯大哥以兄弟相称。”
说罢,赵丑儿转而又朝冯宽笑道:
“冯大哥,这是红绫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嘻嘻,感觉就是说的红绫姐。”
见冯宽呆呆傻傻,一直望着沈红绫不说话,赵丑儿秀眉微蹙,过来站在他面前:
“冯大哥,有你这样的看人的么?红绫姐可是清修之人,可不要乱了人家心境!”
冯宽如梦初醒,“哈哈,对对对,丑儿妹妹说得对。”
沈红绫浅浅一笑,“红绫见过冯公子,还有……”
“沈姑娘,他是我斌弟,复姓司马。”
冯宽抢话道,“到了这里不用管他。”
赵丑儿当即惊讶不已,“冯大哥,你怎么知道红绫姐姓沈?你之前,难道认识她不成?”
“呃……巧合,巧合而已。我有个表妹,也在弘道观清修。之前去过那里几次,刚好……有过数面之缘,对吧,沈姑娘?”
冯宽忽然感觉热,扯了扯衣领。
“听丑儿妹妹一说,我才知道,冯公子原来有那么多的故事。”沈红绫表情微苦。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认识,那更好!红绫姐、冯大哥,走,咱们玩麻将去!”
赵丑儿不由分说地一手牵起沈红绫,一手又拉着冯宽,迈着小碎步直往前去。
司马斌笑呵呵地赶紧跟上,心想着赵丑儿要是有三只手就好了……
四人一会进了一间暗室,赵丑儿点燃墙上的火把,房间四周出现刀枪剑戟等各式兵器,寒光点点。
正中央放置着一张梨木方桌,桌上的麻将块堆成了一座微型高塔。
冯宽苦笑道:“我怎么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呢?”
“牌场如战场,牌局如战局,可不能马马虎虎、投机取巧。必须要有真本事才能赢到最后,手上的钱也才能存活下来!”
赵丑儿一板一眼地解释,又机灵一笑,“嘻嘻,里面就是我的闺房,就算我爹也进不来的,两个字:
安全!”
过去坐下之后,冯宽发现每个座位的右边,都摆有一张三层的小案几,上面放着茶水、点心、牌筹等。
牌桌正上方吊着几盏罕见的琉璃灯,灯光映照之下,桌面周围亮如白昼。
“专业,实在专业啊!除了这桌不是麻将机,跟那时候的感觉,没什么差别啊!”
顺手将麻将塔尖的一张“发财”拿下来,触之温润光滑,发现竟是用象牙做的,冯宽当即吞了吞口水。
“丑儿妹妹,这些花了不少心思啊!“
“才弄好没几天,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说罢,赵丑儿轻轻拍手,当即又进来几个戴盔穿甲的乐师,隐于幕后。
琵琶声响,麻将声起……
赵丑儿教了沈红绫一会,简单试玩了两把之后,牌局正式开始:
“东风。”冯宽坐庄,打出第一张牌。
“杠。”上家的沈红绫面带笑意。
“西风。”
“杠!”沈红绫又拿出三张牌来。
“不是吧,第一把这么邪门?我就不信了,北风!”
“冯大哥,北风,杠……”沈红绫俏脸微红,她自己都开始不好意思了。
赵丑儿杏眼圆瞪,“冯大哥,你是不是在故意喂牌?”
“天地良心啊!我又不知道沈姑娘什么牌……”
冯宽手上捏着一张南风……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出去,忽然心一震,陡然想起来之前弘道观清竹轩中,沈红绫对他说过的话。
“喂,不让你喂牌,也没说不让你出牌吧?”
下家的赵丑儿急道,“我还一张牌都没摸呢……”
“小丫头急什么?”
冯宽笑了笑,“沈姑娘,上次你让我带一样东西,嘿嘿,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南风!东西南北,皆为清风,哈哈哈~”
说罢,冯宽将“南”递到沈红绫牌前。
沈红绫身体微颤,脸色一黯,怔怔地看了冯宽一会,见他始终嬉皮笑脸,将剩余的四张牌盖倒下去,强笑一声:
“抱歉,南风,我要不起。”
短暂地安静过后,沈红绫将南风拿起,丢到牌桌中央。
赵丑儿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终于该轮到我了!”
那一瞬间,冯宽同样也感觉到,自己说了一句极其愚蠢的话。
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不敢多看沈红绫一眼。
天黑之前,冯宽借故要去衙门报到,从后门匆匆离开了晋北王府。
尚善坊很大,至少在沿着暗巷、往前走了很久的冯宽眼中,确实如此。
沈红绫那愈发落寞、陌生的表情和眼神,让冯宽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精神,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边走,冯宽右手的小指指尖,下意识地在时而平整光滑、时而坑坑洼洼的墙面上慢慢滑动。
渐渐地,冯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那会,还是在上小学时候,每当他在学校受了委屈或者不开心,便会拿根粉笔,沿途一直划回家去:
一会划在电线杆上,一会划在樟树皮上,尽管每次只留下歪歪扭扭的短短痕迹,可到最后,粉笔总会划断或者用完。
然而,代替粉笔的这根手指,似乎坚不可摧,划痕变得绵延不绝,无穷无尽。
楚国府,杨应彩一脸不舍的送小南和胡小婵从后门出来:
“你们两个平常又没事,留下多住两天,多陪陪我不好吗?”
小南笑道:“郡主姐姐,再不回去,公主以后估计都不让我进门了。”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都在这儿住了好久了。回去之后,一边要帮我爹打理医馆,一边还要被我娘催着嫁人……”
胡小婵叹了一声,“可是,毕竟这里是你家,你爹还是咱大宋的楚国公。”
杨应彩嘟了嘟嘴,忽又笑道:
“还有几天我就恢复自由了,到时候……公主府反正我懒得去,咱们一起去小婵家里好好再玩几天,怎么样?”
“好啊好啊,欢迎欢迎!”
胡小婵笑道,“我娘她可喜欢你了!还有小南姐姐,你也要来哦!”
“那行。”
杨应彩也跟着笑道,“小南妹妹,咱们可说好了啊,到时你不许不来!”
小南点点头,刚准备上马车,忽然便看到从路的另一端、缓缓走过去的一个身影,当即皱眉道:
“你们快看!那个人,好像是冯公子!”
胡小婵连忙也下来马车,顺着小南指的方向望去,“哪儿呢,人在哪呢?”
杨应彩站在门庭遥遥望去,夜色初上,尽管只能看到个大略背影,可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我要先回去了。二姐刚才就在叫我。”
失了会神,杨应彩随便找了个理由,连忙转身回屋。
胡小婵刚想试探性地叫喊一声,回望杨应彩进门,马上又收住嘴,一会摇头道:
“应该不是冯公子。他平时走路都是带风的。”
说罢,胡小婵重新上了马车,从反方向走了。
自从看到那个身影之后,小南的目光再也没有移挪开。
她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便让马车跟上,自己小碎步追了过去。
“冯公子,冯公子!”
靠近后连续叫了两声,冯宽毫无反应,依旧只是埋头往前走,手指还搭划在右边的墙上。小南暂停脚步,原地犹豫一会,马上又继续追上去,直接拦在了他身前。
冯宽当即停身,马上又往左横移,从她身侧绕了过去,手指还在她手臂上无意地划了一下。
像一个智能却又麻木的机器人一样。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