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归平静(下)



“既然徐站长你态度如此坚决,执意要走,那杨某人也不便过多挽留。明早我会派人送你去苏州城,你可以在那里乘坐客船前往杭州,然后改由陆路前往国统区。我们‘利剑小组’决不会因为你拒绝加入我们的队伍而故意为难于你,但也请你保守我们的秘密,不要将我们的相关情况、活动地点等情报透露给军统方面。”杨轶远见徐文川语气坚决的一口回绝了自己的邀请,不免有些许失望,他定了定神之后郑重地说道。

“谢谢杨组长和各位地下党兄弟们的宽宏大度,诸位对我们军统苏州站的两次大力协助,徐某人铭记于心、没齿不忘。诸位放心,我跟各位虽然政见不同,之前军统跟你们地下党也不太对付,但抗战卫国的赤子之心却是一致的,我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各位兄弟,做出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卑鄙之事的。口说无凭,断指为誓!”话音未落,徐文川突然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伸入了自己口中,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他一咬牙将一截指头硬生生撕咬了下来,不顾自己左手上鲜血横流,自己额头上疼得冷汗盈盈,一张嘴将一截血肉模糊的小拇指吐在了自己掌心,呈现给众人一一过目。

“唉——文川兄,你这又是何必呢?!”看着徐文川手掌心的那一截断肢,陆子陵心中又惊又佩,他皱着眉头语气和缓了不少,心中对于徐文川的仇视也化解开了,第一次喊起了徐文川的名字。

“子陵兄,过去小弟我年少轻狂、不识好歹,为了争名夺利多次与你起争执、给你穿小鞋造麻烦,给你添了不少堵,挖了不少坑,现在想来真是过意不去。你是个好人,是个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自己信仰的合格的军人,你既然选择了加入中共地下党这条路,那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兄弟我都希望你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为抗战大业做出更多的贡献。小弟我这次再回重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军统和戴老板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但不管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我都是认了。这次军统苏州站的覆灭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为了死去的弟兄们的亲人家属能够获得烈士家属遗孤的待遇,为了让死去的弟兄们能够获得抗战英烈的名号,我还是打算回重庆据实以告。用我一人的死来换取这几百号人后半辈子的生活稳定、幸福安康,我也觉得值了。不用等什么明天后天了,我们就此作别吧,这里距离昆山县城不远,步行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我打算乘坐头班轮船前往苏州,再坐船前往杭州,我们就此分别吧。”徐文川拍了拍陆子陵的肩膀,推心置腹语气黯然的说道。在陆子陵的印象里徐文川一直都是一个张狂外向,冷僻孤傲甚至有些狡诈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徐文川以这种语气和神情跟自己说话。

“各位地下党的兄弟

多多保重,愿你们在地下战线上多立战功,多杀敌人!”徐文川向在场的杨轶远、陆子陵等人拱了拱手,随后解下了自己背上的那支毛瑟98K狙击步枪,将它郑重地递交给了在场的秦桐手里,自己身上只保留了一支勃朗宁自卫手枪,随后转身向着北边通往昆山县城南门的大路走去。

