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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红缨。”袁乃东说。
“对,就是红缨姐姐。红缨姐姐一出场就救了我和冉翠姐。”何敏萱说,“我太佩服红缨姐姐了,太厉害了。”
铁红缨的身手袁乃东见过。他更关心别的事情。“后来呢?”他追问道。
“后来,我和冉翠姐上了红缨姐姐的飞船。”
那艘飞船叫奥蕾莉亚,停在附近的一个山坳里。但一开始,铁红缨并没有打算邀请冉翠和何敏萱两个人上飞船,甚至没有承认自己是铁红缨这个事实。
铁红缨目送骑兵远去,面容收敛,眼神变得冷漠。她收了长枪,跳下巨石,,对冉翠的感谢和何敏萱的自我介绍无动于衷,自顾自地走开,就像这两个人不存在。何敏萱急中生智,喊道:“别走,我知道你是谁。”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可笑。”铁红缨发出放肆的笑声,继续离开,“可笑至极。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如何知道?”
“铁红缨,你是铁红缨。”
“我确实用过这个名字。”铁红缨停住离去的脚步,疑惑不已,“或者说,这是我众多名字中的一个。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认识袁乃东。”何敏萱说,“我们是袁乃东的朋友。”
“袁乃东。”铁红缨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意,“那个傻瓜。”
“袁大哥才不是傻瓜呢。”何敏萱大着胆子反驳道。
铁红缨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何敏萱:“他此时在哪里?那个傻瓜。”
“我不知道。”何敏萱有些赌气地说。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发现自己这样说的原因竟有几分是出于嫉妒,而不是铁红缨对袁乃东的贬低。对此,她感觉到强烈的惶恐。我这是怎么啦?
冉翠在一旁补充:“今天早上我们才分开,袁乃东说他要去重庆找文庆裕。”
铁红缨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在何敏萱额前快速滑过,随即露出洞悉一切的诡异笑容:“小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跟我来。”
两人跟着铁红缨步行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处山坳,奥蕾莉亚号飞船停在那里。很难描述奥蕾莉亚号的样子,只觉得非常怪异,不可名状。飞船里边,却很常规,各种舱室,一应俱全。各种先进得近乎神话的设备,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船上只有红缨姐姐一个人?”何敏萱把心态调整好,嫉妒什么的,全都丢一边去。
铁红缨回答:“一个或者五个,后来是六个。然而,常常只有一个。够了。”
何敏萱对袁乃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时并不明白,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袁乃东想了想说:“大概是说她死去的那些姐姐吧。”
“我听红缨姐姐说过,她那几个姐姐:乌苏拉、卡特琳、海伦娜、齐尼娅,还有塔拉。她说她们已经死了,但她们又还活着。”
袁乃东脑海里滑过这些人迥异的面容。他见过她们,但现在她们确实已经死了。“在金星战役中,在铁红缨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有很多,甚至可能是绝大部分,我都不知道。”他不禁怅然起来,“她说她到一颗叫做泰坦尼亚的小卫星上,制造狩猎者军团。她给你说过这事儿吗?”
“泰坦尼亚被铁族摧毁了,在她回去之前。”
“啊!”袁乃东不由得惊叹。也就是说,这两年里,铁红缨一个人驾驶着奥蕾莉亚号在太阳系里飘**?最多加上她姐姐们的鬼魂。他的心隐隐疼起来。“然后呢?”他用提问代替思考。
“然后我向红缨姐姐提出,改造我,我要像她一样优秀,英勇善战。”何敏萱说,“红缨姐姐没有马上答复我。她给了我三天的时间,让我考虑清楚,考虑清楚这样做的一切后果。”
何敏萱的决心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冉翠劝她再斟酌一下,毕竟是把血肉之躯,置换成电子机械,有一定的危险。她回答说,再危险能比得上被一队疯狂的骑兵在身后追?
