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等等!”
几个军士正要过来,冯宽见势不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强自镇定道:
“凭什么抓我?我到底犯了什么法?”
冯智玳冷笑一声,“一会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清楚犯了什么法!”
冯宽哪里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时怒极反笑:
“不知智障兄,现在何处当职?”
“关你屁事!”
“瞧你这成天无所事事的样子,想必还没有做官吧?
这几位军士,乃我大宋脊梁,是非曲直,心里自有一杆秤,凭什么听你一平头百姓吆五喝六?”
冯智玳一时语塞,冯宽接着又说:
“另外,前面那些人都是经过盘查之后才定去留。凭什么到了我,什么都不问,直接就要抓走?就因为你与我有私人恩怨,就能无视律法、公道、人心吗?”
冯宽言辞激**,排在他身后的一小队人纷纷起哄附和,厅中顿时嘈杂如闹市,
小头目脸色阴晴不定,当即喝止住众人,神色略显复杂地看向冯宽:
“这位小兄弟,不知道姓甚名谁?”
“冯宽,冯子虚!”
“昨晚你在哪里?”
冯宽如实回答:“三更时回了家,之后便一直在家睡觉。”
“三更?”
冯智玳自以为找到了漏洞,当即抢话质问道:
“那会早已过了宵禁时间,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准许你在外面游**的?”
冯宽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现在是人家军大哥在问话,轮到你问我了吗?你家大人平时怎么教你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你??”
冯智玳直气得脸通红,韦艺过来轻声宽慰一番,他才稍微冷静了些。
旁边几位军士差点笑出声,小头目也暗自觉得爽快,轻咳一声又问:
“小兄弟,昨晚回家之前,你去了哪里?”
冯宽沉默一会,最后选择说实话:
“那个……我昨天去了楚国公府邸,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时间,回去的时候,就稍微晚了一些。”
韦艺终于忍不住了,出来讥讽道:
“就你那熊样,还国公府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小头目皱了皱眉,“小兄弟,自己说出的话,可是要自己负责的!你可想清楚了,昨晚,你真是去了尚善坊楚国府?”
“嗯。”冯宽平静回道。
“那……不好意思,你得跟我们回去一趟。这里出了事,根据这两位的说法,你的嫌疑很大!”
冯宽无奈点头,“算了算了,也不给你们添堵了,要我去就去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相信我泱泱大宋,天子脚下,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最后掷地有声的几句话,让厅中不少人听后,直觉得热血沸腾,不少人还跟着喊了几遍。
小头目多看了冯宽两眼,吩咐两个军士带他下去。
宣范坊都衙大牢,冯宽最后进来,望着坐在自己不远处、一脸苦逼模样的薛富贵,连连苦笑道:
“薛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薛富贵朝冯宽看了看,或许是发现自己有了同伴,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当即也苦笑一声:
“这位兄台,你是……”
“刚才咱们都在秦楼二楼,你不认识我,我倒是先知道你了。我叫冯宽,唉,进来这里,也是因为今天这事。”
“哦,原来是冯兄弟!那啥,你昨晚……也在西楼过夜了?”
“就我这穷酸样儿,哪里花销得起那些哦!只是昨天回家晚了一些,就被他们给抓了进来。
哎,他妹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肚子空饿了大半天,实在流年不利啊!”
听到这,薛富贵心里更加平衡了,当即安慰道:
“冯兄弟也不必担心,既来之则安之。但愿我爹娘能早点找过来,在这又黑又臭的地方呆上一晚,我估计会疯掉的!”
就在这时,旁边的牢房当中,忽又传来哀泣声:
“薛公子,真的是你啊!等你爹娘过来,麻烦您……一定要想想办法,顺便也搭救奴家一把啊!”
“你又是??”
薛富贵过去走近些,借着淡淡的烛光,不太确定地问:
“咦,你是秦楼的花姑娘?”
冯宽正歪坐在草团上干吞口水,一听“花姑娘”三个字,直呛得他猛咳几声。
薛富贵那张小胖脸马上转过来,有些担心地问:
“冯兄弟,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咳咳。”
冯宽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你这人也是……咱们现在都这么惨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花姑娘名叫花喜人,是秦楼西楼的名妓。听到冯宽的突兀笑声,联想起自身的遭遇,不禁哭得更加猛烈了些。
柳如烟刚好也和她关在一起,听声音,知道刚才说话的是冯宽,本不想作声,这下忍不住了,只得好言宽慰道:
“喜人,你跟他素不相识,人家的喜怒哀乐,咱们不好干预,也犯不着因为这个而伤心。”
“柳大家居然也在……”
薛富贵讪讪一笑,跟着劝道:
“花姑娘别哭啦,都尹大人是陛下的亲弟弟,一向廉洁奉公,颇有名望,一定会还我们公道的!”
听到柳如烟的声音,加上薛富贵言辞佐证,冯宽当即激动不已,赶紧靠过去:
“清姝……真的是你!!”
