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后面,两人都有些累,相拥着小睡了一觉。
醒来后,各自沉默一会,陈志感叹道:
“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咱们两个最后会在一起。烟萝你觉得……这算是缘分吗?”
“孽缘吧。”
赵烟萝淡淡一笑,“之前是为了活命,咱们不得不答应那妖道。我腹中的孩儿,一直都被他惦记着呢。
后来郭淮死前,将我的那具残魂送还过来,是想用我来报复你的。
一开始的确有效,那段时间,我好几次都想宰了你,然后和我腹中孩儿一同自杀。可偏偏……”
“偏偏那小子修为突破,咱们的血脉,忽然变得奇妙了,世界,忽然又变得美好了起来!”
陈志苦笑补充,“我那先祖……从那个时候起,也忽然变得人性了不少。
我其实一直在想,他后来放过我们这么多人,不一定都是那位九幽冥帝的意思。”
“谁知道呢!”
赵烟萝轻叹一声,“这位从未真正露过面的藏天圣君,才是子虚真正的大麻烦。”
“也是我们的大麻烦吧!”
“我们哪里配的上哦!他们是真正的神仙打架,只希望子虚还保留有一些人性,不然扶云居那些人,恐怕都要白白牺牲了。”
听到这,陈志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将仙玉放回去,整个空间再次变得完全黑暗下来。
“烟萝,这件事上,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你,还有圣庙那些恶心的家伙!”
“清醒的人还是太少了,之前的我们,完全无法和圣庙抗衡,这件事……我们无能为力。
即便现在,我们的血脉之力再次蜕变,也只能自我安慰,子虚到时会因为这个,将怒火完完全全地倾泻出来。”
“那万一……怒火波及到了你我身上呢?”陈志眉头紧锁。
赵烟萝一脸得意地笑了笑,“子虚若真的回来,他都不怕死,你我,还怕死吗?”
“唉,活着真是……”
“别多想啦,活着怎么也比死了强,不然他们那些神仙,为何都要追求长生不老呢?难道是为了追求痛苦不成?”
赵烟萝轻轻拍了拍陈志脑袋,温言软语地宽慰几句,陈志一时哭笑不得。
“话都被你说完了,感觉啊,如今我有点像是不死不活,或者又死又活的样子。”
“这还用感觉吗?咱们现在,是在这魂器当中,身体和意识都是分离的,本来就是不死不活,或者又死又活的状态。”
陈志安静一会,叹道:
“以前总听子虚说什么灵魂伴侣,我想,应该指的,就是咱们这个样子吧。”
“狗屁,灵魂伴侣指的是志趣相同,心灵相通。咱们要是真是灵魂伴侣,需要进到这里,才会说这么多话么?”
“呃……嘿嘿,拿子虚的话说,这不是给咱们的感情……留一点进步的空间嘛!”
陈志假装伸了个懒腰,把手又伸了过去,被赵烟萝半路捏住,悻悻而归。
“你现在地位特殊,比当年冯子虚那时候都要尊贵显要得多,要是敢学他到处拈花惹草,小心以后,我门都不让你进。”
说完,赵烟萝主动凑过去,咬了咬陈志耳朵。
“怎……怎么可能啊!”
陈志浑身酥麻,最后含笑解释道:
“说来烟萝你可能不信,那其实也不是子虚花心,基本都是人家姑娘主动喜欢他。
然后吧,其中绝大部分,他是真的像我一样,当兄弟朋友对待的。”
“瞎扯淡!当年一样也有很多小子主动喜欢我呢,阿志你是太单纯了。就这么跟你说吧,男女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纯洁的友谊!”
“是是是……”身子一紧,陈志赶紧附和。
两人相拥着又安静一会,陈志忽想到什么,正纠结要不要问时,赵烟萝开口道:
“怎么,你也感觉到不安了?”
“烟萝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恶心。说正事!”
“咳咳,你说……咱们在这里说话,外面那些人,真的都听不见吗?”
“听不见无妨,听得见又何妨?”
陈志做了个深呼吸,“咱们真的不配么?”
“嗯,真的不配。”
“我终于理解,为何你说,咱们一定会赢了。”
“哦?”
“子虚以前说那些荒唐故事的时候,有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等等,我好像也想起来了!”
下一瞬,两人异口同声地念道: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地上这时夜幕降临,陈希夷背着空空如也的大粥桶回到弘道观,身后跟着同样背着粥桶的张翠山、牛淙、赵小丁。
梦寻引着四人到伙房用餐。陈希夷将自己桌前的一盘肉分成三份:
“童男童女吃太多,已经没甚滋味啦,这是地下刚长出来的一对双胞胎,今天大家都辛苦,给你们尝尝吧。”
“多谢师尊!”
张翠山、牛淙恭恭敬敬地过去施礼接过,唯独赵小丁坐着一动不动。
陈希夷便捧着肉盘,亲自端过去,笑问道:
“怎么,到现在还会嫌恶心?”
赵小丁摇头大笑,“师尊大智大勇之人,何必多此一举。托师尊的福,我已饮过那冯子虚的神血,哪里还看得上这等凡尘下品物哟!”
