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他一会。
“敢问……客人姓名?”
“冯宽。我跟你们明鸿师兄熟得很,时间不等人,快让我进去吧!”
“还请客人在此等候,我去通报一下。”
“我……还真是……严谨得很嘛!”
另一个道童不说话,只死死盯着冯宽不放,好像一旦他有闯进门的举动,马上便会以身堵门一样。
看穿了道童心思,冯宽耸肩笑道:
“怎么说,我也是在对面上过学的人,小弟弟啊,轻松一点,放心,这点素质我还是有的。”
说罢,冯宽就这么担着箱子,在门口晃来晃去,小南跟着他来回踱步。
没一会,刚才那道童气喘吁吁回来,恼火道:
“明鸿师兄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你。快走快走,害得我挨了一顿骂!”
“什么??他奶奶的……吃完饭就抹嘴不认人了是吧?”
冯宽放下担子,越想越觉得气,忍不住要硬闯时,身后忽然走来一人,冲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让开。”
冯宽回头看去,只见一修身长脸、留着短须的中年道人,正神色冷峻地看着自己。
两种负面情绪叠加,冯宽不悦道:
“让什么开?凡事讲规矩顺序,先来后到不懂吗?”
“让开!”
林木依旧只回这一句,也不拐弯,就这么直直地朝着冯宽走来。
见他只是一个人,衣着破旧、扮相普通,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冯宽底气十足地挺直身板,毫不示弱地犟嘴道:
“我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样!!”
走到他身前一尺时,林木终于停下。
那一瞬间,冯宽两脚明明还踩在地上,可却有种悬浮在空中的错觉。
仿佛下一刻,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渊一样。渐渐地,他开始心跳加速、脸色发白,真气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起来。
“他奶奶的,又玩阴的是吧……哥哥我学的就是阴的,会怕你不成?”
咬牙忍耐一会,就当冯宽快要坚持不住,脚步下意识地想往后挪的时候,林木竟拐了个斜弯,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进了观门,林木又停下脚步,依旧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了句:
“还不错!”
冯宽当即弯下身去,连连喘着粗气。
小南拿帕子帮他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不明就里地嘟囔道:
“这大中午的,又不是像那会当护卫,还在这里站那么久做什么……”
冯宽顺过气来,回头见林木直接进了门去,心下不爽道:
“哎,你们两个臭小子,当他是空气呢?怎么不拦一下,就这样让他进去?”
“亏你还是国子学的学生,这个道理都不懂?”
小道童一副看土包子的模样,鄙视道:
“规矩只对大部分人有用,人家可是神京玄都观的大弟子,当然可以直接进啦!”
冯宽哂笑一声,揪着他的话回怼道:“刚才还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观,现在被神京来的人当头骑脸,还隔这儿自鸣得意呢!
我要是你,现在就找块地缝钻进去,不下雨都不出来的那种!”
那道童一时语塞,直气得浑身发抖,冯宽继续道:
“懒得跟你们这帮娃娃扯犊子,既然明鸿那小子翻脸不认人,你们去南院,叫梦寻道姑过来。”
两人不为所动,冯宽做了个深呼吸,直接把担子往正门口一放,人坐在扁担上:
“不肯叫人是吧?好,我就在这坐着不走了,给你们再加一道门,其他人没得我的允许,也别想随意进出!”
“你??”
“嘿嘿,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看谁耗得过谁!”
冯宽抹了抹鼻头的汗珠,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南,“南姑娘,麻烦去国子学右边的巷子里,买两根三尺左右的岭南甘蔗。再往里走约十步,那边还有烤红薯,挑两个最大的!”
“哦……嗯。”
小南过去没一会,右手卷着两根洗得干干净净的甘蔗,左手提着一个大纸包回来。
冯宽坐在扁担上,小南坐在木箱边,一人一个红薯、一根甘蔗。
两人一同被红薯烫得又跳又笑,又比谁能将甘蔗皮丢得远,气氛欢快无比。
眼看着不少路人、书生甚至观中居士都围了过来,两道童终于开始慌了,赶紧过去喊梦寻。
李清灵和沈红绫言谈正欢,忽听到梦寻叫唤。出来之后,才知道是冯宽来了。
一时喜不自胜,李清灵跑回去告诉沈红绫,不等她反应,拉着她便往门口去。
“冯二哥!”
冯宽被一群人围观,正和他们谈天说地,扯东说西,听到这熟悉的叫声,连忙起身笑道:
“诸位,下次再说,我妹妹来了!”
“哎哎哎,你这刚刚说到一半呢……”
“那武松喝了十八碗酒,到底,遇到老虎没?”
几人说着说着,有拉扯自己衣裳不让走的意思,冯宽忽然大喝一声:
“看,老虎就在那边!”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趁这工夫,冯宽赶紧担着木箱进门,小南乐得跟上,一群人在门外张望议论半天也不肯散去……
“灵儿妹妹,哎哟……终于见到你了,实在不容易啊!”
