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东宫会议

短暂安静后,司马斌激动道:

“丑儿姐姐,我,我陪你说话!我知道好多好多故事,你想听什么?”

“嗯……”

赵丑儿看了看冯宽,“白娘子吧,之前听说书先生说了一半。”

“没问题,冯哥哥都跟我讲两遍了!”

“走,咱们到前面去。”

赵丑儿领着司马斌,在游廊尽头的临水亭中坐下。

冯宽犹豫一会,也跟了过去,时不时给司马斌补充一二。赵丑儿也不甘寂寞,中途会加上一些自己的评论或者见解。

等人过来传话时,三人这才发现,已经是四更天了。临别之际,见赵丑儿一脸的不舍落寞,冯宽安慰道: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这些道理,他们应该知道的。

丑儿妹妹,你爹是咱们的大英雄,很多人都替他感到骄傲,我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以后要是没人陪你玩,可以去找斌弟,告辞啦!”

赵丑儿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甚至都忘了应声回礼。

白马寺更名为光明寺,得到了礼部认可,然而天台宗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示。

身为慧成大师名义上的弟子,赵元休只得先从漩涡当中退身出来。

这天才回来,书童报宫里来人,说是陛下当晚亲临东宫,让他早早过去候着。

赵元休已经记不得,上次去东宫是什么时候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赵元佑近来还算安逸,几乎唯一的竞争对手——大哥赵元佐被迫去了边地。

无论明里暗地,他现在终于能真切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一国储君了。

“殿下,陛下晚上要过来。”

陈载从外进来,在书房刚刚小睡一会的赵元佑,马上清醒过来。

“没说是为何而来?”

陈载走近一些,直言不讳道:“王总管派人来说,和晋北王有关。”

“哦……”

赵元佑起身转了半圈,“还说什么了?”

“陛下的心情……很不好!”

一想到皇帝赵义的那不怒自威的面色,赵元佑打了个冷颤。

“知道了,让人好好准备一下。”

燕国公主府,赵烟萝同样也得到了消息,她当即召来赵银问:

“确定之前那两拨人,什么都没查到?”

“陆虞侯那边肯定没进展!倒是……倒是提刑司的那个冯子虚,表现有些古怪。可无论如何,应该也查不到韩王。”

“嗯,下去吧!”

太子东宫,赵元佑三人先汇合,简单打了个照面后,一齐在后厅沉默坐着。

等了不知多久,赵义阴沉着脸进来,三人慌忙起身,赵烟萝抢先笑道:

“阿爹走路夹风带雨,跟以前御驾亲征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意气风发……”

说到一半,赵烟萝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边地不太平,你们一个个的,同样不让人省心,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再出去!”

赵义坐下喝了口茶,赵烟萝干笑一声,过来又给他扇风捶背。心内郁沉之气消解一些,赵义直截了当地问:

“说吧,谁干的?”

“父皇教训的是!”

赵元佑苦笑道,“烟萝休弟,他们一向都平善和顺,只有我这个当哥哥的,确实还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妥。”

“佑儿你啊……”赵义摇摇头,“跟谁学的和稀泥?咱们四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做了便是做了,白马寺那事,谁指使的?”

三人心内皆惊。沉默一阵,赵烟萝停下手,转到赵义身前,直接跪下,悲声道:

“阿爹,微儿以及两位哥哥,与姑姑素来交好,那种伤天害理、人神共诛的事,怎么也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心领神会之下,赵元休、赵元佑也赶紧跪下,悲声附和不断。

赵义看了他们良久,直到三人都开始以头抢地时,方才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这里有首诗,你们自己看!”

赵元佑接过一张素绢,赵元休凑上去,轻声念道: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看着上面字迹鲜红却又工整漂亮的行草,赵烟萝身体一震,双眉紧锁道:

“父皇,这……简直是妖言惑众!书此诗句者,实在大逆不道!”

“这是芳儿的血书。一同呈上来的,还有他的官帽、勋服、地契、家财,甚至……还有赵氏宗谱。”

说到最后,赵义忽长笑几声,马上又掩面而泣。

“芳儿十三岁就去了边地,从一名普通兵卒做起,一呆就是二十年!冲锋陷阵,他从来都不甘人后,身上大小伤口几十处。

一次为了截断辽兵粮道,要半夜涉水淌过十几丈宽的河,那会可是北地的正月,滴水成冰啊!芳儿那会,都已经是偏将了,还要抢着头一个报名……”

赵义说了很久,一会笑一会又哭,说到最后,他忽然盯着赵元佑:

“佑儿,我将芳儿从北地调回来,让他从边地柱石,成了京城的一位闲散王爷,你,可懂我意?”

