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把火锅煮上之后,冯宽和众人只干了一杯就醉倒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天台,瞬间就只剩下锅子的沸腾声。
陈志、三升扶着冯宽在树墩上坐下,又怕他离锅子太近,不敢让他趴在桌上,两人便一左一右地稳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冯兄弟吃了不少苦啊!”将竹筒中剩了一半的酒喝完,林冲轻叹一声。
阿大从屋顶上下来,轻轻拨了拨锅子的炭火。
“是个好小子。”
杨应紫轻笑一声,忽又一脸愁容道:
“我最担心的,还是明天上山的事。这次子虚固然做的对,可毕竟,已经不能算军部的人了。”
三升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有二十人的名额。师兄方才也说了,明天让我领着冯二哥还有阿志他们,一起上山。”
杨应紫眼睛一亮,朝三升拱手道谢,三升连称不敢当。
“小郡主的事我也知道,上山之后会尽我所能的帮助郡主和冯二哥,小郡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比试结束后,郭意是观众席中第一个离开的。
出来之后没见耶律休追过来,她也没敢继续呆在圆满楼附近。见天色还早,稍一思量,便涌入了水月井附近的闹市当中。
寻了一家街边新开的茶楼,包了间靠窗的雅室,点上半桌瓜果点心、半桌精美菜肴,要来两壶极品冯茶,不多不少,刚好花了五百两银子。
郭意也不心疼,只觉得轻松愉悦。
花窗一半开,银月带声来。
郭意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壶盏成空,心满意足地下楼结账准备离去,正好看到三升背着冯宽从巷子出来,便跟了过去。
“和尚,嘻嘻,你不会真把五千两给了那北辽人吧?”
与他并排倒着走,郭意只想看清,三升脸上的表情。
“原来是郭姑娘啊!”
三升顿了一下,“刚才你跑那么快干嘛,那人说是他输了,当场赔了我一万两银票呢。”
“不是吧……”
郭意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这小子明明也没赢啊,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
“嘿嘿,我其实也推辞了一下,可那人坚持说是他输了,还说明天,冯二哥要是上不了山,他们可以帮忙。
以前一直听说北辽人敬重英雄,现在看来,的确没错。”
三升把冯宽往上提了提,“先不说了,我要送冯二哥回去歇息。”
林木与郭青正在院里挑灯下棋,林雪在旁边伺候。
见郭意过来,林雪欣喜又急迫地唤了声:
“意姐,江湖告急,快来替一会,我去上趟茅厕!”
棋盘上的光晕开始变得摇晃不定,郭青不满道:
“意姐,咱们要有职业精神好吧,怏怏不乐的怎么回事?上台搏命的又不是你。
难道……被我家侄儿的表现给吓到了?”
“怎么可能?我会怕他??等他身体好点,我肯定要找他打一架!”
“哎哎,刚才我这里的车怎么不见了?”林木忽抢过灯笼,对着棋盘照了一圈。
“什么你的车,早被我吃了好么!老林啊,下棋就下棋,能不能专心点,将军!”
林木顿时傻了眼,“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你的炮?”
“嘿嘿,不好意思啊,双炮将军,回天乏术啊,二两银还我!”
“拿去!一大一小的,都不正经。”林木一脸不甘地掏出银锞子,
郭意霎时气汹汹回怼道:
“说谁不正经呢?昨天打麻将是谁……”
“咳咳咳,意姐,息怒息怒,我是说……姓冯那小子呢!一知行境的能赢止水境,自己跟没事人一样,还让对方重伤。
他奶奶的,非常的不正经啊!”
林木说完,看到林雪回来,又朝郭青笑道:
“明天上山,让阿雪也跟你们去吧。”
郭青看了看郭意,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明天我不去,意姐自己拿决定喽。”
“师父你都不去,我们去有什么用?那破洞一点都不好玩。”郭意不乐意道。
“晋阳宫一共就咱们俩,总要派个代表的嘛!再说了,上次抽签也是你去的,就当出去遛个弯好了。”
圆满楼天圣居内,美妇人绣完最后一针,递给沈红绫看:
“怎么样,为娘学得不慢吧?”
“好看。”
沈红绫勉强一笑,又接着之前的话问:“那杨家的小妹妹失了天魂,有什么法子可以挽救回来呢?”
美妇人将绣帕丢在一边,望着沈红绫看了半天,叹声道:
“你呀,为了那小子,居然都开始关心起这么远的人和事来了!
明天上山,让琴儿陪着你,跟着他们一块去吧。人呐,一旦丢了魂魄,除非神仙降临,再难回头。”
大清早起来解手,冯宽昏昏沉沉地回来时,忽闻到一股香味,顿觉精神一振,睡意全无。
站了一会,寻着香味来到伙房门口,见静玄正在里面蒸馒头,他猛吸鼻子,笑道:
“这馒头闻着……感觉比京城拐子巷的还香!”
“冯檀越送师弟仙葫芦,我便多蒸几个馒头给你。待会上山都带上,饿了困了咬一口,别贪多,一次只能吃一个。”
“嘿嘿,多谢师兄。”
“谁是你师兄了?”
静玄回头瞪他一眼,“进来看灶烧火。”
冯宽欣欣然地进门,来到灶边,香味更浓,直让他心旷神怡。
熟练的一番捣鼓,静玄不禁满意点头:
“要不是知道你已经入了道门,做你师兄也还说的过去。至少,宗主他老人家肯定赞成。”
“为啥?”
