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鹬蚌相争 (上)
在谭盈夜探暗宫十日之后,陈锐一行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简单梳洗之后就召见了右护法肖卓,听取暗宫事务汇报,又和几位长老讨论了几件公务。
随后,便带了礼物来看谭盈。
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来见他的,但是一听肖卓提到谭盈得了风寒,不亲眼看看怎么也放心不下。
一进屋,就看到谭盈歪在**,面色憔悴精神萎靡,立时将开始的顾忌抛到脑后,将手中锦盒往桌上一放便疾步上前。
谭盈见他进来,似乎吃了一惊,想要挣扎起身,却被陈锐喝止住了。
陈锐拉着他的手,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劳动宫主大驾,谭盈愧不敢当。”
“……别对我这么生分,你这样,我难受。”
谭盈低头弄着被角儿,“……我,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陈锐见他状似害羞,心中一动,笑道:“我带了礼物给你。”说罢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锦盒。
谭盈打开一看,不由愣住,只见四只白玉莲花碗端端正正地摆在里面。
抬头看向陈锐,正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心中一阵烦躁,只得低头。
“我知道你喜欢,所以这次出去特地画了花样到玉器店定了一套。本来还怕赶不及,幸好赶制出来了。”
谭盈的头更低了几分,含糊地道了谢,又问起他有没有去看含烟等几位公子。
陈锐搂住谭盈,轻声问道:“盈儿可是吃醋了?”
谭盈支吾了几句,也没说清楚。陈锐见状,笑了出来。
这时,谭盈反到镇定下来,抬头道:“你出门这么久,他们都很想你的。知道你今天回来,早就神神秘秘地躲在屋里准备节目。今晚的接风宴一定精彩得很,可惜我病着看不到了。”
“他们还能弄出什么新花样?不就是弹琴,唱歌,了不起排个舞出来。”
“不管你喜不喜欢,稀不稀罕,都是人家的心意!”
“那,我的心意呢?你喜不喜欢,稀不稀罕?”
谭盈哑口无言,只是低头揉弄被角。
陈锐叹口气,说道:“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是最重要的。”说罢,起身要走。
待他走到门口,谭盈突然开口:“等等。”
陈锐回身看着他,目光灼灼。
谭盈低着头,“我,我是想说,饮酒伤身,不喝为佳。”
陈锐心情大好,笑道:“既是我的接风宴,怎能不饮,我少喝就是了。”说罢走出房门,步履轻快,与来时迥然不同。
谭盈把锦盒搁到桌上,叹口气翻身躺下,陈锐,我言尽于此,你自求多福吧。
黄昏时分,暗宫中的聚贤厅早已被布置得美伦美换,今天是为宫主接风洗尘,自是要着意准备!
天色刚黑,宫中护法长老及阁主们就陆续带着手下前来,一时间厅中热闹非凡。
过不多时,宫主陈锐身着黑色华服,在一干侍从的随行下步入大厅。众人纷纷上前歌功颂德,大赞宫主年少有为,暗宫之势更胜从前。
陈锐意气风发,招呼众人入席,礼数周到格外随和。
几位长老上前敬酒,陈锐记起谭盈的嘱咐,浅尝则止。众人劝酒时,陈锐微笑道,连日赶路,疲乏不堪,故不能多饮。
有个庞长老不依,叫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酒,执意要劝酒,陈锐无法,才喝下半杯。他和肖卓都知这庞长老素来贪杯,却没注意到席中有几人互相使了个古怪的眼色。
谭盈一觉睡醒,就听到有人推门,刚坐起来,就见一青衣侍从正拎着食盒进来。谭盈连忙道谢,却没听到回答,不禁有些诧异,抬头一看,发现那人一脸色相直盯着他看。
原来来人正是对谭盈心存不轨的那小撮人中的一个,当时谭盈用玉佩抵债后,再不肯去赌钱,他还可惜了好些日子。今晚,总管吩咐他来给谭盈送饭送药,他就心中暗喜,宫中除了当值的侍卫几乎所有人都去了聚贤厅,嘿嘿,这里发生点什么有谁知道?
他一进门就见到谭盈坐在**,虽面带病容,可是长发披散,里衣微敞,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再加上此时略带惊慌的表情,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流韵致,当下心痒难耐。
谭盈知他心存歹意,强压下心中不悦,说道:“马大哥,多谢你送饭给我。只是聚贤厅里恐怕人手不够,你还是快点过去帮忙吧。”
“嘿嘿,总管吩咐我要照顾好你,我这么快就回去复命,岂不是没有尽心。”说着放下食盒,欺身过来。
谭盈冷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可以自己吃饭。”
“可是你马哥哥我,想你想得紧……”说着,就要搂抱。
谭盈推开他,厉声喝道:“马三,你要干什么?!”
