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扶云居前院摆了四大桌，酒过三巡后，在一片祥和声中，司马沉沉借口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他从厅堂里拖了张方凳出来，放到了宴席最前面。

很快，刚才还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或言笑晏晏、畅想未来的众人，看到忽然站在凳子上的司马沉沉后，很快便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见他脸色古怪，也不说话，岳小明笑问道：

“子虚，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吗？”

“各位，我这里……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

司马沉沉抱拳弯腰，“昨天我有些迷糊，可能让大家产生了一些误会。

如今京城之上，看起来的确太平无事，可是地下……以及地上这些无家可归、无所事事的体面人，依然问题重重。”

“子虚啊，这些我们也了解，只不过大家压抑了太久太久，如今难得有了可喜的进步，咱们这些老朋友又难得重聚，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咏起身劝慰一番，其他人也跟着起身附和。

司马沉沉干笑一声，多看了杨应彩、小南、药离三人一眼，见他们脸上挂着和其他人一样、令他感到陌生的笑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子虚，应该没有错，他们好像……都中了邪！”

站在他身后的林雪，传来暗暗的提醒，司马沉沉强笑一声，朝众人抱拳赔礼道：

“不好意思啊，我一时想的太多！大家吃好喝好，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开始好好干活。其他的事，咱们都一步步来吧。”

“就是就是，子虚你现在啊，可不要太小看你自己，在这些越来越可爱的体面人眼里，你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地尊大人。

另外，即便是地下圣庙，你也顶着个圣天大人的称号。只要有你在，我们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可不是嘛，那妖道被炸成了飞灰，传说中的藏天圣君从来就没露过面，咱们压抑憋屈了这么久，早就该想开想明白了。

战战兢兢是过，开心乐呵也是过，横竖不过一死而已嘛，怕个卵蛋！”

“子虚出发点也是好的，虽说他能力大，责任也大，看得也确实让人心疼啊！”

“太阳都出来了，未来肯定是光明的。咱们也不能太懒惰，能为子虚分担的地方，可千万不能推卸。”

“行了行了，好好的宴席，先不聊公事，来来来，大家继续喝！”

“喝！！”

司马沉沉从凳子上跳下来，回到席上敬了一圈酒，借口不胜酒力，径直回到自己房间。

林雪跟身进去，一脸担忧道：

“子虚，你之前推测的没错，扶云居种出来的东西，肯定有问题！只是……我实在看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到春色园去过好几次，和你一样，实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可他们这个样子……明明又跟圣狱那里的场面，相似非常。”

“子虚，就不能让他们暂停吃这些东西，喝这些清水么？”

“京城含嘉仓的粮食，问题更大。”

司马沉沉轻叹一声，“林雪，你这么久没吃东西，还能抗得住？”

“还剩两颗土还丹，能支撑半个月吧。尽管从那之后，我就没吃过这里的东西，可我也没法断定，现在的我……一定就是正常的。”

“我准备明天回玉琼宫，你跟我一起吧，那里灵气充裕，东西也不会有问题。”

“我过去，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司马沉沉一时哭笑不得，“要是这么一点自信都没有，我恐怕就真不会回来了。”

“嗯。”林雪眼睛一亮，又指了指窗外，“可以的话，子虚你看看，要不要也带上他们一起。”

“就怕他们不愿意……和呆在圣狱的韩怀亮一样，他们相信自己完全正常、也完全清醒。

唉，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之前是不是又有人假扮了我的样子，偷偷摸摸做了一些事。”司马沉沉幽幽道。

“嘘，有人来了！”

林雪忽然闭上嘴，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很快，萍儿端着食盒进来，一脸不好意思道：

“公子，宁姑娘这两天身体不舒服，都没再过来了呢，你一会要是有空，还是过去看看她吧。

我们几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靠近颜府门口就头晕脑胀的，不知道什么缘故……”

“哦？估计又是哪个小鬼在捉弄人呢，我一会过去瞧瞧！”司马沉沉眼睛一亮，假装歪着的身子马上坐正了些。

萍儿点点头，将食盒拿过来放到桌上，“这里面都是宁姑娘喜欢吃的，正热乎呢，我先出去招呼他们了，公子你别耽误太久。”

“嗯，醒酒汤喝完，我马上就过去。”

出去之前，萍儿忍不住看了看林雪那个方向，见他正凑在司马沉沉耳边说悄悄话，忍不住提醒道：

“这位公子，你也是从香山来的吧？不管怎样，礼义廉耻还是要懂一些的！

另外，公子你……是不是也把他管得太狠了些，刚才为何……让他一直站在席外不吃酒呀？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压力大，但是……也没必要……跟一个男的在家里面鬼混吧？两位姐姐，刚才其实都颇有微词了……”

