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一日清晨六时许,上海“桥厦”宪兵司令部。
宪兵司令桥本龙马介少将早晨刚刚起床,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就被机要秘书送上来的报告给气得够呛了。
大冢芳茂提出的利用无线电监测车对金田权三郎最后可能去的可疑街区进行的拉网式排查做很显然起了作用。昨晚支那地下抵抗组织的电台一连停了三夜之后,终于又重新开机了,然而支那人的这台秘密电台开机之后不久就被近在咫尺的由大冢芳茂率领的“特别搜捕小队”中的无线电监听车捕捉到了信号方位,大冢芳茂立刻下令手下这支有三十多名宪兵大队和特高课精锐组成的“特别搜捕小队”对无线电台所在位置的支那地下抵抗组织实施抓捕。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说明大冢芳茂的行动计划是正确而又可行的。
然而接下来让桥本龙马介司令大为恼火且没有任何胃口吃饭的是,在随后由大冢芳茂亲自指挥的抓捕行动中,支那人仅仅伤亡了最多十人,真正留下来尸体只有八具,而大冢芳茂所指挥的日军“特别搜捕小队”三十余人却是死伤惨重,其中十五人阵亡,十三人负伤其中五人重伤,而阵亡者中居然还包括自己的挚友、搜捕小队的指挥官大冢芳茂。但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支那的地下抵抗组织不但没有就此被消灭,反而在击退了日军“特别搜捕小队”之后全身而退,顺利带走了无线电台和密码本,临走还不忘放一把火将自己的窝点致远书店连同店内阵亡的中日双方的人员尸体一并烧成了灰烬,这次不成功的抓捕行动对驻沪日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什么时候中日战损比已经达到一比三的地步了?在桥本龙马介司令的印象里,三十多人的日军部队在正面战场上都能打垮支那军一个步兵营了。
如果在收到了这种令人愤怒和沮丧的作战报告之后还能安下心来吃得下饭的话,他就不是桥本龙马介了。
“八格牙路!一群饭桶,蠢货!”他还没看完整篇报告,盛怒之下就已经一把把身前的榻榻米上摆放着丰盛的日式早餐的小机给掀翻了。随侍在旁的勤务兵和机要秘书都是低沉着脑袋,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插嘴和收拾。
然后身上还穿着睡觉时候的日式和服的桥本龙马介也顾不上地上的杯盘狼藉了,他“嚯——”的一下站起身来,立刻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抓起了电话吼道:“叫宪兵大队大队长佐藤弘一和特高课课长南造云子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五分钟之后,刚刚从致远书店大火现场赶回来,一晚上没有睡而显得精神憔悴的佐藤弘一中佐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暴怒不已的桥本龙马介司令面前之后,盛怒之下的桥本龙马介抓起办公桌案头上的那份报告,直接扔到了他的脸上,头上青筋暴起地冲他愤怒的大吼道:“你这个饭桶、蠢货,我让你派兵好好协助大冢芳茂,搜捕支那地下抵抗组织,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听从大冢君的指挥,你是怎么安排队伍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冢君会被支那抵抗分子伏击而玉碎?为什么你和你的宪兵队当时不在场?”
佐藤弘一中佐昨晚上接到了堀江少尉发送的
求援电之后就率队赶到了已经被大火包围笼罩的致远书店,亲自指挥部队参与了负伤人员救治、灭火以及戒严周边道路搜捕可疑人员的行动并将此地发生的一切整理成报告,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呈交到了桥本司令部。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他这么辛苦了一夜之后,却没有任何人对他表示感谢,反而大早上就被桥本龙马介叫来宪兵司令部臭骂了一顿,他委屈得要命。
这次搜捕支那地下抵抗组织的行动计划安排是已经阵亡的大冢芳茂亲自制定和下达的,佐藤弘一中佐仅仅是按照桥本龙马介司令的命令向其提供他所需的兵员和武器装备而已。要说佐藤弘一中佐对昨晚的战败有责任,那肯定也是有一些的,但是最大的责任应该在骄傲轻敌,没有联络大部队甚至没有动用整支“特别搜捕小队”的力量,只是依靠自己和徒弟赤崎森夏就孤身潜入致远书店,想要将盘踞其中的支那抵抗分子一网打尽,独揽所有荣誉的大冢芳茂自身身上。是此前单凭一己之力成功摧毁了军统苏州站的大冢芳茂把解决这伙很可能是属于中共势力的地下组织想得过于简单了,认为一般的潜入偷袭外加外围伏击就能拿下这处很可能属于中共地下党的地下联络站。没想到中共地下抵抗势力的战斗力如此之强,在被皇军突然包围并侵入店中的情况下,反应这么迅速,愣是支撑到了外围的援兵到来,然后内外夹击击退了“特别搜捕小队”的包围,利用皇军暂时后撤的时机快速撤退了。顺手还重挫了皇军“特别搜捕小队”,消灭掉了不少皇军精锐。