马三□□道:“你马哥哥,就是想和你亲热亲热。”作势就要扑过来。
“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你敢放肆!不怕我告诉宫主!”
马三大笑:“宫主玩儿的男孩子多了,那能一心对你?我姓马的虽然生得不够俊,好歹身强力壮,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哼,你别看现在那几个过得风光,过上一两年,还不知被宫主丢到那去了。嘿嘿,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忘不了你……”
谭盈一怔,“那次,什么那次?”
“呵呵,我忘了,你那次神智不清,应该记不得我了。”
“神智不清?”谭盈喃喃自语。
马三趁着谭盈失神,猛得一扑,抱了个正着。
聚贤厅中,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含烟等人向陈锐敬酒,陈锐笑着应了。
含烟说道:“宫主不在的几日,我们几个在宫中无事,琢磨出一个新鲜玩意儿。”
“不知是什么有趣东西?”
“请宫主恕烟儿先卖个关子,不知宫主和诸位大人可否移架到院中呢?”
陈锐有些好奇欣然起身。如雪少年心性,一马当先跑到院中,刚回来就见他们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屋里藏了什么,看都不让他看一眼。肖卓心里有底,左右不过是些新式灯笼。
众人到了院中一看,宁心等一众小厮早就捧着大大小小制作精美的灯笼在手里。
陈锐失笑:“真难为你们亲手做了这些,样子虽有些怪,却也看不出有多新奇。只是烟儿,你当爷没见过灯笼吗?”
含烟笑答:“宫主自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灯笼没见过。只是,我们做的这些灯笼,要点上才有趣。”
“既是如此,就快点上吧。”
宁心等人遵命,一时间院子里灯火通明。
众人正心中罕呐,除了灯笼上画得精致些,兴许更亮些,也没见什么特别啊。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宁心手中的灯笼渐渐漂浮起来,竟然脱离了他的手缓缓升到空中,其他的灯笼也次第升起。
数十盏明亮的“萤火虫”缓缓上升,将暗宫上空照耀得如同白昼,众人惊奇之余,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谭盈的房间离聚贤厅甚远,因此那边院子里的动静这里一点都听不到。可是,数十盏“萤火虫”的光亮非同小可,马三感到窗外一亮,不禁疑惑地停了手中动作,扭头去看。
谭盈瞧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他头上的发簪,刺入他颈后大椎穴……
可笑马三空有一身武艺,竟毫无反抗地丧命在小小的发簪之下。
马三的身体缓缓软倒在谭盈怀里,他突然受惊般猛地一推跳了开去,那身体向后仰面倒在**,发出沉闷的响声。
谭盈光着脚远远站在屋子的另一头,眉毛紧皱,牙关紧咬,眼睛死死盯着**的尸身,两只手**似的绞在一起。
那尸体并没有戏剧性地跳将起来,谭盈在屋角站了片刻,脚底窜上的寒意让他慢慢镇定下来。他像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疾步走到床前,迅速剥下马三身上的外袍鞋袜打散头发,将它塞进被窝,伪装成一个人面朝里睡觉的样子。
然后谭盈快速套上衣服鞋袜梳好头发,也不敢吃马三带来的东西,只拿了几块事先藏在衣柜里的点心揣在怀里。
瞄了一眼外面明亮的夜空,沉思片刻,拿出易容工具,飞快地往脸上涂抹着……
不多时,房门打开,含烟的小厮“宁心”捧着一个蓝花瓷罐走了出来。
聚贤厅外的院子中,暗宫众人都仰头看着越升越高的“萤火虫”。含烟宁心等人见众人都被这般奇景镇住了,心下俱是得意非凡,面上也显出十分笑意。
“快!快打下来!!”陈锐突然一声暴喝,旋即飞身折下一枝树枝,迅速在手中折成小段,扬手掷出去。待他翩然落地时,十几只灯笼已经起火燃烧,跟着徐徐落下。
肖卓并着几个侍卫率先反应过来,出手如电,将其余的灯笼全数射下。
这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众人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只是含烟宁心等人不明所以,呆楞在那里,脸上却还挂着笑意。
陈锐怒急,口气格外严厉:“含烟你们这群呆子!你们可知罪?”