“啊？？”

林雪、司马沉沉身体同时一震，都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萍儿。

“公子……对，对不起，萍儿……我一时话多……只是希望公子，不要再昏昏沉沉、继续堕落下去了。

尽管之前那些事不是公子你的功劳，可郭姑娘、小夜他们，也的确怪不到你的头上。以后……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公子……”

“萍儿你……谁跟你说的这些？？”

司马沉沉忽勃然大怒，将萍儿吓瘫在地，又后悔不已。

“对不起……萍儿我，我不是想责怪你。”

说完，司马沉沉过去想扶她起来，萍儿却连连后退，自己摸着墙站起来。

“公子好好休息，萍儿一时犯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我……我先出去照顾客人……”

怔怔地望着她逃也似地出去，司马沉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雪将口中的雾隐珠吐出来，神色恍惚道：

“子虚，莫非我这珠子……忽然失效了不成？”

“走，去见见宁姑娘就知道了！”

两人提着食盒，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着手，挂着和他们相似的笑意，慢慢走出了扶云居。

进了颜府，林雪赶紧甩开手，一脸膈应道：

“子虚你这样……就为了恶心他们？”

“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恶心恶心咱们自己，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更加清醒一点，你说呢？”司马沉沉瞥了他一眼。

“我还用得着你恶心？”

林雪没好气地指了指手上的雾隐珠，“我师父死前说，这珠子当年借你用过，还是你拉屎拉出来，又偷偷摸摸捡回去的。

我他娘乖乖用了这么久，要不是外面这些事更加离谱恶心，我早被自己膈应死了！”

“呕～你小子……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事？”司马沉沉胃部一阵翻滚。

“嘿嘿，我师父还说，借给你用之前，他也这样用过。”

“滚滚滚，滚远点，别把这东西糟蹋了！”

司马沉沉愣了一瞬，强忍住不适将食盒塞给林雪，等他走远一点，再也忍不住，将刚才吃的一点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林木……我操你大爷！！”

“你在颜府这样乱搞，宁姑娘她没意见么？”

“嘶……不对劲，这里面怎么都没点灯啊？”

想到这，胡乱抹了抹嘴，司马沉沉心一沉，神念散开，发现颜府里面空空****，未见颜宁身影。

“子虚，宁姑娘估计有危险！”林雪也反应过来。

司马沉沉强忍着怒火，朝着夜空轻吼一声：

“限时三息，你们三个，赶紧给我滚出来！”

“一。”

“二！”

第二声刚喊完，郭威、慕容燕两人整整齐齐，又战战兢兢地落位在他面前。

“拜见大人！”

“神炼那小子呢？是不是真的跟去草原了？”司马沉沉面沉如水地问。

“回大人，在您下了圣令后，他便带着北辽的那些亡魂，提前出了城，帮胡姑娘她们扫除障碍，一路往北去了，应当……不差。”慕容燕回道。

“嗯，宁姑娘人呢？别跟我说她失踪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一会，郭威往前一步，讪笑躬身道：

“大人，昨天晚上……您不是带着宁姑娘出去了吗？我们……哪里敢跟踪您啊！”

“什么？？”

司马沉沉急怒攻心，头脸瞬时成了金色：

“我昨晚一直在屋里睡觉，根本就没来过这里。你们想这些鬼话来骗我，是打算永世不能超生？？”

两人吓得伏地磕头，慕容燕一脸委屈道：

“大人，您让我们好好守护这里，不得干扰普通百姓，我们从来都不敢逾矩分毫呀！”

“大人……前天晚上，您和宁姑娘在拐角那里吃完面，在门口短暂分开，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您的的确确是从扶云居里出来，进了颜府。然后昨晚，您还牵着宁姑娘一起出去了……”

郭威补充完，一声厉喝，叫来一个熟悉的年轻身影，“张宜，你给大人好好说清楚！”

看到他，司马沉沉愣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恢复成正常模样，叹声道：

“张哥，真是辛苦你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麻烦你再仔细说一遍。”

“少主……”

张宜顿时感动得两眼通红，“大人，郭大人方才说的基本没错，最近一直都是我在照看这附近。

只是小的，还有一些疑问。当时您，好像有些醉醺醺的样子，宁姑娘跟着您出来的时候，她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张哥，你继续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以前只要你办事，我是绝对放心的！”

“少主……据我对少主您的了解，您是不可能喝醉的。另外，如今两位夫人就在那边，你也不可能乱性去牵宁姑娘的手……所以……”

“所以什么？”司马沉沉眼睛一亮。

“所以……小的大胆推测，从昆仑回来之后，少主你……变了。”张宜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