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到择善坊了,我走几步就到。你回去跟父亲大人说,就说我中途有事要去西府,先不过去了。”
说完,杨玄感转身就走。
杨应彩愣了一下,又急问道:
“那爹爹要是问我,你对冯大哥是什么看法,我该怎么说啊?”
“堪。”杨玄感头也不回。
“什么意思嘛!大哥真是的……也不说点好听的话……哎哎哎,还有那什么麻醉散,你千万别忘……”
杨应彩说到一半,对方早已没入人群不见了身影,只得忿忿随他去。
回到谭家客栈,生怕送来麻醉散时自己不在,冯宽一直也没敢出门。
等了两天不见任何动静,渐渐地,他心里没底,开始坐不住了。
谭文海的伤总算好的差不多了,天晴心舒,又逢佳节,准备和杏儿出去游玩赏灯。见冯宽在客栈门口坐着发呆,上前搭话道:
“冯兄弟,今天上元节,晚上也没有宵禁,一直窝在家里做什么?要不,一同出去赏灯看景?”
“谭大哥,你们先去吧。等晚些时候,小夜睡下,我再出去看看!”冯宽笑道。
“你呀,对那小娃娃也实在太好了。李妈妈过两日回来,时候我看看,要不要再买个丫鬟帮忙照顾小夜,这样你会省心很多。我先出去喽,出去关门,钥匙别忘了带。”
谭文海叮嘱一二,出了门去。
这会天色将暗,冯宽起身来到树下,望着灯火通明的河对岸,发了会呆,正恍惚间,忽听一声娇喝:
“喂,冯大哥!”
冯宽一个激灵,往左一看,只见五六个穿着士服的陌生人,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
“你们是……”
天色昏暗,加上这边没挂花灯,冯宽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应彩收回折扇,走近笑骂道:
“臭小子,这才两天而已,就不记得我啦?给你送药来了,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啊!原来是郡……”
“嘘~咳咳,请叫我杨公子!”杨应彩压低声音,向冯宽使了个眼色,神采飞扬道。
“呃……哈哈哈哈,啊!原来是杨公子啊,幸会幸会,里边请里边请!”
“哎等等!”
胡小婵跟在她身后,望着招牌,忽然开口问:
“冯小子,你那天说什么谭家客栈,怎么这里……又是写着唐家客栈呢?难道是我听错了?”
“这个……小妹妹,说来话长啊,放心,反正这地儿是没错。”
“不行,你也要叫我胡公子!”
胡小婵嘟囔不满,冯宽耸了耸肩,也没理她。
杨应彩先进去,胡小婵轻哼一声跟上。见四个护卫守在门口,冯宽又开口道:
“几位大哥,掌柜的不在,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外面天冷,都进来坐一会吧?”
“冯大哥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会安排的。”
看了看客栈里面、显得简陋狭小的陈设空间,杨应彩皱眉问:
“话说……冯大哥你,现在是在这里当伙计?”
“也不是,我只是住在客栈后面的院子里边。他们忙的时候,我偶尔会搭把手。”
冯宽笑了笑,拉着杨应彩到一边,低声问道:
“杨公子,那什么麻醉散,你真的已经弄到手了?”
“当然!不过嘛,要不是我天天催我大哥,可能……也没那么快。这个,给你!”
说罢,杨应彩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小包,递给对方。冯宽眼放精光,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接过:
“郡主妹妹,又欠你一个大人情,我记住了!”
递油纸包时,两人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一起,尽管只有那么一小会,杨应彩却是忽然心跳加速。
又见冯宽热切真诚的眼神,她更是面热心跳不止,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喂,你们两个就这样站着,可是有好一会了啊!再等一会,天都要亮了。”胡小婵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冯宽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道:
“那……我一会要带小夜去嘉善坊找钱大夫,你们要不……”
“现在都这么晚了,今日又是上元节,人家医馆估计已经关门啦!”
杨应彩抬起头,略带羞涩地提议道:
“我和小婵妹妹,准备去御街那边看灯,冯大哥……要不……咱们一起吧?”
“哦哦,也是!只是……我去看小夜睡了没,你们稍等一下!”
拿着麻醉散进了对门院子,冯宽轻声进门,见小夜正在熟睡当中,稍松了口气。将麻醉散放好,替他又掖好被子。
一转身,差点和悄悄跟在后面的胡、杨二人撞到一起,三人都吓了一跳。
杨应彩正要开口说什么,冯宽心一急,赶紧捂住她嘴,示意她二人出去再说。
一直来到了外院,冯宽方松开手,尴尬笑道:
“不好意思啊,郡主妹妹,我怕把小夜吵醒,一会可就麻烦了!”
“你这人真是……无礼至极!”
杨应彩红着脸没说话,胡小婵倒是替她嘟囔了几句。
“胡公子说得是!哈哈,行了行了,咱们走吧,京城我可一点都不熟,我今天就跟着你们,可别把我弄丢了啊!”
