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衡看到那个熟悉的标志, 顿时脸色大变，“可能、可能是某些军用药品的检验报告吧！”

秦寂看他这幅慌乱的样子，大概猜到了这东西的来源。

原衡在害怕什么, 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的。

在别墅审问那几个玩家的那个夜晚，原衡就知道了她这次通关的条件。

秦寂的手在文件上掠过，佯装不经意地, 把上面有DNA图案的那一块封皮撕了下来，攥在了手心里, 一边走一边把那一小块纸撕成了碎片。

原衡一直默默注意着她的举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忍不住瞳孔一缩。

她为什么不调查那个图案，反而把它毁了？

原衡站在原地, 拳头握紧又松开。

她在牺牲一切通关的机会, 来换取他的安心。

“愣着干什么？原料还没找到呢，动作快点！”

秦寂的话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他回头看了那份文件一眼, 把文件柜的抽屉推了回去，跟着秦寂往下一个房间走了。

只不过走的时候，他藏在背后的手里, 多了一份文件。

在地下深处, 秦寂几人找到了丧尸爆发后被丢弃在这里的原料。

几人装满了好几个军用背包，这才离开这座废弃的地下工厂, 往别墅的方向去了。

“我想去冷冻库那边看看六子他们在不在。”

半路上, 原衡对秦寂说道。

秦寂：“？？？”

你什么时候和六子关系这么好了？

秦寂怀疑地看了原衡一眼, 转念一想, 别墅里的npc都快聚在一起了，正却一个医生，原衡没准是去找梁医生的。

于是她点点头, “去吧，顺便看看梁医生怎么样了，她连着两天遇到劫匪，也是够倒霉的。”

秦寂说完就带着其他人走了，没察觉到原衡听见那一句“梁医生”时，脚步顿了一下。

……

冷冻库。

梁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原衡带过来的文件，来来回回读了两遍，才终于抬起头，对着原衡劈头就问，“这东西你从哪拿到的？”

她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因为愤怒变得涨红。

“一个地下工厂。”原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居然真的有研究所的文件留在了这里。

无论是这份文件，还是地下室的那台发动机，都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同时，他们也像一面镜子，每当想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原衡就会唾弃自己的自私。

然而让他把这些东西拿给秦寂，让她有希望通关……

他内心阴暗的角落里又有一个声音，激烈地阻止着他。

他根本舍不得让秦寂离开，比起让她离开，内心的煎熬反而没有那么痛苦了。

原衡伸出手，“文件你看完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

梁医生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摔，“我当然知道！即使我之前不知道，经历过狗屁的末日，我也该看明白这是什么鬼东西了！”

“这是丧尸病毒的实验记录！”

六子在旁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外面那些怪物，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八成是哪个野心家玩脱了，我看这文件开头说，研究这东西的初衷是改造人类的基因，让所有人类免疫癌症。现在好了，丧尸确实不怕癌症，可惜他们早就不算是人了。”梁医生没好气地说道：“这些人就是闲的，癌症哪有这么容易攻克！”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六子问出了原衡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梁医生的手叩了两下桌面，“有什么办法？那么多研究所都没解决的问题，我一个开诊所的大夫就能解决了？”

她把文件丟还给原衡，“你这份文件只记录到了去年二月份，那个时候丧尸还只是小面积爆发，大家都以为是这些人得了狂犬病，根本没人往丧尸身上怀疑。所以这份文件应该没什么参考性，除非你能找到后面的记录。”

说到这，梁医生叹了口气，“不过就算都找到了，估计用处也不大，我一个普通的医生，根本不可能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六子在旁边失落地垮下了肩膀。

相反的，原衡却暗自松了口气。

“就算有了解药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变成丧尸的人，永远也没办法复活了。他们的器官和大脑已经彻底病变了，以我的常识判断，除非是仙丹，否则那些丧尸不可能再转变成活人。”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丧尸的数量是人类的成千上万倍，人类面临的困境，可不是一支丧尸解毒剂就可以解决的。

即使真的可以免疫丧尸病毒，剩下的人口想要杀光丧尸，重建文明，恐怕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

系统空间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恭敬地请教问题。

“老师，我发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漏洞，到现在我也没查出这种漏洞的影响和故障代码，但是主脑确实在前一段时间突然死机了。”眼镜男百思不得其解，“主脑死机的情况，应该算是很严重的故障，可是系统日志里，却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异常数据的记录。”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手指飞速地敲击着键盘。

如果秦寂在这，就会发现，这个中年人的长相，居然和原衡有四五分相似！

只不过因为年龄和性格的差距，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果然还没放弃。”中年男人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虚空中突然闪现出一串串高亮的数据流，紧接着，这些光点聚集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形象。

女人身材高挑，面容清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原衡脸上那些桀骜的特点，似乎全都来自于这个女人。

“姓原的，你别想动我儿子！”

