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宽微微一震,暗松一口气,不敢多作停留,朝赵芳欠身拱手,急忙扯着陈志进了松鹤楼。
被生推硬抗着进了大堂,陈志直气得浑身发抖。
“放手,拉我干嘛?他要是再敢拿枪扎你,老子就敢拉他下马!”
“好了好了,你他妹的,消失这么久,一出现就要搞事情。”
冯宽瞪了他一眼,“身上背这么大包袱,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陈志欲言又止,司马斌拿着那根短木枪过来,笑道:
“冯哥哥,以后我要叫你神仙哥哥了!刚才,你真是太帅了!
陈哥哥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好像更瘦了呢?莫非最近,在减肥不成?”
听到这,冯宽重新审视,这才发现,陈志脸色确实不太正常。身体清瘦异常,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陡然想起之前遇到陈载的时候,听他简单提起过,不禁高兴又难过。
见他两个一致的关切模样,陈志心中戾气渐消,叹了一声,笑道:
“也没什么,现在还活着,不错了。”
白凤娇扮了一身男装,独自在二楼最里边的雅间饮茶。
临窗看到方才门前一幕,手中的茶杯便一直停在了半空,直到郭照突然闯进来。
见到白凤娇的第一眼,郭照如遭电击一般,生生呆傻在了原地。
旁边传话的小二又拉又扯,他毫无反应,站在门口岿然不动。
手挽着珠帘,望向不近不远的屋内、飘然如仙的侧颜,仿佛自己,闯入了传说中的灵界仙宫一般。
怕打扰到这位松鹤楼的新主人,小二不敢放声说话,急得满头大汗。忽见白凤娇转头看过来,小二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认错。
白凤娇放下茶杯,笑道:
“下去吧,这位公子,我看着便喜欢!”
冯宽三人在一楼叙了会长短,一会来到二楼靠外的隔间,这才想起郭照来。
让他二人点菜拿酒,冯宽出来寻他。
下楼问了一圈,柜台边惊惶失神的小二忽然清醒,只说郭照上了二楼。
重新回来,见偌大的二楼房间不少,冯宽懒得一一排查询问,当即清了清嗓子,朝里大声喊道:
“郭子章~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声震九天,楼中人作鸟兽散……
郭照如梦初醒,刚想应答,白凤娇一挥衣袖,卷他过来揽身入怀,媚眼浅笑。
“子章先生,与奴家一同饮茶可好?”
尽管从小与笔墨书画为亲,可郭照武道也早早入了知行。
名声在外,加上他是晋阳宫大师兄——郭青的独子,神京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一时间,他只觉得神无所依、身魂尽散一般……可仰望如仙佳人,同时又目滞神迷,不愿动摇分毫。
就当白凤娇水嫩葱指,快要贴上他的唇尖时,郭照按捺不住,当即傻笑应道:
“好。”
“好你大爷!我去你娘的!!”
动用神识听清二人对话,冯宽追身过来,一把扯掉珠帘,正好看到这一幕。
心内仿佛有几百座火山要一起爆发一般,他狠狠瞪向白凤娇,目眦欲裂:
“姓郭的,刚才就看到你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白凤娇不理他,依旧眉眼含笑地看着郭照,笑盈盈地问:
“外面那人……你认识?”
“不认……”
“姓郭的!!”
冯宽一声怒吼,郭照身一震,蓦地清醒过来。
“子虚……快,快救我出去!”
白凤娇衣袖一挥,郭照直朝门口飞去,冯宽往旁边一让,让郭照刚好撞在门框上,好半天才站起来……
“咯咯咯咯……”
白凤娇笑得花枝乱颤,双颊晕红,仿佛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子虚……不,不就是耽误了吃饭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郭照揉了揉后背屁股,委屈又不满。
眼见白凤娇一脸得意,转过弯来一想,冯宽觉得,她肯定是因为在乎自己,才会故意这样。气忽然消了大半,他似笑非笑道:
“姓郭的,这位姑娘你可能不认识。别看她长得还行,人家可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你以后离她远点!”
听到动静,陈志和司马斌靠了过来,很快,楼下掌柜、小二、丫鬟、护卫们齐齐赶到,声势浩大。
白凤娇轻咳一声,所有人又连忙走开,冯宽眉头一皱,让他二人先将郭照弄走。
重新安静下来,冯宽迈步进屋,走到她身前。白凤娇回身坐好,跟方才一样,继续端起茶杯看向窗外。
冯宽撇了撇嘴,坐到她对面,抄起茶壶就往嘴里送,一口饮尽,长呼一口气,问:
“这间酒楼,是你的?”
“不关你事。”
“你跟丐帮是一伙的?”
“跟你没关系。”
冯宽面色一暗,语气忽然变得低沉且生硬,“我妹妹,还有伯母,不久前因为这个而死,她们……死得很惨。”
白凤娇沉默一会,转过头来:
“上次我说的话,你还记得?”
“那不是我的本意,你若执意要杀我,也必须得让我先做完一件事。”
白凤娇淡淡一笑,“秦王殿下,这会已经离京百里。丐帮,也是受人指使。
不过……你最放心不下的,恐怕,还是那位郡主小妹妹吧?”