“山上正好缺烧火弄灶的。”
“敢情是让我去伺候你们的……”
冯宽白了他一眼,“即便我没入道门……人间美味美色美景,也还未品够呢,怎么也不会去做和尚的。”
静玄笑道:“佛门戒律森严,至少不用遮遮掩掩。”
“咳咳,我忽然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慧清大师的弟子,怎么脾性……相差这么远呢?”
静玄过去打开窗户,“那是因为,我还没成大师,没有心怀苍生的大胸怀。”
“师兄这话说的倒还实诚。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听起来是挺好,可天下之大,大侠,又能有几人呢?像我这种小角色,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
静玄忽闪身到到灶边,取了一根燃着熊熊烈火的木条出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冯宽:
“冯檀越,你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千万不能有这种狭隘的想法!
别人能独善其身,你,必须要为天下计!”
望着他那比熊熊火焰还要闪亮的双眼,冯宽惊愕非常,好半天苦笑挤出几个字:
“那啥,我只想当个普通人……再说了,如今天下太平……”
“自从冯檀越上山入了道门,你,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静玄目光灼灼,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他。
冯宽忽然感觉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一时都不敢看他双眼。
最后勉强接过,忍不住问了句:
“我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静玄笑道:“没有人会比你更安全了。”
……
尽管洞门要到正午才开,韦霁还是一大早就往天都山赶了过去。
毕竟一个月当中,只有这两天能让天下人感受到神策府的存在。
韦霁一身金甲,披着紫袍,在山间路口的凉亭中闭目端坐着,静静等待着那似哭似笑、如梦如幻的洞开声,以及从山下上来的天下英雄们。
曹方最近一直都很忙,早先在沈梦溪的帮助下,在军营附近连打了五口井,一夜过后,竟齐齐出了水。
欣喜未定时,马上又遇到“圣虫”出洞,在抢先弄走剩余的圣虫之后,为了解决它们无故死去消失的问题,最后反复试验,拿土瓮管养住、浸泡在井水里,才终于让所剩无几的圣虫活了下来。
刚松口气,又出了冯宽和王全的事。
尽管和冯宽的关系不错,可曹方身为军部的星官之一,也只得作壁上观,最后的结果,让他既惊讶又惋惜。
晚上和潘岳、包希仁小聚,在重新商定好人员安排之后,三人沉默了很久。
最后分开时,曹方说了句:
“我们,可能一直都误会了子虚。”
按照昨晚的想法,为了鼓励上山的众人放手一搏,同时为军部也博得一些存在感,曹方同样一大早便忙活了起来。
韦霁率玄甲军士路过时,曹方正在营门口指挥布置疗养营。
“大人,神策府的人过去了!”
“有什么奇怪的,每天不都有吗。”
“这次不一样,他们的头儿出洞了。”
“六子,不就大乌龟小乌龟的区别嘛,都一个色,淡定淡定。”
一位老军头儿打趣,引得一阵笑。
曹方轻咳两声,“好好干活,弄干净漂亮点,别一会把人给吓跑了,要让他们有家一样的感觉。”
“大人,说的我都想跟着过去,捣几棍子了。
回来躺着睡几天,还能长长那玩意儿,简直不要太舒服。”老军头儿摆好几盆花草藤木,起来伸了个懒腰。
“老不正经的家伙,棍子弄折了还长个屁!”
曹方笑骂几句,惹得众人大笑。
许象之刚好与那两个军部上士,以及杨应紫、阿大几人过来,朝曹方礼道:
“曹大人,这次上山,得麻烦多派几个人跟咱们过去。”
曹方朝后看了一眼,怪道:
“潘大人鹤先生,都不去?”
许象之苦笑道:“不止如此,晋阳宫、天台宗,以及北辽洞神府,那几位大人物,这次好像都不去……”
“哦?”
曹方眉头一挑,随即朝着身后道:
“你们几个老家伙,赶紧滚回窝去换身干净衣裳过来,一会跟着郡主他们上山,听许大人安排。”
“诺!”
说罢又叫来六子,“郡主,许大人,这已经是我军中最厉害的人了。人机灵,就是胆子小,你们将就着用吧。”
许象之拱手称谢,曹方让六子带他们三个过去歇着,请杨应紫两人去了自己大帐。
刚一落座,曹方忍不住问道:
“郡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次都……”
“我也不清楚。”
杨应紫摇摇头,“听说昨晚,四方馆那边出了点乱子,不过,应该跟上山没什么关系。”
“哦……”曹方顿了一下,忽低声道:“那些大人物都不上去,那洞口估计是无人能开,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回程了?”
“不知道,我也不管这些,曹大人和潘大人商量着来吧。”杨应紫淡淡回道。
沈梦溪生怕会有什么意外,一大早就带着那群纨绔子弟来到金牛寺,催命鬼似的吵吵嚷嚷要早些出发。
陈志睡醒惺忪的出来,骂道:
“佛门清净地,就不能安静些么?惹恼了佛祖,一会他们不带咱们上山,你就等着哭吧。”
“就是,午时洞口才开呢,这么早过去蒸桑拿啊?”冯宽从伙房出来,附声道。
沈梦溪苦笑道:“两位大佬啊,咱们去曹大人营帐里休息,不是一样吗?咱们天台宗可是排名第六位呢,可不能让那些乌合之众抢占了位置。”
静玄板着脸出来,把沈梦溪给吓了一跳,可下面的一幕,马上又让人啼笑皆非:
“师弟,听见没?你丫身为天台宗代表,还没一外人有责任心。
快给我从**滚下来,赶紧出发!咱们虽说只排第六,态度要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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