“老杨,你就这么让这个军统特务头子走了?这个徐文川可是知道不少关于咱‘利剑小组’的秘密啊,大原沙耶加的真实身份、我们在苏南地区的几处秘密联络点的具体地点,如苏州的秘密联络站振华书店、上海静安区的联络站致远书店、昆山县城以南陶仁村,还有我们‘利剑小组’的真实身份,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万一他将这些情报告诉军统方面,将来军统如果对我们下黑手,那会对我们很不利的。虽然他断指明誓,但我觉得就此完全信任于他且放任他离开,还是太过于轻信草率了。”看着逐渐远去的徐文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冬日的雾气之中,政委程季水对于杨轶远就这么轻易放徐文川走还是颇有意见的,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老程,你多虑了,我看这个徐文川虽然身在军统,此前为了自身和军统组织的利益,行事有些狠辣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但本质上并不是那种坏得不可救药之人。他内心里头还是一个有理想有信念重情义,愿意为驱逐侵略者而以身犯险、赴汤蹈火的中国军人。他既然断指明誓,保证不会将我们的信息透露给军统,那就一定不会说,我们应该信任他。而且他为了替军统苏州站的死难弟兄们报仇,没有得到军统高层允许就私下与我们接触,并提供给我们大量武器且与我们并肩作战,这都是犯了军统和戴某人的大忌,任何一条都足以判他死罪。我想他也不会傻瓜到把自己与我们接触的过程、地点向军统方面透露的。况且现在大原小姐的身份已经暴露并以安全抵达苏中根据地,苏州振华书店也已经关门歇业、上海致远书店已经被大火烧为一片白地、陶仁村这处驻足点我们一年都不见得会使用一次,就算他将这些情报信息透露给军统,又能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呢?至于我们几个人的真实身份,军统知道了又能如何?军统在苏南地区的情报力量和情报网络已经几乎被日军全歼悉数破坏,他们短期之内根本没有力量来找我们的麻烦。如果他们想要故意向日军方面透露关于我们的情报信息,假借日本人之手除掉我们,那我们也不介意将手头掌握的关于军统和中统在苏南地区的潜伏人员名单散播给日本人,我们手头掌握的国军潜伏人员名单上的人数可要比军统知道的我方人员人数多得多了,到时候大家都落不下好,这种鱼死网破,完全撕破脸的下下之策,估计戴笠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太可能会干出来。”杨轶远呵呵一笑,一手搭着程季

水的肩膀,跟他边走边聊语气轻松自然地说道,脸上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但愿如此吧,反正我对放走徐文川一事持保留意见。”程季水点了点头,似乎也无法反驳杨轶远的话,只好叹了一口气之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我明白你在担心些什么,我自有分寸。现在日军的‘黑色音符’杀手组已经悉数毙命,日军的那个什么‘特别搜捕小队’也已经半残,给我们造不成威胁了,但我们还需提防日军的反扑。上海城我们短期之内恐怕是回不去啦,我建议我们先去常熟乡下暂避几天。负伤的韩雪凌和解烦两位同志刚刚处理了伤口,需要卧床静养,常熟乡下水网密布便于转移和隐蔽,加上日军防守兵力薄弱,又有我们同志领导的游击队在活动,正好可以让我们在那里休整一个月。大家说好不好?”杨轶远出言提议道。

“我没意见。”“我看可以。”秦桐和陆子陵点头赞同道。

“嗯,确实是一处休整的好地方,那天一亮我就去昆山县城雇佣值得信赖的堡垒户的渔船,载我们去常熟吧。之前我们乘坐的小火轮在乡下地方就太显眼了,不合适。”程季水考虑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也赞同杨轶远的建议。

“好,那就这么办!”杨轶远爽朗的大笑道。

…… ……

七天之后的一月三十一日,沿着吴淞江一路搜寻赤崎森夏以及“利剑小组”众人身影的日军宪兵大队和当地伪警,终于在昆山县城以南陶仁村的那片高岗上找到了赤崎森夏的那座小小的新坟。得知消息的南造云子当天一早就坐船赶到了昆山,并带领特高课的手下小心翼翼的重新挖开了赤崎森夏的坟茔,将她的遗骸取出之后当场烧成了骨灰,小心翼翼地装入华美考究的骨灰盅里头。用一块白布包裹着的骨灰盅由南造云子亲自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路小心翼翼的送回了上海,并在当天下午跟大冢芳茂的骨灰盅放在了一起。由南造云子在特高课的一间偏房里设立灵堂,亲自供奉祭奠。大冢芳茂身前挚友上海宪兵司令桥本龙马介少将带领宪兵大队大队长佐藤弘一中佐以及宪兵总部上尉以上军官数十人前往上香凭吊。

身穿黑色丧礼用和服的南造云子作为死者大冢芳茂和赤崎森夏的唯一亲属向来访凭吊的众人一一鞠躬还礼。这个心如蛇蝎、平日里心硬如铁的女人此刻看着灵堂上供奉的那两只骨灰盅和师徒两人的合照,也再难自持,不禁眼圈发红潸然泪下。

“师傅、森夏师妹,你们安息吧!你们的仇由我南造云子来报,我一定会让支那人尤其是该死的地下党血债血偿,付出生命的代价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南造云子盯着灵堂上那白色蜡烛上摇曳不定的烛火,握紧拳头暗暗发誓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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