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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戈尔神将在前带路，将一行人带到指挥部不远的一座救护中心。两队身着动力装甲的天神卫守在那里，防御力量比起指挥部来，都不遑多让。“这里有重生教最重要的宝贝。”乌胡鲁说。

正如袁乃东在朝天门看到的照片一样，薇尔达躺在**，昏迷不醒，宛如童话中的睡美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听说，你们曾经把薇尔达送往重庆，中途遭遇了袭击。”袁乃东提出了那个他早就想提出却一直梗在喉咙里的问题，“你们抓住了袭击者。那袭击者在哪里？”

“你想问铁红缨你就是直接问吧。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呢？”乌胡鲁回答，“堕落者没有抓住铁红缨。铁红缨的身手极其恐怖，你觉得以堕落者的战斗力，能抓住她吗？何子荣说堕落者抓住了铁红缨，是骗你的。何子荣看着老实，骗起人来可是一骗一个准，比他满口谎言的弟弟厉害多了。”

袁乃东牵挂的心这才放回原处。“我还有一个疑问，”他望向身旁的乌胡鲁，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乌胡鲁就是一个下巴浑圆、脑门宽阔的胖子，没有一丁点儿教主或者天神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我能挖掘人脑子里的东西？”

乌胡鲁晃晃身体，回答道：“狼蜥兽。”

这三个字一下子把袁乃东带回到古老寨，带回到狼蜥兽肆虐的血腥山岭，带回到那个何敏萱差点儿被献祭的夜晚。当时他试图与狼蜥兽沟通，试图安抚那头失控的钢铁狼人，他确实施展过意识挖掘的本领。但是……“你的情报系统工作效率挺高的。”袁乃东说。

乌胡鲁耸耸肩：“每一个重生教信徒都是情报系统的一员。”

一旁的萧菁说：“乃东，啰嗦什么，可以开始了。”

母亲向来是个急性子，跟父亲吵架，也多半是因为她的性子急。父亲总说她年轻的时候就急，提一个要求，恨不得就像摁下开关灯泡就亮那般，马上得到执行。现在岁数大了——千万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她老了——性子不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急。

袁乃东坐到床边，端详了片刻，伸手摁在薇尔达的额头上。冰冷而空洞的感觉从他的指尖沿着手臂，爬进了他的脑子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没有意义啊。他微微打了一个寒噤。薇尔达脑子里没有任何画面，只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方程式与闪亮的词汇漂浮在她汹涌的意识之海上。他努力在其中挖掘，翻找，检索。

薇尔达是夏娃计划的产物，沃米七姐妹之一。她的天赋或者说超能力是物理。她的世界是没有图像的。她看得见这个生机勃勃而又严整规则的世界的一切，但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类型的图像。当她思考某个人时，只有一个抽象的概念，就像关于某个名词或者术语的官方定义，而不是这个人的脸。她脑子里流动着词汇、数字和计算符号，数以亿计。哪一个才是袁乃东要找的？

袁乃东不徐不疾。挖掘，翻找，检索。寻得一条线索，顺藤摸瓜，蜿蜒而上，错误，不是要找的目标。再寻一条线索，出现三条岔道，无妨，同时溯源，错误，错误，错误。再一次出发。

旁击侧敲，打草惊蛇，浑水摸鱼。

词汇、数字和计算符号，宛如惊起的无数鸥鹭，啼笑着飞向天空。却不飞走，只不远不近地看着，仿佛嘲弄袁乃东一般。它们时而趋近，时而远遁，时而聚成一团，时而一哄而散。

袁乃东保持着内心的冷静，不焦不躁。就像父亲常说的那样：事情已经出了，着急有什么用呢？冷静下来，想办法解决就好。关键词是什么？它有哪些形近字或者近义词？有什么绰号？什么是巨壁？为什么会叫这么一个名字？这么重要的秘密，薇尔达会把她保存到哪里？一念至此，他信手一挥，那是意识之手，把虚空中的什么给抓在手里。

他抓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信手一挥。那举动，是省略经过，直接得出结果，再倒回去追溯过去的流程，是建立在算法、逻辑与经验之上的所谓直觉。

他脱离薇尔达的意识之海。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进入的时候，薇尔达是抗拒的，敌视的，而他要离开时，薇尔达却似乎想要他留下。留下来吧，不要匆匆离开。她幽幽地说。

“怎么样？”萧菁俯身问。

“找到了。”

“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棒的。”

乌胡鲁递过来纸和笔：“趁新鲜，写下来。”

袁乃东把那串数字和符号混在一起的256位密码写下来。边写边说：“知道巨壁系统的密码，是好事情。然而，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甚至连缓解都没有。我再强调一遍，地球现在最大的危机是什么？是铁族的施工舰队已经去了金星和水星，他们将拆解这两颗岩石行星作为原材料，围绕太阳建造戴森阵列，为火星超脑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戴森阵列一旦开始建设，必定会影响到地球。而巨壁系统再坚不可摧，也不能对铁族造成丝毫威胁。”

“我知道，主动出击，才是战胜铁族的最好办法。”乌胡鲁说，“我也想过，建造太阳系史上规模最大的太空舰队，比萧瀛洲曾经领导过的舰队大得多，一举击败铁族，重现碳族的荣光。写完呢？”

乌胡鲁去拿袁乃东手里写着巨壁系统启动密码的纸，袁乃东捏着纸不放。“为什么要我朝圣？”袁乃东忽然问，“如果只是要我做这一件事，大可不必如此。”

乌胡鲁回答：“我一直相信，人性是最美丽的，也是最丑陋的。只要把这个人放在最极端的环境下，他的美丽与丑陋，自然而然就全都暴露出来了。而朝圣，步行成百上千公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就是这样一个极端环境。朝圣，是一场考试，是一种筛选，淘汰那些怀疑论者与意志不坚定的信众，真正虔诚的教徒，则会在历经艰难之后，进一步坚定对重生教的信仰。”

“想把我发展成重生教信徒？”

“是的。”

“但显然，我不会成为重生教信徒。让你失望了。”

“我对你很感兴趣。活得太久，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觉得新鲜，什么都似曾相识。厌倦一切，曾一度是我的心理顽疾。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不，你不会知道的。你太年轻了。”乌胡鲁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神情，但这神情一闪即逝，那种俾倪天下的神情重回他圆乎乎的脸上，“所以，我需要找一点儿具有挑战性的事情来做。比如，建造巨壁系统。又比如，将你发展成重生教信徒。”

袁乃东静默片刻：“回到刚才的话题，针对铁族的灭绝计划，你打算怎么做？”

“问你。”

“问我？我要是能一个人打败铁族，就不会到地球寻求合作了。”

“地球的科技水平你已经看到了。巨壁系统是重生教倾尽全力打造的地球防御系统，已经是当前人物物力的极限了。”乌胡鲁说，“想要太空舰队，你得唤醒她，薇尔达·沃米。她脑子里有如何在现有条件下，打造一支无敌的太空舰队的蓝图。在她发病昏迷，变成植物人之前，我和她讨论过。你能唤醒她吗？”

袁乃东微微一愣，手里一松，捏着的纸被乌胡鲁抽走。

乌胡鲁没有看纸上的内容，顺手把纸递给了一旁的伊戈尔神将：“马上去验证。”又对袁乃东说：“你能唤醒薇尔达·沃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