不过眼瞅着桥本龙马介司令前所未有的如此不顾身份、不注重仪态的大发脾气,佐藤弘一中佐也只能把这些话都咽下肚子里,不敢轻易开口说出来。面对桥本龙马介司令的高声喝骂,他只能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低沉着脑袋笔直地站着,不断地说“嗨嗨嗨”,好让桥本龙马介司令尽情发泄心中的怒火。
这是日军之中,下级军官对待上级军官责骂时候的起码的素质和态度。在等级制度最森严的日本,上级领导的一言一行都是绝对正确的,上级和领导也是从来都不会犯错的。如果因为上级的判断失误而出现了纰漏和损失,那么承担上级的错误和怒火则成为了下级的义务。如果不能做好这一点,那么根本就没办法在日本社会,尤其是日军军队中混下去。
桥本龙马介司令起先虽然是怒火冲天,但是他当着佐藤弘一中佐的面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也开始逐渐冷静下来。他内心知道此次搜捕行动失败的责任不应该由自己的心腹爱将佐藤弘一中佐一人承担,大冢芳茂的骄傲轻敌、孤身犯险才是此次搜捕计划失败的主因。只不过他这一次又等于败给了支那地下抵抗组织,连自己从日本国内请来的强援、自己一生的挚友大冢芳茂都在此战中玉碎了,内心的沮丧和挫败感像毒蛇一样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所以盛怒之下的他需要一个渠道把内心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而佐藤弘一中佐和南造云子是此次搜捕计划除了大冢芳茂之外的第二号和第三号具体执行人,现在大冢芳茂死了,特高课课长南造云子又是大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大将的麾下爱将,自己得罪不起,所以倒霉的
佐藤弘一中佐自然就成了桥本龙马介司令手头唯一的出气筒。
不过他已经是少将军衔的驻沪日军宪兵司令,盛怒之下的他还是要顾及自己和佐藤弘一中佐的颜面,他并没有像一般的日军低级军官那样对佐藤弘一中佐大打出手,而只是劈头盖脸地严厉训斥了一番。算是保留了日军高级将领的一丝颜面。
桥本龙马介司令一口气将佐藤弘一中佐狠狠骂了一刻钟,终于把心中的那股邪火发泄完了,看到面前的佐藤弘一中佐噤若寒蝉的低头沉默不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桥本龙马介司令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于是他大马金刀地在办公桌后头的沙发椅上坐下来,换了一种较为平和的语气询问道:“佐藤中佐,南造课长上哪儿去了?怎么没有随你一同前来?”
“报告司令官阁下,南造课长已经连夜率领特高课的特工们出城寻找支那抵抗组织撤退的路线痕迹了,所以没有接到您传唤的电令。另外大冢先生的关门弟子,南造课长的师妹赤崎森夏昨晚上失踪了,南造课长放心不下,正在亲自率队搜寻其下落,可能会在外滞留一段时间。她回来后卑职会立即通知她前来报到的。”佐藤弘一中佐低沉着脑袋恭敬地回答道。
桥本龙马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严肃地询问道:“佐藤,对支那人的这种躲躲藏藏时不时搞搞偷袭的作战方法,你认为我们大日本皇军应该如何应对?”
佐藤弘一中佐当然知道桥本龙马介司令是倾向于对支那抵抗势力实施大冢芳茂提出的以无线电监测车为主的拉网式排查方式的,他不会提出有别于这个战略的说法,否则稍有不慎肯定又会被桥本司令一顿臭骂。他立刻低着头,装作思考的模样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司令官阁下,属下觉得应该加大每个城区、重要路口以及水陆交通要道的驻守皇军数量,扩大宪兵队的巡逻小队的巡查范围。然后每晚都至少出动四辆无线电监测车对整个中心城区进行不间断的监听,等待城内剩余的支那地下抵抗势力自我暴露、自投罗网。”
其实一向习惯了打打杀杀,普通军人出身的佐藤弘一中佐自己内心也不觉得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支那地下抵抗势力尤其是中共方面的地下党势力行事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如风,隐秘机动能力非常强,对上海乃至整个苏南地区的地形又熟悉无比。要想提前拦截,对他们设下埋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利用各个检查哨将其与外界隔离,然后利用先进的侦测手段和技术来让他们自行暴露,最后集结大军将其一一逐个剿灭。既然当前的安排很难发现和抓我支那地下抵抗势力,普通的日军士兵根本不是以中共地下党为首的地下抵抗势力的对手,那么只能加大巡查的日军数量,以数量弥补质量的不足。
桥本龙马介司令满意地点了点头,鼓励和安抚他道:“佐藤,现阶段只有加大夜间防守力量,扩大搜捕和巡查范围了。这事你具体安排,不要再出现纰漏。令我再次失望了。”
“嗨,请司令官阁下放心,属下谨遵教诲,一定不会让您再失望。”佐藤弘一中佐狠狠一低头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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