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情绪似乎越来越失控,冯宽只得先走开。等外面完全没了动静,杨应彩小心翼翼地走下床,对着铜镜仔细看了半天,暗松一口气后,拿出那两枚药丸,咬牙挑出一颗,放到嘴里和水吞下。
冯宽回到柴房枯坐一会,横竖不是滋味。又出来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没见到白凤娇的身影,更是莫名失落。
最后辗转去到前面厅堂,这会时候尚早,大门半开,还没有客人。掌柜的正在柜台上拨弄算盘,冯宽便凑过去问道:
“掌柜的,昨晚那帮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还好,大清早的都走了。”
“啊?就走了??”
“没错,走得时候天还没亮呢。哦对了,你们的账,那白衣姑娘都一并结了。”
“哦……”
冯宽顿时怅然若失,掌柜的看在眼里,忙又挤眉弄眼,低声问道:
“哎,这位公子。你们……是不是认识啊?那姑娘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给你炖鸡汤补补,钱都付了,马上就好,一会我让小二送过来!”
“啊?鸡汤?我……我们……”
冯宽一扫阴霾,瞬间又精神焕发,脸颊同时还有些发热。
“嘿嘿,公子不必多说,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经历过?这样神仙一样的姑娘,小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哈哈哈~”
冯宽脚底轻飘飘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柴房。
没过一会,小二真端过来一大罐鸡汤,飘着热气,散着浓香,被拉回到美好的现实,冯宽激动得直接赏了小二半两银子。
整理衣裳,洗了洗手,冯宽眼含深情、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一脸享受地品尝一碗。身子热热麻麻的,好像整个人都飘在了空中一样。
一会落回到地,又想起了杨应彩,犹豫一会,冯宽长叹一声,“谁让我这人心肠软呢!罢了罢了,至少,郡主妹妹也是个姑娘,长得……嗯,倒也过得去。”
说着,冯宽又喝下一碗,旋即抱着剩下的鸡汤过去,径直推门而入。
“郡主妹妹,这里有好东西,快尝尝!”
服下药,杨应彩精神好了一些,闻着浓郁的香味,眼巴巴地望着冯宽盛好汤、端着汤碗过来。
“你身子还没好全,别动,我来喂你。来,呼~~张嘴,哎对了。好,再来一口……”
被冯宽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杨应彩不自觉地喝下整整两大碗鸡汤,最后感动地挤出笑道:
“这才是我的贴身护卫嘛,不错不错,跟之前比大有长进!”
“长进你妹。我呀,只是因为你有伤在身,不过是发扬精神、替我将来的生活费着想罢了。”
“哦……那你就继续发扬精神呗,你以后的生活费,我全都包了!”
“真的假的?郡主妹妹大气!”
冯宽喜不自胜,盛完最后半碗,见她不愿再喝,汤匙都没换就往自己嘴里送,杨应彩愣了一瞬,面红耳赤道:
“你,你怎么就……就这样喝了呀!”
“这可是白……咳咳,这么好的鸡汤,当然不能白白浪费了呀。”
“那……那也不能……用我用过的……”杨应彩眯起眼睛,想发火却又提不起来气。
“拢共就拿来这一把汤匙,不用这个用哪个?放心,我又不介意这些,哈哈哈~”
“臭小子,你给我记着!”
“记着呢,今天什么日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一会出去,冯宽又弄来热水。杨应彩沐浴完换上道袍,冯宽顿觉眼前一亮。
“郡主妹妹,别说,你这样子还挺好看的!”
“这破衣服……要不是看你费了一番心思拿过来,我才不会穿呢!”
“虽说稍微大了些,还是干净利爽的,比你之前那样好看。就是你这发型稍微有点呆,要不,我帮你弄弄?”
杨应彩嘟囔一声,“以前都是专门梳头的丫鬟们弄的,过去这么多天……当然就乱了呀。要真会弄就让你试试,看你能弄出什么花儿来。万一弄的不成样,小心我……”
不等她说完,冯宽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放下,浸水上发油。见她头发不长,便扎了个细马尾。又寻了根黄色绸带系在发根,打了个漂亮的结,两鬓分成细辫……
忙活一阵,冯宽走开几步一看,连连感叹道:
“哇哦~还真是……漂亮极了!不比白……咳咳,反正都好看。”
杨应彩对镜一看,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比起之前倒是顺眼多了。
“还行吧,干得不错。之后几天,我梳头的事就一并交给你喽!”
冯宽愣了一会不说话,见她努力憋着笑的样子,知道自己又给自己挖了坑。
两人稍作收拾,准备继续出发,杨应彩脚还没好利索,便让冯宽去雇辆马车。
找掌柜的打听了一下,找到镇上的一家车马行,可等冯宽过去,才发现马车早已被雇用完了。
转悠半天没办法,最后在旁边的市场,遇见有人卖驴子的,毛色黑黑亮亮,看着品相还不错,冯宽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花了二两银子牵了回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在客栈等了好半天,杨应彩有些不耐烦。
“你以为我想啊,顶着大太阳不热么?”
