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脑袋,一脸奇怪地看着司马沉沉咬牙切齿、腮帮子鼓起的模样,赵烟萝愣了一会,最后扑哧一笑:
“好久不见,子虚你是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让人喜欢了呀!别搁那儿使小性子,还不快快扶我起来!”
“卧槽,什么情况?为啥……为啥她一点都不讨厌我啊?”
“不对啊,之前在玉琼宫反复试验过,明明只要我运转真气,让血液流动加速,她们就会看我不顺眼的……”
“难道,是因为她喝的血过多?还是说……因为她怀了孩子?”
“不会是因为,我现在修为太低的原因吧?”
“喂,呆子!在嘀嘀咕咕啥呢?就算我没你家夫人温柔好看,也不至于如此冷落、你昔日的公主妹妹吧?”
缓过神来,司马沉沉收回真气,平复了一会心情后,望着她道:
“咱们现在都是有家有室、有孩子的人,都正常一点吧,可以吗?”
赵烟萝一脸幽怨地强撑着身子起来,下床后,摇摇晃晃地向他靠近,司马沉沉嘴角一阵抽搐,眼看着她快要摔倒,咬咬牙,最后还是闪身过去,将她稳稳扶住。
赵烟萝顺势勾住他脖子,隔着三寸距离望着他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
“你是不是在想,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刚才就好好扶我起来呢?”
“我是正经人,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
司马沉沉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欲望和杂念,横抱起她又回到床边,然而想放她下去时,怎么也掰不开她那倔强的双手。
“赵烟萝……别逼我……”
话说一半,两瓣软香温玉紧贴过来,司马沉沉如触电一般,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烟萝放开他,哼着小曲儿出去外面坐下,一边品着李小软送进来的热茶,一边开始批阅堆积了几天的奏章。
被茶香拉回到现实,司马沉沉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整理了下衣冠,出去到她对面坐下。
给自己倒上茶,静静地喝完两整杯后,方才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道:
“我遇到了大麻烦,来这里,只是想借你的仙玉一用。”
“没记错的话,元潇潇也有,找她去。”赵烟萝也不看他,不咸不淡地回道。
忽然醍醐灌顶,司马沉沉捶了捶自己脑袋,刚刚酝酿出的严肃认真的情绪,瞬间又瓦解了。
下意识地起身准备离开,忽又反应过来,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元潇潇,一时又傻住了。
“她人还在地上,和陈志一样明天才回来,以你圣天大人的地位,直接去圣庙找她拿就是。”
“多谢!”
“这会已经是晚上,你出不去的,好好待着吧。”
司马沉沉重新回到她对面坐下,努力压下因羞恼而生的无名火: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PUA我!”
“什么是PUA?”赵烟萝终于看了他一眼。
“就是那种……呃……大概就是用非常高明的手段,欺骗对方感情,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哦?”
赵烟萝放下朱笔,半眯着眼看他,也不说话。一直看得司马沉沉不好意思再看她时,方才轻哼一声。
“按你的意思,应该是你PUA我才对。我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
“当然,我知道你也是被人摆布的可怜人。你的血确实是好东西,却也是这世间最邪恶的东西。
你能成为亿万妖魔鬼怪眼中的地尊大人,便是最好的证明。”
司马沉沉沉默不语,赵烟萝轻叹一声: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救不了凡尘,救不了苍生,甚至,连你身边的亲人朋友也救不了。”
司马沉沉忽然眼露精光,“这么说,你和陈观主真是一伙的?”
“一会睡觉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赵烟萝短暂失神后,莞尔一笑。
司马沉沉不依不饶,撑着茶座起身,神色却依旧淡然道:
“你把这么多人弄到地下,除了满足你的权力欲望,恐怕也有将来,要挟或者胁迫我的考虑,对吧?”
“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没人会逼你,也没人能逼你。”
赵烟萝继续埋头批阅奏章,“时候还早,与其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着想,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亲朋好友们。”
“你在威胁我?冯小夜和孙大娘……他们在哪里?”司马沉沉轻拍桌案,半桌的奏章顿时化为碎渣。
赵烟萝微怔一下,抬眼,一脸玩味地回答道:
“冯小夜成了药引,刚刚那黑匣子里面,有一枚三清水还丹,丹药里头混有他的精血、脑髓和灵魂。万一你真的狠心不救我,说不得,最后就只能用那个试试了。”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对吧?”
“呵呵,这原本就是他的命运。至于那位孙寡妇,早进了那五位圣徒的肚子,若不是你忽然出现,郭姑娘倒是刚好能和她重逢。”
“狗娘养的臭婊子!”