“孺子可教也!”
陈希夷仰天大笑,连肉带盘一起化为灰烬,直接在赵小丁旁边坐。赵小丁给他满上酒,说道:
“师尊,这天是越来越热啦,以后这种脏活累活,让咱们去做就是。”
“那怎么行哦!老夫一天不看你们这些活生生的东西,总觉得没精神。”
陈希夷抿了一口酒,“再说了,这酒的主人估计快回来了,我再不好好照顾照顾他的那些熟人朋友们,到时,他不把我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了?”
“哼哼,冯子虚要真敢回来,不劳师尊动手,我们就能宰了他!”刚才还有些落寞的张翠山,忽然便来了精神。
“就凭你?”陈希夷剜了他一眼,“这会凉快了,还不去请药王过来一起用饭?”
“是……”张翠山脸色苍白道。
“我……我也去!”牛淙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去做什么,想气死孙先生是吧?吃两口,赶紧滚一边去。”
牛淙慌忙抱起肉盘,三下五除二地往嘴里硬塞进去,最后掩面向陈希夷行完礼,踉踉跄跄地夺门出去。
一直等跑到之前的那座废墟上面,牛淙才略感安心地扶着一堵断墙,狂呕不止。
等到实在吐无可吐,牛淙瘫坐在地,望着一地的污秽物发了会呆,感觉胃部又是一紧,忙闭上眼,就地打了个滚,将身子挪到另一边的墙角方才平缓下来。
忽然,一阵夹杂着淡雅香气和浓烈酒味的熟悉怪风吹来,牛淙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最后定格在刚刚从地下冒出来的两个人身上。
“这位兄台,天色已晚,为何独自在此……如此落寞?哦,莫不是……老头又请孙药王吃饭了?”
陈载搂着一脸清冷的赵丑儿,用那双醉醺醺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牛淙一会,笑问道。
牛淙轻叹一声,“陈大人还是不要去打扰师尊雅兴。”
“兄台所言极是啊,哈哈哈哈!”
陈载大笑几声,忽将赵丑儿往前一推,牛淙眼疾手快将她扶住,芳香入鼻,不由得身子一颤,赶紧脱开手,往旁边又挪了挪。
“兄台出身玄真观,坐怀不乱,果然正人君子!”
陈载抚须**笑,见赵丑儿秀眉轻蹙,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当即拉下脸来,瞪眼呵斥:
“小娼妇!怎么,看不懂你夫君我的眼色?没看到你牛师兄嘴上不干净吗?还不快过去,帮他好好舔干净!”
“这……这怎么行!”
牛淙心中一**,连连摆手推辞。
“哎,兄台不必推辞,丑儿才晋升为圣庙上卿,原本就是要拯救苍生,抚慰人心的。你就权且,当作替她积攒功德啦!”
牛淙讷讷无言,低下头去。赵丑儿一脸哀求地看着陈载,见他渐渐收住笑容,半眯着眼盯着自己,忽吓得浑身颤抖,赶紧收回目光,略略缓了一会,随即转过身去,缓缓吐出几个字:
“牛师兄,丑儿……冒犯了。”
说完,赵丑儿流下一行清泪,走到牛淙身前,俯身下去,牛淙整个人木在原地。
看到陈载怪笑着往伙房方向去,牛淙心底一股邪火骤然升腾出来,艰难抵抗一会,最后双手不受控制地猛然往前一箍。
一声尖叫过后,赵丑儿圣洁的白袍被撕扯下来,将二人包裹在内,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墙骤然轰塌,扬起的泥土灰尘,很快便掩盖住了一切。
绿荷背着下半身瘫痪的孙思邈,跟着张翠山走出静心阁。
出了南院院门,一直半睡不醒的孙思邈忽然睁开眼,像个孩子一样地兴奋地望着东边:
“听,笛声又飘过来了!”
绿荷停住脚步,闭上眼感受一会:
“孙先生,宁姑娘最近精神不错,我想……子虚应该是真要回来了。”
“嗯,但愿人长久啊~”
“我说两位神经病,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了?醒醒吧,这里晚上只有鬼哭狼嚎,哪有什么狗屁笛声!”
张翠山冷笑一声,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吧,一会师尊等不耐烦,大家都没好下场!”
“他要是不耐烦,早就把咱们都杀了。”
绿荷淡淡回了句,瞟了眼张翠山那张比黑夜更加阴沉的脸,将孙思邈往自己背上小心翼翼地提了提,绕过他,径直去了北院。
陈载刚到伙房院门口,眼见绿荷三人一前一后过来,便横着胳膊挡在门口,笑吟吟地说:
“几日不见,绿荷姑娘是愈发出落的好看啦!药王先生半身不遂,还能如此滋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啊!”
“这会天黑,姓陈的看清楚喽,我可不姓赵!孙先生德行高洁,你这种小人哪里能想象得到呢。还是让开吧,让你家先祖等不耐烦了,你可没什么好下场。”
“你??”
张翠山轻咳一声,绕到前面来劝道:
“大人何必与一泼妇纠缠计较,师尊派我请孙先生过来,定是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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