冯宽撇了撇嘴,“雇不到马车,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弄来了一头驴。”
杨应彩跟出来瞟了一眼,当即无语道:“这家伙瘦瘦小小的,能驮人吗?”
“放心,可是花了整整二两银子呢!小家伙很老实,我专门坐上去试过,除了稍微慢一些,还挺稳当的!”
杨应彩将信将疑。冯宽让店家蒸了几笼馒头,又烤上几大张饼,一起包好放在驴背上。饱餐一顿,将将上路时,已经到了下午。
一开始骑坐在驴背上,杨应彩还有些不自在。待走了一会,虽说慢慢悠悠速度不快,确实是稳当。黑驴也温顺听话,说停就停,说走即走。第一次体验这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地,杨应彩开始喜欢上它了。
天闷气热,两人戴着竹笠,冯宽牵着驴绳,一边走一边擦着汗。杨应彩一身轻松,悠哉悠哉的扇着风:
“别说,这毛驴儿还真是不错。冯护卫,这次你做的不错,等到了襄阳,大大的有赏!”
冯宽耸了耸肩,“郡主妹妹,你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到了襄阳之后,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会赏给我什么东西。反正……别的不提,工钱要是克扣得太狠,我可不会依你。”
“你小子放心吧,本郡主绝不会……咳咳,亏待你的,嘿嘿……”
心里琢磨着坏心思,杨应彩心情大好,“哎,你说,这小毛驴儿……咱给他起个名儿好不好?”
“不就一畜生嘛,它哪里需要什么名字!”
杨应彩白了他一眼,“你也有名字,它怎么就不需要了?”
“有没有搞错啊郡主妹妹,这也能扯到一块?”
冯宽瞪大眼睛,“我可是人啊,跟它当然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它吃吃喝喝,走走睡睡,你不也一样?”
“除了吃吃喝喝走走睡睡,我还有神采、有灵魂、有人性、有理想,怎么就一样了?”
杨应彩轻哼一声,“你说的这些,说不定它也有呢!咱们都不是它,无非是感受不到罢了!”
冯宽哭笑不得,又无法反驳索性找了个阴凉处歇脚休息。灌下几大口水,洗了把脸,感觉清爽不少。一会见杨应彩一脸郁闷,便出言宽慰道:
“行行行,就依你。这样吧……它这一身黑,不如,咱们就叫它……小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杨应彩低头嘟囔几句,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回了呀,这毛驴儿……它现在就叫小黑!”
“不是这个。哎呀,刚才说了一大通,那你现在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理想?”
杨应彩眼放异彩道,“说不定啊,什么时候我心情一好,真的能帮你实现哦!”
这下冯宽还真被问住了,愣了半天,认真想了一会,回道:
“刚才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还没弄清楚,哪有什么资格,谈什么真正的理想啊!你看,这小毛驴都已经有名字了,说不定,它的理想已经实现了。”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呀,如今就是我的贴身护卫!”
杨应彩笑着宽慰道,“至于你的身世嘛,最迟……等我回到京城,我一定会让人调查清楚。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喽。”
“哦,这么说来……其实,你也不清楚我的身世背景,对吧?”
冯宽直直地盯着她,“堂堂京城郡主,会让我这种身世不明的人做你的贴身护卫?恐怕……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的吧!”
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了这个话题,杨应彩顿时有些慌乱。
“我……我也没怎么骗你好吧!你的确就是叫冯宽,而且,本来就是要护送我去襄阳的!”
“那……我其实不是你的护卫对吧?还有,我怎么觉得……我应该姓司马呢?”
“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护卫,你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你满意了吧?”
说着说着,杨应彩只觉得郁闷又委屈,眼眶不禁红了。
“襄阳你爱去不去,我不用你管了!”
“哎哎,郡主妹妹……你别哭啊,襄阳我肯定是要去的。放心,既然答应过你,我一定说到做到!”
冯宽慌忙安慰道,“只不过,我还是想弄清楚一些最基本的事。你看我好像成天嘻嘻哈哈的,可连我自己是谁都不清楚,有时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浑身没劲,什么都没意思……”
杨应彩蓦地一惊,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最后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冯宽长叹一声,忽又展颜一笑,“走喽,郡主妹妹,来日方长,先不管这个,襄阳还好远呢!”
“你……你以后,就叫我……彩儿吧,别再叫什么郡主了。”
“彩儿妹妹……嗯~这个名字好听,哈哈,好的郡主妹妹!呃……彩儿妹妹。”
两人相视一笑,冯宽扶她重新上了驴背。天依旧很热,再行路时,冯宽却感觉清爽了许多。
紧赶慢赶,傍晚时,两人来到一座县城外面。
城门无人看守,两人轻松进了城。见街上行人稀少,店铺酒肆大门紧闭,冯宽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杨应彩也奇怪道:
“这天……看着还不算太晚啊,镇上那会都还热闹,怎么到了县城里面,都早早的关门歇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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