司马沉沉一掌劈开茶桌,抓着赵烟萝脖子将她死死按压在墙上:
“你本来的命运,就是早早给我去死!!”
赵烟萝两手努力掰着他右手,费劲力气,狞笑着挤出几个字:
“你……不能……杀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郭……郭子章的。”
感觉脑袋像是被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一样,司马沉沉整个人木在原地,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让他感觉无比陌生的女子。
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勇气,能够支撑他那原本刚强坚硬的右手。
没过多久,司马沉沉放开她,自己则是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坚硬的蚕茧,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赵烟萝熟视无睹地回到里间,换了一身高领紫袍出来,又唤来宫女将地面扫除干净,换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茶桌。
随后,李小软抱着一大摞真正的奏章过来,一一呈给她过目:
“陛下,地下近三千百姓,有近一千人选择留在上面,奴婢觉得,这些人不用再花力气管他们。”
“可。”
“升熊秀为新的圣法大人,让田鸡暂管圣狱诸事,陛下意如何?”
“按圣天大人的意思就行,不必再问我。”
“元潇潇众望所归,即将成为新的圣使大人,奴婢觉得,不应该再让沈大人继续担任要职。”
“沈相国劳苦功高,他夫人成了圣使大人,也应该给他赏。”
“是。”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司马沉沉就这样蜷在地上,全程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李小软汇报完毕之后,最后看了他一眼,向赵烟萝请求道:
“我姐姐、姐夫明天会一起下来,奴婢想请两天假,出宫去陪陪他们。”
“嗯,最近也不会再有什么事,多休息两天再回来吧。”
“多谢陛下恩准!”
等李小软出去,赵烟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呷了口茶,推开窗,窝进窗边的摇椅当中,对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幽幽回忆道:
“子虚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狗娘养的臭婊子。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我的亲爹并不是赵义,而是那位,在燕国公主府当了半辈子管事的许世境。
我的亲娘也不是什么皇后贵妃,不过一默默无闻的小宫女而已。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安静一会,司马沉沉失魂落魄地坐起身来,声音嘶哑又无力地问:
“所以你打心底感到自卑,掌握无上权力之后,又开始变得癫狂。要借此报复整个世界,报复所有人,甚至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对吧?”
赵烟萝耸了耸肩,“对,也不全对。至少……在你救活我之前,我还不是这样的人,我发誓。”
安静了好一会,司马沉沉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阿照要是出了事……”
“他已经死了。”赵烟萝轻描淡写地说,“自从你选择过来这里见我,他就已经活不了了。”
司马沉沉两手捏紧双拳,金色的光芒顿时盈满了整个屋子。
赵烟萝起身过去,跪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不要伤害你自己,好好陪我一晚。实在不行……就让我在你怀里静静死去,好吗?”
倏忽间,金色光芒消散,寝宫内只剩下如妖魔般暗沉沉的嘶吼,以及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两种呜咽声。
……
第二天,司马沉沉急匆匆地赶回到圣狱白塔,却只从韩怀亮那里,收到了郭意留下的一封遗书:
“子虚,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阿照不小心掉进了焚净池,都怪我没看好他。我们一大家子能早早去地府团聚,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以后……意姐我再不能再陪你一起斩妖除魔啦,阿照之前说的没错,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来下面找我们。
等你赢了那群王八蛋,老天爷应该就会重新开眼,我们,也就能从地府升到天堂啦!
最后,还有一件事可能要拜托你,我和阿照都想不起来,他娘亲到底是谁了。
昨天他还开玩笑,说他和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小子真是……唉,若有心力,帮忙弄清楚,清明烧纸过来。
最后的最后,算了……这话还是留在我心底吧。怕阿照多想,这家伙一直说他身世不凡,万一他阴魂不散回来找上你,岂不是会很尴尬。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我这么啰嗦,应该不会乱你的心情吧?哈哈,好好照顾他们,好好保重。”
望着信纸上泪痕斑斑的痕迹,司马沉沉趴在柴草堆上,一时也哭成了泪人。
韩怀亮过来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子虚啊,活得太清醒,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子章先生是这里唯一一个能穿越焚净池,逃到外面的人。尽管不如我们清醒,他却是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啊,唉,贤伉俪也算是解脱了吧。”
司马沉沉收住情绪,让韩怀亮带着他去了焚净池边,望着眼前热浪翻腾、黑烟弥漫的黑色湖泊,以及矗立在湖中央的一排间隔约七尺的黑色石墩,失神片刻后,在韩怀亮震惊无比的表情中,他直接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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