含烟等人连忙跪倒在地,口称宫主恕罪,至于要恕什么罪却说不出。
陈锐怒骂道:“我们暗宫做得是什么生意,难道你们不知?!少不得被人怨恨忌惮!暗宫之所以能留存至今,一半是因为我派武功高强,另一半却是我们行踪隐秘,总部隐藏在这连恒山中教人无处可寻!!今晚你们闹这么一出,哼,暗宫上方灯火通明!至少方圆五百里都看得见,若被有心人寻来,我们何处安身?!你们任意妄为,是何居心?!!”
含烟等人这才回过味来,顿时面如土色,连连哀求告饶。
陈锐盛怒之下,那听得他们哭哭啼啼,教侍卫上来将他们拖出去。
要不是肖卓及时劝阻,“杀了”那两个字怕是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定了暂时关押留后再审。
待到一干失魂落魄的公子小厮被拖了下去,陈锐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儿。
“肖护法,你亲去暗宫各处加派人手,今晚务必严加戒备!”
“是!属下领命!”肖卓带人离开。
众人都回到厅中坐下,因这一番变故,开始欢快热闹的气氛**然无存,沉闷的静默压得人不自在。大家吃也不是,喝也不是,想开□□跃气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锐先开了口,口气亲切,目光温和,与刚才暴怒狠厉的神情判若两人。
“各位长老阁主,请恕我刚才失态。我年轻识浅,位居宫主之位后,生怕行差踏错,遇事不免过于谨慎。刚才一时担心,急躁了一些,让诸位见笑了。来来来,我敬诸位一杯,还请诸位不要介意,开怀畅饮才好。”
宫主大人先开了口,众人也就有话可说,纷纷称赞宫主思虑周详,处事果决,实乃天纵英才云云。
陈锐笑得谦和,口称谬赞谬赞,很快气氛又恢复了方才的热烈,至少表面如此。
陈锐隐隐觉得小腹作痛,心中起疑,面上仍是谈笑风生,暗地里却一边运起内力,一边留意众人神色。
这内力一运,顿时腹痛如绞,若不是陈锐事先有防备,险些筷子都拿不住。他心一沉,明白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方才敬酒的庞长老一直在留心陈锐神色,此时见他神色有异,便知药力已经发作,呼地将手中酒杯置于地上,这一声在席间甚是突兀,众人都愣了一愣。
只见,几位宫中长老阁主以此为号,迅速站起,所带随从也迅速将陈锐及其余众人包围起来。
此时此刻,没有人不明白了,这是政变这是逼宫!
“陈锐小儿,你已经中了老夫的化功散,不出一个时辰一身功力就化为乌有!哼!你若识相就快快束手就擒,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庞长老一声大喝,震得众人两耳轰鸣。
陈锐闻言,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弹弹衣袖,优雅地依在椅中,随后抬头扫视众人将他们诸般神情尽收眼底,才轻笑道:“看来,庞长老对陈锐有些怨气。陈锐虽为宫主到底年轻,行事难免有不妥帖的地方,庞长老不妨直言相告。呵呵,长老虽为我的下属,可也是我的长辈,长老尽管教训,陈锐洗耳恭听。”
“哼,你小子少在这里花言巧语!这宫主之位本该是你哥哥陈锋的,不知你这杂种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哄得老宫主改立了你。
你这个人骄横跋扈,刚愎自用。老宫主在世对我们哥几个无不信任有加,你一上台,只用一个肖卓,根本不把我们几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你作了宫主后,表面上任命了大公子做左护法,暗地里却囚禁起来百般凌虐。对自己的哥哥尚且如此,可见你为人多么阴狠毒辣。试问,这样的人,我们怎能奉你为主?!”
像是为了配合剧情,这时有两人扶了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男子进来。这男子虽然须发绞结满面脏污,一双眼睛却晶亮有神,见道陈锐,狠声道:“陈锐,想不到吧。我陈锋还有重见天日的一日!”
陈锐大笑:“哥哥可是糊涂了?现在是晚上,哪来的天日?”
随即沉声骂道:“你竟敢来见我。哼,不知道你逃出来多久了,还特意留着这身装扮来演苦情戏?众人当我错待你,却不知你几次三番暗害与我!若比心机深沉行事毒辣,小弟我甘拜下风!爹爹就是识破了你的真面目才传位给我的!”
说罢转向庞长老等人,讥讽道:“老匹夫!一群伪君子!说得冠冕堂皇,还不就是因为我削了你们的权,心有不甘!害怕打我不过,竟连下药的勾当都做得出来,还要我怎么看得起你们?!”
陈锐身陷逆境,却不露丝毫怯色,尽情嗤笑怒骂,别有一番慷慨豪迈之气!叛徒虽然势众,却被他迫人的气势震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等得很着急,我在努力写,先放半章上来。
还没逃出去,可是我今天实在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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