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水雾顺着西风渗透着吴郡。
冬天的吴郡屋里比屋外还冷。
屋里虽然没有风吹,但是透骨的湿冷,阴冷。
只但这里又偏南一点。
如果有太阳的话,在阳光下就会有难言的幸福,比之春天也不差。
晨光刚刚破开晓雾。
一匹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马儿经过层层审查,来到了孙权的官衙外。
他在外面等待着,不失恭敬,但是也不卑微。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官,未必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
担负的也不是什么重任。
不过送信而已。但是他是朝廷来的人,好比上邦使臣。
哪里会对着区区吴郡一太守,年不过弱冠的人感觉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呢。
他在这里站着等,后面还有一群吴郡的文士作陪。
虽然他对他们不感兴趣,但是吴郡的人仍然不敢怠慢。
顾雍已经进去叫孙权了。
孙权起的也不晚,现在已经开始读书了。
孙权是一个文武双全的。
但是现如今公务繁忙,每日只能抽饭前饭后,睡前这样的零碎时间充实自己。
有人喜欢孙权,有人不喜欢孙权。
但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孙权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的事实。
无论是有人调侃他的战绩,有人批判他因小失大。
但是无论如何,即便他不是一个天子的材料,做不到一统天下。
但是他能屈能伸,绝对是非常合格的一方诸侯。
可以说这样的人如果在春秋战国,一定也是五霸七雄级别的。
绝不是一个庸碌的人。
外面来了使者,随便叫一个人通知孙权也就是了。
何至于顾雍这样的大贤人居然要干通话的工作?
是孙权自从被庞统欺骗戏耍,自知自明,便与百官商议,凡有不知根底之使者来客,孙权接见时,一律要有德高望重之辈陪同。
很快孙权就与顾雍一起来请使者入内。
有人不理解孙权怎么这样没有气魄,区区一声明不显的使者,居然还要孙权亲自相迎。
丝毫没有吴大帝的气魄。
其实不然,孙权虽然继承父兄之基业,但是如今各处大乱,说他是一大诸侯,整个扬州都是他的地盘。
实际上如今他只有吴郡和会稽两个郡还勉强听话。
甚至会稽都不稳定。
而他实际官职不过是一个太守,一个杂号将军。
试想一下,一个地方官员见到总统府派来的使者哪里能端多大的架子啊!
明清时,地方知府见到区区末流品级的御史都战战兢兢呢!
孙权与顾雍请人入内坐下。
先用早膳。
用罢早膳,下人撤去残羹。
几人净了净口,开始谈正事。
孙权笑道:“使者前来吴郡,不知有何要事?”
那使者只是冷笑一下,“前来申饰将军!”
此言一出,孙权为之色变,顾雍岿然不动。
“何出此言?我自认兢兢业业,自继承父兄基业以来,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使者说‘申饰’从何说起?”
那使者道:“旁人不知,朝廷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既然继承父兄基业,命为一太岁,实为一诸侯,难道不是吗?”
孙权想开口,顾雍却搭话了。
这人对自家主君发难,下属自然不能束手旁观。
顾雍不徐不缓的道:“如今天下动乱,盗贼蜂起,百姓水深火热,天下生灵涂炭。我主念一方百姓不易,以微末之力护佑一方百姓而已。”
“至于各地人似乎归于我主,使我主有诸侯之名,实非我等所愿。只是天兵不至,我等边民,结社自保而已!”
“念我主有仁爱之心,愿意听候调遣,都是为了地方百姓,实在没有诸侯的想法。”
那使者道:“既然你等为保境安民,统摄一方,我此来正是奉朝廷之令前来申饰你,失职之罪的。”
说罢,掏出信件,递给了旁边的侍者,侍者接过,递给了孙权。
孙权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却强行压抑情绪的外露。
又将信件递给了顾雍。
顾雍打开一看,眼珠子动了两下,仍然面不改色。
“你等既然自认保境安民之则。如今却让刘玄德袭取了豫章庐陵两郡,使两郡百姓陷于贼手,莫非还不知道吗?”
孙权这些人确实不知道。
这天使也知道孙权他们其实不知道。
但是就是想挤兑一下。
而他也确实有点轻蔑的意思。
毕竟孙权接过来这个摊子,半年了仍然在丹阳郡打转。
连自家的地盘都留了都不知道。
有才的人分很多种,有一种就爱展示,而他也可能真想做些实事,通过对孙权的恫吓之类的,来促进孙权的行为变化。
而不是只把书信放下,消息告知孙权就行了。
孙权虽然被书信里的消息惊讶,愤怒到了。
但是竭力控制住了自己,也看出来了天使的轻视,却也强撑面子。
仍然嘴硬的道:“天使有所不知,这刘玄德的消息我等早已探知,只是我不过一个区区太守,杂号将军,哪里是豫州牧的对手。”
“因此鞭长莫及,实力不济,这些百姓我虽然为此担心,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要朝廷相助啊!”
顾雍也道:“我等不过是结连自保,其实没有统属权利,这些百姓,能救则是我主之功。不能救非我主之过。”
“还是要朝廷出力啊!”
一番话夹枪带棒,一是说朝廷不行就不要逼逼赖赖。
一是在要好处。
各自的算盘谁不知道呢!
不就是想让我们打刘玄德吗?虽然他抢了我们的地盘要打。
但是想除掉他的也是曹操,自然不能让你那么轻松,看我们两虎相争。
不给好处可不成。
朝廷不给好处,我们打不过啊!
这使者目的达到,站起身来,笑道:“朝廷早有预料,已经派遣交州牧张津缉拿刘备!尔等可不要错过时机,要夹击刘备!”
说罢也不再停留,“告辞!”
转身就走,消息已经说的明白了,想要还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背影潇洒,孙权客套挽留不住。
“天使远道而来,还不知姓甚名谁,如何称呼呢?”
那使者翻身上马,持缰坐立。
“不过中原一寻常小吏,不足挂齿!”
纵马离去了。
孙权望着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中原名士,何其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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