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凝呆坐在床塌之上,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水珠儿,道:“那盼儿,现在正在老祖宗房里?”
“回夫人,正是。”水珠儿连连点头,道,“那盼儿当时便被吓得哆嗦了起来,眼见着她手里拿着的那条带子,奴婢几乎是愣在当场了。多亏嫣翠反应得快些,她当时便冲上来,狠狠给了那盼儿一记耳光,嗔她好生的歹毒心肠,竟拿了这么条带子跑到夫人房里来陷害夫人。”
绿凝的心里微微地一动,凭着这股子机灵劲儿,准是嫣翠没错了。只是这盼儿却是如何会来到房里偷那腰带?莫非……
绿凝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那后来,却又是怎么回事?”绿凝问道。
“后来,便是嫣翠与奴婢等人,喊来了秋妈,一并扭着盼儿意欲前去唤醒老祖宗。”水珠儿道,“那盼儿好生的不要脸,却说这腰带乃是夫人您的通奸之物,又说夫人您这么晚没有回来,便准是去幽会了。气得奴婢亦重重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谁想刚走到门口,便见您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活活儿地吓傻了我们!”
“奴婢们将您扶进了卧房,千唤万唤,也唤不醒您,当下便喊人去请郎中,由奴婢在这里守着夫人您,嫣翠与秋妈扭着盼儿去见老祖宗了。谁知,那郎中赶了来,说是夫人您是吸进了迷药,方才晕倒的,需要个把时辰便可醒来。这话,倒真真儿的又教奴婢唬了一跳,这侯府,哪里来的迷药来?”水珠儿的脸色亦有些苍白,她的目光之中尽是害怕与惊慌,情不自禁地走过来握住了绿凝的手,颤声道,“夫人,奴婢倒真的是害怕您有个三长两短,可教奴婢怎么过得去!”
说罢,又自顾自地哭上了。
听着水珠儿的话,绿凝的心里倒也明白了八九分,她拍了拍水珠儿的手,道:“你这丫头,我这不是没事?你却又在那里哭个甚么劲。想来,老祖宗那里也已然乱成一团了,我们也该起身,去老祖宗那里看看了。”
“可是夫人您的身子,可好了些了?”水珠儿急忙去扶绿凝,“要么,奴婢先唤人去回了老祖宗,夫人您再稍加片刻罢?”
“无碍,”绿凝摇头,道,“这会子倒觉得好了很多,只是脚还软些,你且与初露两个都来扶着我罢。”
水珠儿应着,便急急地唤初露,两个人一并扶了绿凝前往郑老太君的院里去了。
绿凝一面走,一面在心里细细思量,想着应如何与郑老太君一行人解说自己被迷药迷晕的事情,又攸地不自觉地想起了黑夜里,不知是谁化成了嫣翠的模样将自己迷倒的。想那时候,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格外地冰冷,而那张脸亦苍白得可怕,几乎没有人的血色。莫非那并不是人,而是……
这样想着,绿凝的身体竟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夫人,您冷了?”水珠儿问道,此时已然是深夜,水珠儿手里的灯盏在夜风里忽明忽暗,“方才奴婢便应想着替您拿件斗篷的,您这刚好,可莫要受了凉,还是教初露回去取一件罢。”
“眼看着也要到了,一会子到了老祖宗那里,你们再回去取不迟。”绿凝回过神,便与水珠儿说道,“你们自不必如此战战兢兢,夫人我好着呢,没事的。”
说话间,便已然近了那郑老太君的院儿前,远远儿的便听得里面有人哭泣个不住,又有一个女子扬声道:“你却是好生的会支唤人来,明明是你想要去陷害嫂嫂,你却编套闲话儿,诬陷嫂嫂与人通奸。却不知,这是谁教你来说这番话的?”
绿凝的心,便攸地紧了紧。这是那洛凝香的声音,这令人头疼的大小姐怎么也跟着掺和这档子事儿来?绿凝无奈地叹息着,举步迈进了房里。
却见那郑老太君与洛瑾一并坐在上首,三、四姨娘坐在两边儿,那珍姨娘、莲姨娘和紫芸都来到了堂上,就连郑映雪与洛凝香都在。而迟采青,亦面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甚是没有神采。
人,可是真齐呀。再看,那跪在地中间的,却不是哭得不像样子的盼儿又是何人?在盼儿旁边,站着的是秋妈与嫣翠并几个管事房的大丫头。那嫣翠见到绿凝安然无恙,当下便欣喜地露出了笑容。
“颜儿,你醒了?”郑老太君看到了绿凝,当下便急忙招手,唤道:“快过来,过来,教我看看,你可是无恙的?”