“静竹，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小衡已经死了，作为系统的开发人员，我们从一开始就签定了协议，不能让自己的亲人成为玩家！”中年男人捏了捏眉心，显然拿自己的妻子没有办法。

“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系统是我和你一起开发的，我的孩子死了，却连一个重生的机会也没有！”沈静竹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嘴硬道。

其实她心里明白，所有参与开发的人都签定了协议。

他们作为系统的维护管理人员，有着很高的权限，一旦没有协议约束，这些人就可以让自己的亲友无限复活，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你自己心里明白，何苦又要问我呢？”原泽叹了口气，“我还当你原谅了我，才想和我一起去旅游，原来趁着我不在，你还有其他安排。”

“如果不是你，小衡就不会死！我的孩子还没有结婚生子，人生连四分之一都没能过完，就突然死了……原泽，你是他的父亲，你就一点也不伤心吗？”

“我们签订了协议，一旦被查出来，你和我都会被处分，甚至可能被秘密处死！”原泽蹲在地上，绝望地捂住了脸。

眼镜男立刻捂住嘴巴，模糊地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老师。”

沈静竹一抬下巴，“你放心，我怎么敢连累你呢。小衡的数据被隐藏了，现在他只是个特殊npc，这并不违反规定。”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太了解你了，以你的水平，给隐藏数据留一把密钥是非常容易的事！你根本不知道这样对小衡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原泽站起身，来回踱步。

突然，他冲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协议的补充条款，“你自己看吧！这对他来说有多苛刻？你送他到里面去，就是让他去吃苦的！”

“我早就看过了。”沈静竹冷静地说道：“我只要我的儿子有一个活着的机会，如果最终他活不下来，我也没有怨言！”

这对夫妻各自分开，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眼镜男一个人，站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上的文件，若有所思。

“不能回到当前……意志完全觉醒需要……难度几何倍数增加……”

年轻男人的眼镜上，反射着屏幕的蓝光。

他犹豫了良久，在自己所负责的代码里，添加了一条非常不起眼的语句。

……

系统空间里发生的一切，秦寂和原衡当然都不知道。

两人此时正坐在壁炉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老酒鬼“搓”子弹。

子弹当然不是直接用手搓出来，这不过是秦寂的戏称而已。

因为社交分支的原因，秦寂在几个npc面前很能说得上话。

这么一来，酒馆老板会负责种菜和做饭，同时还会给老酒鬼提供烈酒。

反过来，老酒鬼会给大家提供弹药和丧尸诱饵。

木匠会提供木材，修补围墙。

秦寂提供斧子，并且白天和原衡外出探索。

整个别墅基本处在自给自足的状态。

系统空间和副本里的时间流速不太一样，系统空间那几个人对话几分钟，副本里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眼下正是冬季最冷的时候，因为没有了人类的干扰，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这几天夜里的温度，有零下三十几度，简直可以说是滴水成冰。

秦寂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又看了看原衡，欲言又止。

这几天原衡一直心不在焉，但是每当她要问的时候，这人又是一副回避的态度。

最近外出搜刮的时候，都是有惊无险，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最蹊跷的事可能就是那份文件了。

秦寂和老酒鬼第二次去拿原料的时候，曾经支开他，自己去文件柜那里偷看过。

那份文件不见了。

只有可能是原衡拿走了它。

秦寂自己其实对找到解决病毒的办法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这和上次副本不同，秦寂一来没有抽到医学方面的职业，二来自己本身也不具备对应的知识。

她可不觉得丧尸病毒是那种随便调查调查就可以解决的东西。

不然的话，这里的科学家们难道是吃白饭的吗？

即使她真的想走，也会选择找发动机这个路线。

然而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陪着原衡度过一个副本，自然也就不会再犹豫。

优柔寡断，不是她的性格。

只是原衡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时钟滴答滴答地指向了晚上十点，秦寂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打着呵欠，佯装困倦站起了身。

“今天就忙到这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她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原衡回过神来，也进了主卧的另一个房间。

他刚刚脱下上衣，就听见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声音是从通道那边传来的。

他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到底是应该就这样呢？还是应该把睡衣穿上？

还没等他考虑完，秦寂已经走了进来。

她瞥了一眼某人的身材，眼睛转向天花板，“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知道你拿走了那份文件，原衡。”

秦寂这句话一说出口，原衡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一片惨白。

“你都知道了。”他的眼灰暗了下去。

“我会留在你身边。”秦寂面向他，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所以别再担惊受怕了，我会陪着你度过余生。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原衡。”

“你说的都是真的？”原衡的手攥住秦寂的肩膀，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一旦你点头，就再也不能后悔了。”

“我不会后悔。”

“这可是你说的。”

下一秒，秦寂的身体就离开了地面。

十点半的时候，老酒鬼坐在客厅里，收拾着还没做完的子弹，嘴里还嘟囔着，“能不能给我这种老东西留条活路？这么大岁数了，还让我听这么刺激的东西。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