听到这一声遥远又熟悉的名字,柳如烟心神颤动,沉默了好一会,平平淡淡回道:
“您找错人了吧?我们这边,只有柳如烟和花喜人两个。”
“呃……抱歉,差点忘了……”
冯宽拍了拍自己脑门,“柳姑娘……那啥,你们也是因为今天的事进来的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清楚吗?”
花喜人顿时止住哭声,“还不是因为,那什么神京来的郭公子!哎,好巧不巧的,谁知道他……晚上竟死在了我们西楼!”
“神京??”三人闻之皆惊。
牢房中顿时一阵安静,只偶有周围牢房传来的淡淡哀嚎咒骂声。
原本还端着身子,觉得事情并不严重的薛富贵,忽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无神道: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神京来的!人家还姓郭……这下真的完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俺爹娘……”
“神京来的怎么了?咱们难道就不是人了,出了意外,莫非,还要咱们都跟着一起陪葬不成?”
冯宽有些不太理解,一边说,一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柳如烟那边。
“再说了,那个人的死,跟咱们本来就没关系。他现在死在京城,自然也要按京城的律法程序来办。
咱们被关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排查而已。大家行得端做得正,不必担心太多。”
“这位冯兄弟,你……你是哪里人?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薛富贵愣了一下,随后打量了下冯宽,一副看乡下土包子的表情:
“那个人可不是普通人,他姓郭好吧!郭家……现在是晋阳宫的主人。哦不,不止是晋阳宫,整个长安……呸呸呸……整个神京都是郭家说了算!”
“薛公子,我的确是从南方小乡村来的,哪里懂这些天下大事哦!”
冯宽也不介意他的目光,赶紧解释:
“只是……我实在不大明白。都是我大宋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是皇帝陛下说了算吗?”
薛公子朝着四周看了看,随后低声道:
“冯兄弟,说句不好听的话。神京,其实都可以算作另外一个国家了,那里的人都高高在上,一直都不把京城放在眼里。
现在的晋阳宫姓郭,稍微还好一点,听说以前姓陈的时候,更加离谱!”
“不是吧?还有这种事??”
冯宽眉头紧皱,也压低了声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帝陛下他们……连这个也能忍?这要是我,早带人灭了他们去!”
“咳咳,小兄弟,我看啊,你还是太年轻,完全不理解大人的世界啊!
人家晋阳宫存在已近千年,一直都有武道大宗师坐镇,神京还有神策军拱卫,关中百姓也以晋阳宫为尊。
此外,咱大宋北边,一直还有北辽虎视眈眈,哪有那么简单!”
“原来如此……薛公子分析得鞭辟入里,这样一说,我就明白多了!”
冯宽恍然,朝他竖起大拇指,“如此大才,不去当官实在浪费了。哦对了,薛公子现在有功名吗?怎么不去读书考进士呢?”
薛富贵讪讪一笑,忽然有些羞涩:
“这个……那啥,我不过空有嘴皮子,哪有什么真才实学哦!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因为每天混迹风月场,听得多见得多而已,完全算不得什么!”
闲聊一阵,忽然牢门大开,狱卒进来后,在每个牢房门口放了个食盒,也不说话。冯宽开口问:
“这位大哥,这么一点哪里够吃呀?”
“这是都衙大牢,还当这里是酒楼或者客栈啊?饿不死就不错了!”
狱卒剜他一眼,“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不想吃拉倒!”
目送狱卒走开,冯宽偷偷向他比了个中指,随后来到牢房门口,打开食盒一看,发现里面就只有四个馒头、两碗疙瘩汤、一碟咸菜,筷子看上去还黑乎乎的恶心。
生怕筷子会不干净,冯宽索性也不用,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直接抓起两个馒头啃了起来。
“除了稍微有点硬,不够热乎,勉强也还行!”
冯宽三两下便干掉一个,见薛富贵瘫坐在地上,一脸嫌弃恶心的模样,忍不住问:
“你不吃吗?”
薛富贵耸耸肩,“这种东西……拿给我家旺财,它都懒得凑上去闻!”
“切,你家有钱,吃不惯这个也正常。我这种小山村出来的,跟你啊,完全就不是在一个世界。”
冯宽浑不介意他的话,“你要是真不吃,我就不给你留了啊!”
“拿去吧,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一口牢饭!”薛富贵大义凛然道。
冯宽喜滋滋地收下,不再理会他,直接上手将咸菜和着馒头一起啃,随后又咕噜咕噜干完两碗疙瘩汤,依然有些意犹未尽。
见柳如烟二人一直也没动静,冯宽在饥饿和关爱的双重驱使下,当即又凑过去问:
“两位姑娘……你们也不吃吗?俗话说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柳如烟摇摇头,“没胃口,我的那份也给你。”
花喜人行尸走肉般地过去,直接将食盒往旁边拨过来,随后哂笑道:
“都落到这种田地了,别说是这种普通的牢饭,现在……就算摆在我面前的是山珍海味,我也提不起半点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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