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看着冯宽捧在手心的月形白玉,杨应紫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没等冯宽回答,她自己往后退一步,颤声道:
“这是月儿的……魂魄?”
冯宽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个结果。这是我在天都山的时候,意外从晋阳宫淮仙人那里得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能让月儿彻底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果然……”
杨应紫笑叹几声,又往后退了一步,“辛苦子虚你了!其实……你也算是月儿的亲人,甚至在她的心目中,你比我,还有大哥他们都要亲。
我觉得……要不还是你拿着吧。”
“阿紫也觉得……月儿如今这个样子,并不是那么坏,对吧?”冯宽苦笑道。
“若是按我以前的想法,我宁愿没有这个东西,这样,月儿便能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我想,等月儿再成熟一点,让她自己选择最好。”
“阿紫说得对!”
冯宽连连点头,“那这个……还是给你保管吧,放我身上,我觉得可能不太安全。”
“这……好吧……我先收着,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
杨应紫仔细接过,拿丝帕包好,“走,先去我房里!”
“哦……啊?”
“啊什么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当然也要知道放在哪里呀,我带你过去。”
说完,杨应紫拉着冯宽胳膊,往上轻轻一跃。
再落地时,冯宽发现自己站在一口大米缸旁边。往缸里看去,透过中空的底部,正好能看见下方的酒窖,他不由得奇怪道:
“阿紫……咱们,是从这里上来的?”
“对呀。”
杨应紫轻拍缸身两下,缸内马上又填满了白花花的大米,“下去的时候,拍三下。”
“阿紫你真厉害!”冯宽笑道。
“厉害什么,又不是我做的,只是拿来用而已。”
“那也厉害啊!!这东西给我,我估计只会拿来捉老鼠。”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厉害了,快走吧。”杨应紫哭笑不得。
恭安坊,如今成了京城最引人瞩目的地方。
其实早在西夏叛变成国,赵烟萝成为国主之后,西北角的沁园便一度被朝廷封存,严禁任何人出入。
后来,由于两国关系渐渐稳定下来,加上太上皇赵义不便继续呆在皇城的缘故,这里便成为了赵义名义上的府邸,并更名为“芳园”。
除了中心的明楼,以及南北环绕的梅园、荷园基本不对外人开放外,其他风雨霜雪四楼,以及兰、菊两园,依然是达官贵人的聚会去处。
时间一长,京城人渐渐都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随之而来的宾客佳人,也越来越趋之若鹜,相比赵烟萝的时候更加热闹了。
此外,由于对读书人原本的巨大影响,以及韩城颜家的“刚直”表现,坊南边的颜氏学堂、颜府成了宋国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原本接近荒废的颜府,也被朝廷直接改造成了“忠顺仁义园”,每日限人次,对全天下开放。
和“忠顺仁义园”一巷之隔的抚云居,由于冯宽之前军部的特殊身份,一直倒还清静。
可当夏国神主的消息传来时,这里一夜之间,变成了京城人心中最邪恶的地方。
最开始的时候,最疯狂的一群人甚至都要冲进扶云居,嚷嚷着要炸毁、烧掉大恶魔的巢穴,好在被官军,以及两边的军部中人压了下去。
为了平息百姓的怒火,与忠顺仁义园相连的巷子被彻底封死住了,原本扶云居的前院大门也被撤毁,换成了高近三丈的“净魂墙”。
墙上面贴满了各种神佛的画像、驱魔的符咒,以及对冯宽最恶毒的诅咒、辱骂言语。
为此,京城甚至新生出了一种行当,专门画制冯宽的画像、诗词句作等等,上面留白供给人们任意涂抹、编排发泄。
还有做成软泥、飞布样式的,好让他们进到忠顺仁义园的时候,方便贴到对面的“净魂墙”。
然而,在六月十九这天,在冯宽进京之后,净魂墙变得彻底清静了,连带着忠顺仁义园,也清静了不少。
抚云居内,陈志、黄柳、谭文海、司马斌四人围坐在前厅桌边,没人说话,都在默契地等待着意外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那个消息传来。
夜已渐深,司马斌没沉住气,刚想起身去后院瞧瞧赵丑儿,看到岳小明从外进来,马上又坐回原位。
“岳兄,那边……没事吧?”没等岳小明坐稳,陈志开口问道。
“没事,韩兄弟一切都好。我哥他们还在,应该不用担心。”
这时,张宜端了茶点进来,给众人续杯,又往后院去了。
“有消息吗?”陈志拿起茶杯,继续问。
岳小明将递到嘴边的茶又放了回去,“白天,大人们去了楚国府,按他们的推论看,他人应该是在京城,只不过……暂时还没现身。”
“他要真敢来,我头一个找他拼命!!”