这时木匠的女儿跑出来了，被老酒鬼一把捂住了耳朵，拔萝卜似的把她往木匠的房间里拎。

“你小孩子不许听这种东西。”

小女孩被蒙着耳朵，“打架了，叔叔和阿姨在房子里打架了。”

“妖精打架还差不多……”

老酒鬼把小女孩交给木匠，“看好你女儿，一会儿学坏了可别怪我。”

说完，他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留下木匠一头雾水，“老酒鬼为什么把你赶回来？”

他那个还在吃手手的女儿眨巴眨巴眼睛，天真的说道：“不知道。”

没人再关注客厅里能隐约听见什么声音。

夜，还很长。

……

第二天，刚刚醒过来的秦寂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忍不住抓起被子捂住了脸。

某个人倒是美滋滋的，哼着不知名的调子，站在床边穿衣服。

原衡打理好自己，才把秦寂的被子拉开一条缝，“你今天在家休息吧，饿不饿？”

说完，还在秦寂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不饿……”秦寂抓着被子，闷闷地出声。

结果这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

原衡低笑，“我去准备早饭。”

等他走了，秦寂才赶紧露出脑袋，长舒了一口气。

这种冒粉红泡泡的氛围，实在是太让人不习惯了。

当天白天，出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秦寂没有外出。

原衡和老酒鬼全副武装地去了外面，木匠把女儿送到秦寂身边，自己拿着斧子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树林。

酒馆老板一个人待在地下室酿酒，楼上只有秦寂和木匠的女儿。

原衡他们离开一个多小时之后，秦寂原本想带着小女孩补个回笼觉，就听见外面有人按响了电铃。

她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和他们一起去工厂的小偷。

“我看见了军队的人，应该是从幸存者基地来的！”

一进别墅，小偷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寂。

酒馆老板刚去看过酿酒器的温度，这会儿正好出来，“他们都已经放弃这里不知道多久了，怎么会突然回来？”

小偷看看秦寂，又看看酒馆老板，纳闷极了，“我说，你们怎么看起来都不太高兴？基地军的人来了，咱们可以买通他们，坐他们的车去基地！进了基地，就安全了！”

酒馆老板叹了口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座城市被放弃了将近一年，这个时候，军队的人回来了，难道能是为了救人？

光是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秦寂问道。

“他们开车去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可能是个秘密基地吧！”小偷随意地摆了摆手，“反正那地方我是没进去过，那个锁复杂的……我这种平头百姓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打开了。城市刚被放弃的时候，很多人打过那个地方的主意，可是想尽办法也进不去，现在看来，那是人家军队的重要据点，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开呢……”

小偷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发现，然而秦寂已经猜出来那是什么地方了。

军队的人去了079研究所。

时隔一年，这些人又一次来到研究所，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和病毒有关的东西遗落在了那里。

“他们人数多吗？”秦寂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太多，只有一辆车，一共有六个人。不过他们装备太好了，手.雷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哪有丧尸拦得住他们？”小偷有些羡慕的说道。

秦寂转身回了房间，动作相当急迫。

一关好房门，她就召唤了雄鹰，顺着原衡他们离开的路线，追了上去。

原衡他们这次外出的目的地离研究所并不远，秦寂不希望她和那些来自幸存者基地的人碰面。

刚才坐在客厅里，她就怀疑，那些人回到这里，就是冲着原衡来的。

这次副本里，原衡的身份成迷，但是一切线索都指出了一件事实，那就是原衡和研究所渊源颇深。

那几个基地军这个时候回来，必然是得到了什么线索。

而这些线索从何而来？

秦寂不相信幸存者基地一年时间还没有翻遍从这里搜走的资料。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翻遍了资料，发现少了某些重要的东西，然后从相关人员的嘴里，撬出了这些东西的藏身之处。

这群人可不会管原衡有没有失忆。

一旦他们当中有人发现原衡是曾经出现在过研究所里的面孔，那么原衡就危险了。

秦寂心急如焚地催促着雄鹰，希望可以快点找到原衡。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

当原衡的身影在雄鹰的视野里出现时，还有几个不被期待的身影同时出现了。

“站住！你们两个转过身来！”其中一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基地军举着枪，语气里充满威胁地对着原衡几人下命令。

他的眼睛眯了眯，总觉得前面那个高个子男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一年前，好像就有这么一个人和他打了一架。

当时他偷袭成功，就差最后一下了，却不知道被谁黄雀在后，打了一闷棍。

想到这，他恨得牙痒痒。

那小子好像就是这个研究所投资人的儿子……

想到这，这名基地军的眼神一深。

“叫你快点转过来！”

这小子身上绝对有秘密！

秦寂驱使着雄鹰扑了下去，自己则一脚踢开房门，冲进了武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