冯宽擦了擦脑门的汗水,注意到她旁边站着的蒙面姑娘,一脸讶异道:
“沈姑娘?哎,你们怎么在一起了?”
“嘻嘻,我刚刚认识红绫姐,冯二哥你就到了。咱们三个,还真是缘分呢!”
李清灵笑道,“去年在凤来客栈,咱们就该认识的。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冯二哥你啊,居然藏着掖着不说,真是小气!”
冯宽苦笑连连,“实在是……这中间……后来又发生太多事了。”
那道童无奈道:“这位大哥,求求您快走吧,别站这门口了!那一群人,还拢在一块不肯走呢!这里都变成菜市场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小弟弟……”
“冯二哥你呀……自从来了京城,每次见到你都是声势浩大。”
李清灵哭笑不得,“走走走,去我那里坐会,时间正好合适,梦姑,麻烦整桌好菜过来!”
“姑娘,席面倒是好说……”
梦寻有些为难道,“可冯公子他……让他去南院……恐怕不太好吧?”
李清灵有些懵,沈红绫开口道:
“无妨,去我那儿吧,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圣姑的贵客即可。”
梦寻点头称是,先过去张罗。
李清灵笑道:“冯二哥,多亏了红绫姐姐。要不然,只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喽!”
说完,又见他身后站着一位清秀小姑娘,手里还拿着半截甘蔗,不禁怪道:
“这位又是……”
“我也解释不清,”冯宽摇头苦笑,“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沈红绫、李清灵在前引路,冯宽、小南跟在后面。四人先在静心阁停足,冯宽将东西放下,让梦寻把木箱搬进屋去。
望着门口的牌匾,冯宽感叹道:“万万没想到,灵儿你居然住在这里。这是我之前,护卫当差的地方,实在是太巧了。”
李清灵一脸不敢相信,冯宽又笑道:“沈姑娘、南姑娘,她们都可以作证!”
李清灵看向小南,见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随后又问沈红绫:
“红绫姐,你在这儿……见过冯二哥?”
“嗯。”
沈红绫轻应一声,和冯宽对视一眼,冯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没多作停留,几人又跟着沈红绫往清竹轩去。一路树影花香、虫语鸟叫,冯宽又开始悔叹,自己在的那几天,竟错过了无数的美景。
“从来就没见过的人和景,自然也谈不上错过。”沈红绫冷不丁地说。
冯宽讪讪一笑,“说的有道理。”
一会进到沈红绫屋内,李清灵拉着冯宽到一边,拿胳膊挤了挤,神秘兮兮地问:
“冯二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没明白她话中意思,冯宽打量下屋子,不禁皱眉道:
“怎么感觉……这地方好像来过一样?”
“噗……我就说吧!冯二哥你也想起来了,这里是不是,跟青石山上,那望月厅的布置一模一样?”
“哎……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诶!就连这墙上挂着的竹笠都……”
说到一半,冯宽脑袋忽然一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蹦出来一样,他赶紧伸手死死按住额头。
“冯二哥!”
“公子。”
“别……别过来,让我安静一会!”
“冯公子!”
沈红绫一时心惊不已,联想到李清灵方才的话,一咬牙,忙取了竹笠丢出窗去。
伴随一声脆响,冯宽“啪”的一声,也跟着昏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怔了一瞬,冯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睁开了双眼,又是否真的醒了过来。
好在没一会,从身后若影若现地投来三道不同颜色的光亮,穿过他的身体之后,将他眼前的世界镀上了一抹淡淡的紫色。
那种在黑暗之中,显得无比珍贵迷幻的色彩,让他一时沉醉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脑海当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来:
“这是……我的影子么?”
没来得及找到答案,很快,渐渐清晰的潺潺流水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闻声一看,发现身前不远处,在自己“影子”的映照之下,赫然有一汪,散发着绮丽金光的清溪。
这才注意到,和之前的那次一样,他又是躺在河边。
不同的是,默默等待一会之后,并没有另外一个“三升”过来。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我明明在清竹轩来着,莫非……还是在做梦不成?”
“管他呢,想不明白不想了。既然是梦境,起来看看呗,总不能在梦里面,还要继续睡觉做梦吧……”
借着光亮起身,冯宽不假思索地捧了把溪水拍了拍头脸,整个人清爽不少。
可与此同时,他又感觉手上脸上,多了一股夹杂着淡淡香味的血腥味,奇怪的是,他却生不出半点的厌恶来。
没作多想,朝着四处看了看,冯宽朝着三色光亮的方向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靠近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前不远处,立有三块大小不一的方形铜镜,分别发出青、红、褐三种颜色的光亮。
左右铜镜高近三丈,中间的红色铜镜,却只有等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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