司马斌猛一拍桌子,见众人似乎习以为常了,都没什么反应,不禁恼道:
“几位哥哥们,难道你们不这样想吗?他现在,肯定是想玩我们,最后趁我们不注意,或者精神涣散的时候,突然再出来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他绝对不会忽然良心发现,或者,真被岳哥哥那天的话给吓唬住的。”
“司马老弟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你先去后面,陪陪丑儿姑娘吧,我们一会也轮流去休息,都养好精神。”
黄柳干笑两声,等司马斌出去之后,轻叹一声,看了看谭文海和岳小明,“昨天你们去了城外,也看到了他。
抛开之前的一切来说,你们觉得……这次的这个人,是之前,你们熟悉的那个子虚吗?”
岳小明不说话,谭文海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不是。可是……也不是后来的那个样子。我想……他肯定是将自己隐藏起来了,而且,比去年回京的时候隐藏得更深。”
屋内又安静下来,陈志准备起身出去时,岳小明忍不住开口道:
“在昨天亲眼见过之后,我觉得……我们这样的防范,其实只是一个心理安慰而已。他想做什么,京城没人能够真正拦得住他。”
“所以司马兄弟说的没错。他昨晚不来,今天到现在也不现身,确实是在玩我们而已。
大家都去睡吧,不管怎样,认真防范也好,陪他玩也好,咱们自己不能先垮掉。”
说完,陈志走到门口,刚推开门,然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击一般傻在了原地。
“阿志,别来……无恙啊!”
冯宽站在门口不远处,将面罩摘掉,冲门口的陈志挤出笑来。
屋内三人同样浑身一震,随后,岳小明提着刀准备冲出去,被黄柳拉住了:
“陈兄,请子虚……还有另外一位……进来坐吧。”
陈志回过神来,又望了冯宽一会,两眼变得清冷异常:
“你们都在屋里呆着,不要出来!”
说完,陈志从腰间解开一只布袋,往空中一抛,那只不大不小的帐篷赫然立在了两人中间。
“后面那位,是杨家郡主对吧,请进屋坐会。子虚,以你如今的修为,只有在这个里面,咱们的对话才会公平一些,你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可是……”
“我有意见!”
杨应紫从后面走过来,摘掉面罩,同样脸色清冷地看着陈志,“你给我好好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你还不明白?许象之,拿火把过来!”
“呃……是。”
许象之从高墙上跳下来,递给杨应紫一只火把,刚准备退回去时,又被杨应紫叫住了:
“一个时辰之内,不许叫那些外人过来!听得懂话吧?”
“明白。”许象之朝两边围墙做了个手势,老老实实候在了一旁。
杨应紫将火把凑到冯宽跟前,将他的身形面容照得更加清晰明朗了些:
“陈志,看清楚没有?”
“郡主不用如此麻烦,他是谁,我看得比谁都清楚。也许郡主还不清楚,去年在西夏的时候,咱们就是这样对话的,今天……只不过是照旧而已。”
陈志淡淡一笑,朝冯宽略一抱拳,率先走进了帐篷当中。
这时,岳小明三人也来到了门口,冯宽向黄柳躬身赔礼:
“小子一时糊涂,又让黄老您费心了!”
“子虚……”
“阿紫选择相信我,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个,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岳兄,谭大哥,你们觉得呢?”
没等他们表态,杨应紫认真说道:
“子虚,许大人也在这里,我不用你担心。可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进去,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的!”
“没事,阿志是我几个最好的朋友了。要是不能信任他们,我来这里,也就没了意义。”
冯宽笑了笑,随即看向许象之,将脖子上的十二时辰银球拿了下来:
“许兄,这个……还给你吧,这几年最黑暗的时候,一直有它陪伴着我,十分感谢!”
“这……不用客气,可是……”
“拿着吧,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冯宽真诚笑道。
“好吧……”
许象之双手接过,“我会守护好郡……”
话没说完,冯宽忽然便从眼前消失了。
杨应紫急喊一声,只看到帐篷闪过一道金光,之后便再也没了声响光亮。
即便眼前的帐篷依旧立在那里,众人还是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刚才的冯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帐篷里面并未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个书架、一张长桌,以及两个草团,旁边依旧是那几坛酒水,桌上还是那两只白瓷酒杯。
“怎么,怕有埋伏不成?”陈志坐在长桌一侧,一边倒酒,一边随口说道。
冯宽苦笑一声,“上次给你搬的几坛酒,还没喝完?”
“不是你说的吗,酒越久越醇,友越久越真。我一个人喝,岂不是太浪费了。”
冯宽大笑两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举杯一饮而尽,“这话确实有道理,嗯~确实是香!”
陈志笑着摇头,跟着喝了一杯,“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切……我实在想不出,你要跟我同归于尽的理由。”冯宽拿起酒坛,又给两人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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