“回老祖宗的话,容颜托您的福,倒是醒过来了。”绿凝淡然笑着,举步走上前去。但见那郑老太君身边,坐着的,正是那阴沉着一张脸的洛瑾。洛瑾的目光,亦抬起,望向绿凝,绿凝却只是淡淡地将目光在洛瑾的脸上转了转,便转向了郑老太君。
“你的头可还晕着?”郑老太君执了绿凝的手,一脸关切地问,“我听那郎中说,你却是中了迷药的。如何你竟会中了迷药?”
“回老祖宗,绿凝也不知。”绿凝迷惑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扶着额头,皱眉道,“绿凝今日先是去了趟管事房,便回到了房里,直至吃了晚餐,便早早睡下了,谁知再睁开眼睛,便只觉头疼欲裂,听水珠儿说,竟是颜儿晕倒在门口,被她们发现了。颜儿心里颇觉诧异,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偏这时又听闻说在颜儿晕倒时发生一桩异事,便急忙前来看看。老祖宗,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闻听绿凝这样问,那郑老太君的脸便攸地沉了一沉,转头对那盼儿嗔道:“而今,夫人已然醒过来了,你便还是这般的嘴硬么?”
“回老祖宗,不是盼儿嘴硬,实在是因为这条腰带,乃是夫人与别个男人交换信物的凭证,盼儿今夜前去夫人房里,乃就是去将此物找到的。”那盼儿跪在地上,虽然眼泪鼻涕流了个痛快,但语气里倒是透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呸!”那郑老太君气得浑身直颤,伸出手来哆哆嗦嗦地指着这盼儿,道,“这死蹄子的心忒地阴毒,手段亦忒地阴损,还不快给我掌嘴!”
“老祖宗您可莫要气坏了身子,”那三姨娘急忙劝道,“此等事情,等我们问清楚了不迟。”
说罢,便看向那盼儿,道:“盼儿,我且问你,你果真是认定了这腰带乃是颜儿与别个男人交换的信物吗?”
绿凝慢慢地转过头,但见那三姨娘正目光烁烁地看着盼儿,脸上挂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欣喜笑容。而就在这三姨娘旁边的郑映雪,则亦是一脸等着看好戏般的模样。
“回三姨娘,奴婢认定的!”盼儿坚决地说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三姨娘又问。
“这……”盼儿迟疑了一下,她自是跪在地上,连手臂都支撑在地的,这会子,便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连头也不抬,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奴婢,奴婢亲眼看到了夫人与那男人交换的信物。”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绿凝看到,那郑老太君旁边的洛瑾,脸色亦攸地沉了下去。
“盼儿,我可是要警告你,”三姨娘旁边的郑映雪不失时机地冷笑着说道,“这诬陷主子的罪名,可是不容轻视的。”
盼儿的身上微微地颤了颤,但还是嘴硬地点头,道:“奴婢知道,奴婢所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半句没有假话。”
“那你且说说,他们都交换了甚么?”三姨娘问。
“奴婢看到,那男人给了夫人一条腰带,而夫人,给了那男人一个珠钗。”盼儿答道。
“哦?”三姨娘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绿凝又道,“你可曾看清那男人的模样?”
这盼儿哆嗦了一下,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然后终于张开嘴,道:“看清了。”
“是谁?”三姨娘感觉到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如若能趁这个机会将这容颜扳倒,那么自己与洛枫的后半辈子,便有望与那绸庄系在一起了。
“是……是二公子洛枫。”盼儿几乎是像解脱了般地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将头低得更低了。
“什么!”三姨娘愤然拍案而起,指着盼儿怒道,“你这满口胡言的死蹄子,竟将这等污话泼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别有用心,你好大的胆子!”
说罢便要唤人来掌这盼儿的嘴。
绿凝瞧着这一幕,不觉有几分想笑的感觉。审人的,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成了被审的,本指望有人来帮的,却不想连这帮的也要给搅进来,如此,怎能不乱成一团?
不经意地抬眼,但见那洛瑾的目光亦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深邃的双眸又如从前般,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波澜与思绪了。
且不知,这洛瑾到底信还是不信这盼儿的话,左右这是他未来的孩儿他妈的贴己丫头,他论理,也当是要偏袒几分的罢?
当下,绿凝便挑眉,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欣赏热闹去了。仿佛这一切的发生,都与她无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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