“你,你都知道??”
冯宽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下意识地望向空****的门口。
“回去之后,好好问问你家风大人吧,她知道的,可比我要多多了。”
白凤娇又摆出方才的娇媚模样,“姐姐我……暂时不杀你。哪天万一寂寞,说不得,咱们还能凑一对夫妻不是。”
见她伸手过来,冯宽一阵恶寒,慌忙起身准备离去,白凤娇接着又笑道:
“到了第七层,也不要瞎显摆。到时横尸街头,可别说姐姐没提醒过你。”
冯宽身一震,回头冲她傻笑两下,出去时不小心踩到散落在地的珠子,一屁股摔蹲在郭照刚才的位置……
听到身后放肆至极的开怀大笑,冯宽脸一黑,当即运气起身,御风疾行,朝着刚刚站起身的白凤娇腰臀,一巴掌拍去。
倏忽间,又掐诀逃走。
只留下那一声经久不息的闷响,反复回**在对方的心神间……
回来隔间一看,郭照三人正站在桌边,对着面前堆叠得满满当当的两大桌山珍海味大呼小叫。
“他娘的,怎么这么好吃,这才叫吃饭嘛!国子学饭堂,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嘿嘿,我也是,虽说天天在家,也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哈哈哈,我也要去你们那边住!!”
陈志干完一碗酒,兴致高昂道,“反正子虚有钱,不花白不花!”。
冯宽心内大畅,进来笑道:
“志兄想过来,我当然举双手欢迎。
不过,这还要看斌弟的意见,毕竟……那里并不是我家。”
司马斌赶紧放下啃了一半的羊排,“冯哥哥,我爹和真哥都说过的,我家就是你家,你还是这么见外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再继续吃了。”
冯宽哭笑不得,“志兄跟我们一起住便是,刚好这姓郭的,旁边还有间空房。”
“子虚啊,刚才我……不知是被那姑娘用了什么迷魂香,一时失态而已。”
郭照不乐意道,“你这么称呼我,莫非……你跟她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哦对,我想起来了。嘿嘿,这么久才回来,你是不是跟人家一起,说体己话去了?”
“少在这里胡扯瞎掰,那姑娘欠我银子,我是去找她讨债的。”
冯宽脸有些热,“再说了,你名字这么难听,年纪轻轻的被人叫某某先生,不觉得膈应么?不叫你姓郭的,莫非……叫你小郭不成?”
郭照愣了一会,忽然大喜过望:
“妙啊!小郭,小郭,哎……听着真不错!斌斌、志兄,你们以后都叫我小郭!”
“好的,子章先生。”司马斌咧嘴笑道。
“嗯??”
“哦不不不,小郭!”
冯宽哈哈大笑,陈志干笑两声。
四人回到侍郎府时,已近夜色。
司马德勘才从外面回来不久,人在书房,听到外面嬉闹的声音,心下不快。
叫来管事一问,先是一喜,后又脸色阴晴不定,当即叫来司马斌和冯宽。
率先回到独院,郭照、陈志对坐在院亭中,一个歪歪倒倒,一个正襟危坐。
安静一会,陈志笑道:
“闻名天下的子章先生,竟也如此放浪形骸,传出去,不知那些闺中女子,会作何感想!”
“志兄啊,借子虚的话说,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郭照趴在桌上,半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没有半点影响好吧。”
陈志默默望着他,两手放在膝上,渐渐握紧成拳。郭照忽然起来,四处看了看,笑着低声问道:
“说到姑娘,志兄,你,有喜欢的姑娘么?”
陈志愣了一下,苦笑摇头。郭照叹道:
“本来,我还想问问你,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的,这下又没头绪了……”
“这事不难。”
陈志不自然地笑了笑,“一会等他们回来,你问子虚好了,他肯定知道。”
“那不行……我,我不能问他……”
郭照心虚道,“罢了罢了,我先进屋躺会儿,酒喝多了,头有点晕。”
“我们一直在吃菜,没怎么喝酒吧?”
“志兄觉得,我是在说胡话?”
郭照耸耸肩,轻哼一声进屋去了。
听到关门声,陈志面色一凝,一会又长出一口气,当即歪趴在桌上,和刚才郭照的姿势一模一样。
从司马德勘那里,冯宽也确认了秦王离开、晋北王回京的消息。
又听说晋北王府,就在司马真府邸旁边之后,冯宽苦着脸,将白天拦路的事说了一遍,司马德勘顿时哭笑不得。
“子虚你呀……晋北王,可不仅仅是晋北王,他现在还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
冯宽呆呆道,“那,我岂不是……得罪了您的顶头上司……”
“你人没事就行。王爷他驻外多年,性子烈,你也别介意,明天我再给他说说。”
说完,司马德勘担忧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这个郭子章。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他现在啊,可是把京城所有的读书人都得罪了一遍……
还有……他是晋阳宫大师兄郭青的儿子,唉……说起来,真儿就是因为他,才离京去了北地的。要是让他知道,郭子章住到了他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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