冯宽打了个哈哈,三人出门,一起乘马车往御街而去,几个护卫同随左右。
马车先行到尚善坊,下车之后,杨应彩让护卫们将马车驾回去,不必再跟着他们。
几个护卫左右为难不敢答应,杨应彩正要发火,杨应紫不知何时刚好过来,慢慢悠悠地笑道:
“月儿,你过家门不入也就算了,赏灯也不带我,二姐我……就那么遭你嫌弃吗?”
“二姐~我哪有……我是怕回去被爹爹看到,又要耽搁半天,搞不好,他都不许我再出来了呢!”
“又在胡说了啊!明明父亲晚上要和陛下他们一起,到端门楼上赏灯的,本来还要叫你一起,结果你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我……我那是因为有正事要办,去了大哥府上好么!”
杨应彩有些心虚,声音小了不少:
“这一点,小婵妹妹可以作证,不信你问问她!”
胡小婵跟杨应紫不熟,见她看过来,尴尬地朝她行了个礼,也没说话。
发现一如之前轻衣便服、配剑打扮的杨应紫过来,冯宽便悄悄躲在了两人身后,也不作声。
杨应紫何等眼力,之前早已经注意到他,当即又淡淡笑道:
“月儿,身后那人,跟你们不是一路的吧?”
躲不过去,冯宽只好出来,拱手笑道:
“不好意思啊,刚才掉了一枚铜钱,可算是找到了。郡主,自襄阳一别,咱们半年不见,如今你气质更胜从前,想必是武艺更有精进了吧?”
杨应紫心下一惊,暗道自己前些日子刚刚突破到止水境,还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他怎么就知道了?
“二姐,冯大哥跟你说话呢……”
见她不作声,杨应彩轻声提醒一句。杨应紫微微耸肩,不咸不淡地说:
“冯小子,你终究……还是来京城了!”
“没办法,我其实也不想……”
冯宽笑了笑,“实属被逼无奈,既来之则安之。”
“哎,二姐,天都黑了,我们要走了,你自己……”
“街上人多,既然你觉得那些护卫碍眼,今天晚上,我就跟着你们一起,权且当个男人,给你们护卫一二喽!”
杨应紫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冯宽哪里还听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轻咬嘴唇,忍着没说话。杨应彩拗不过,也只好让她跟着。
三五良宵节,上元春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
月照灯、灯映月,瑞霭霁色,灯花火树,游人如织,喧声四起。
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
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
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
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
四人走街穿巷,杨应彩、胡小婵在前,冯宽居中,杨应紫落在最后面。
刚开始气氛还有些古怪,见着身侧花灯彩照,耀眼烟花,渐渐地,都情不自禁地融入到欢乐祥和的气氛当中。
一会看到前面有杂技表演:喷火舞剑,胸口碎石,周围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杨应彩在外面吵着要进去看。
杨应紫拉不下脸来去挤人堆,冯宽人高体壮,便牵着杨应彩领头开路。
杨应彩拉着胡小婵,跟在他身后,三人躺开一条路,直接到达人群最里面。
近距离观看表演,杨、胡二人一会激动鼓掌,一会惊叫连连,一会又屏气凝神,冯宽苦笑应和,不停地扔钱打赏。
一会三人出来,杨应彩擦了擦汗,意兴未消:
“二姐,你怎么不跟过来看呢?刚才,简直太精彩,太刺激了!”
“雕虫小技而已。”杨应紫抱剑环胸,不以为然。
冯宽指着前面,转移话题道:
“杨公子,胡公子,前面还有捏糖人的,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哇,走走走,我要吃我要吃!”三人疯得一起靠过去,杨应紫气得牙痒痒,也只得赶紧跟上。
看着案板上摆放着各种小巧精致的糖人:鱼儿、狗儿,凤凰、孔雀,关公、霸王……又见老师傅拿热勺在现场画画,一会是龙凤呈祥,一会又鸳鸯戏水,杨应彩连连拍手叫好,准备一齐全部买下。
小贩乐得不行,冯宽赶紧劝止道:
“那个……咱们不需要那么多,拿四个就行。”
最后好说歹说,还是多拿了两个糖人。
走了一阵,杨应彩又被旁边的精致小物仕给吸引住了,准备把糖人递给冯宽,见他正舔着手中的“霸王”,当即皱眉不解问:
“冯大哥,你怎么还吃这个呀?”
“糖人……难道不能吃么?”
冯宽懵了一下,又看了看她三人手中几乎“完好无缺”的糖人,同样皱眉不解道:
“你们,怎么都不吃呢?”
“这么可爱的糖人,冯大哥你……你怎么下得去嘴呀!”杨应彩嘟了嘟嘴。
“啥??”
冯宽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杨应紫拿着手中的“金凤”看了一路,难得见冯宽吃瘪,连忙跟着附和:
“某些人呐,初来乍到的,实在是不解风情!”
胡小婵其实也舔了几口手中糖人,见状,小脸不禁微红,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一时都不敢说话。
眼见冯宽发愣,杨应彩又随口笑道:
“算了算了,呆霸王吃了就吃了,也没什么。我这个糖人,冯大哥可得替我保管好,不许再吃了哦!”
从她手中接过一根“鸳鸯戏水”的糖人,冯宽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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