三天后,何敏萱再一次向铁红缨提出她的要求。铁红缨没有反对。事实上,在这三天里,铁红缨为何敏萱量身定制了一套全身性赛博格改造方案。哪里的组织需要强化,哪里的器官需要更换,哪里的神经需要链接,哪些部位可以切除,哪些设备需要植入,哪些血肉必须保留,等等,都有翔实的计划。
整个改造过程,分成四个阶段,花了两天时间。
又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何敏萱学会了如何操控自己的新身体。平常是什么模式,作战是什么模式,紧急情况下又该怎么办,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越来越熟练——熟练得就像这副身体是她与生俱来的一样。
在这一过程中,她发现铁红缨的积极性比她还高,对她每一天的进步,铁红缨比她还高兴。有一天,她专门向红缨姐姐询问,铁红缨淡淡地表示:这样,我就不用为那个傻瓜操心了。
铁红缨确实有很多事情要操心,最近的一件就是要救出被重生教关押的薇尔达·沃米。在何敏萱接受赛博格改造后不久,铁红缨单独出去过两天,回来说,营救失败,堕落者的防御比她想象的强得多。等何敏萱的训练基本结束,铁红缨说她要去非洲乞力马扎罗山,因为薇尔达被送回了重生教总部,问何敏萱和冉翠的意见。
何敏萱说:“我要跟着红缨姐姐,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红缨姐姐学习。”
冉翠说:“直捣黄龙,我喜欢。只要能打击重生教,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就这样,三个人来到非洲,来到赤道的艳阳之下,热浪之中。
袁乃东默算了一下,铁红缨等人到这边的时候,他还在朝圣之路上艰难跋涉,幕天席地,餐风露宿。“然后你们就遇到了游击队?”他问。
“我们到这边的时候,游击队已经名存实亡了。游击队创始人桐山秀树一年多前战死,非洲各处的根据地纷纷陷落,只剩下极少数人还在战斗。”何敏萱说,“我们遇到了其中一支,塔姆桑卡率领的。你已经见过他了。这支反抗重生教的游击队装备很差,物资很缺,人员很少,还缺少训练,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
后边的事情,袁乃东在山上已经听过了。游击队换了新的领导人,不但死灰复燃,而是迅速扩张,影响力遍及了大半个非洲。在铁红缨的指挥下,作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带我去见铁红缨。”他说,“今晚我过来,找游击队领导人,是有事的。”
遇见何敏萱是意外,知道她在绵阳地下城之后的故事,也是意外;知道铁红缨是游击队的领导人,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先前那个叫塔姆桑卡的岗哨,还有后来的何敏萱,都表示出知道袁乃东要来的样子,大约就出自铁红缨的安排吧。
“不在。”何敏萱说,“红缨姐姐不在,不在地球上。”
“她在哪里?”
“红缨姐姐去金星了。”何敏萱解释,“我们截获了一份情报,一支铁族舰队,从火星出发,去拆毁金星和水星,制造戴森阵列。红缨姐姐说,她要全力以赴制止这件事的发生。”
游击队截获的这一份情报多半是碳铁盟发给萧菁的。也就是说,袁乃东爬上乞力马扎罗山基博峰那天,铁红缨还在地球,离他只有160公里。然而……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毕竟,铁红缨是在金星的硫酸云海之上的漂浮城市里长大的。她对那里有特殊的感情。然而袁乃东还是怅惋起来。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与铁红缨重逢的情景。
铁红缨推开门/跳下来/坐起身/抬起头,望向他,眼波流转,唇齿翕动。“你好呀,袁大哥。好久不见。”
——铁红缨曾经这样亲呢地说话吗?
眼前的铁红缨,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你有没有觉得我变呢?”铁红缨忽然问道。她凑到袁乃东跟前,仿佛要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谁都会改变。”袁乃东说,“上一次见你,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两个地球年。”
“两年。”铁红缨咀嚼着着两个字,就像这个词具有深刻地含义。
她的表情变得丰富,时而面沉似水,时而轻言浅笑,时而惊涛骇浪,时而忧伤莫名。
然而,她已经去了金星……现实打破了袁乃东的幻想。他暗自叹息一声,抹去对铁红缨的惦念:“那么,现在你就是游击队的领导人呢?”
“不,不是我。”何敏萱回答,“是冉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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