赵元佑神颤心惊,半天没回答,赵义失望道:“我年事已高,不得不为今后的大宋早早谋划啊。芳儿赤诚之心,堪比你我!”

厅内瞬间安静,赵烟萝深吸一口气,“父皇……晋北王是我大宋的英雄,自不必说。可这一次,他是被人利用了。

长公主姑姑的事,我们同样也很悲痛,可明明……父皇你都查验清楚并且公告天下了,怎么还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义似笑非笑道:“微儿啊,你若是男儿身,我肯定会让你来继承大统。

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实在有些聪明过头了。你手下有个叫赵金的,已经被捆送到晋北王府了。芳儿如今身心俱疲,让他暂时休息一下,也好。”

说完,赵义抿一口茶,对赵元休说:

“休儿,你的哥哥妹妹都说了,你自己,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唰地一声,赵元休重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

“父皇,我错了……孩儿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天收拾一下,去北地找你大哥。”

摇头起身,走到赵元佑身边,赵义拍拍他肩膀:“佑儿,下月我准备御驾亲征,京城就交给你了。”

“是……”

赵元佑懵了一瞬,顿时激动不已,“父皇请放心,孩儿一定竭心尽力!”

“不是竭心尽力,是心平气和。”

赵义笑了笑,“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天色还早,难得出来一次,微儿,准备一下,陪我去看看颜老先生。”

从刚才的震惊懵然当中刚刚清醒过来,赵烟萝望着面前看似简单的父亲,她终于也在内心深处,下定了某个决心。

“嗯。”

等赵义、赵烟萝离开,赵元休才在赵元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惨然笑道:

“佑哥,现在,我终于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烟萝和佑哥儿你,终究是一个娘生的。一开始,我就大错特错了,哈哈哈哈,愚蠢,愚蠢!我实在是愚不可及啊!”

“休哥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早早回去收拾收拾吧。你年纪轻,去北地磨砺下性子也好,还能领略一下北地风光。

另外,带我向大哥问好!”

赵元佑拍拍他肩膀,却被赵元休一把推开,“太子殿下,用不着你惺惺作态!大哥我自然会好好看住他,就是,恐怕会让你们感到失望。

哈哈,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写得好,写得真好啊,哈哈哈……”

目送赵元休摇摇晃晃、疯疯癫癫地出去,赵元佑即将监国督城的兴奋和激动,也随之减弱了一丝。

难得遇上休沐日,原本答应要和陈志一同去衙门继续整理案卷,可这九月微寒清早的被窝,大大减弱了冯宽爽约的罪恶感。

“子虚,昨天你不是说好同去的么?”

“咳咳咳,阿志啊,昨天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今天的我还没醒呢,现在跟你说的是梦话,阿呼~”

将陈志反驳的话提前堵死,冯宽埋头进被窝,蜷缩成一只活虾。

陈志摇摇头,陈果儿这时过来,递给他两个食盒:

“阿志哥,公子不去,里面的这些油焖大虾、香酥鸡腿、松仁核桃可千万别浪费。

还有一大壶西湖龙井,我拿棉布都包住了,中午一准还热乎的!”

“这……不好吧……”

陈志有些不好意思,岳小明过来接过:

“多谢果儿妹妹!子虚不去,正好没人跟咱们抢。嘿嘿……果儿妹妹,今晚我可能要很晚回来,你们吃饭就不要等我了。”

冯宽探出半个脑袋,伸长耳朵听了一会,暗自吞了吞口水,在中午的美食与眼前的被窝之间比较一番,马上又缩了回去。

迷迷糊糊,直睡到午间才起来,等果儿回来一同吃饭的时候,厨娘只上来几道清淡小菜,便回后院洗衣服去了。

望着桌面绿油油、白嫩嫩的菜色,冯宽苦着脸,笑对萍儿说:

“咱家银子不够花了?”

“怎么会不够。”

萍儿摇头,“简直是太够了!我还发愁,要去哪里再多置办些田产才好呢!”

冯宽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问:

“咱家这位厨娘平日不怎么说话,做事倒还勤快。果儿,她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或者……哪里不舒服?”

“一个月拿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会心情不好?她天天都偷着乐呢!”

果儿也跟着摇头,“公子你呀,当差几个月的俸禄还没这个多。听我姐说,她那个酒鬼相公,这些天不知道有多欢喜呢,还专门跑去客栈道谢过。”

“哦。”

冯宽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那为什么,咱们这桌上,没有一盘肉呢?”

果儿憋了半天,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萍儿重重咳了一声。

“公子啊……我以前在郡主那里,专门听小婵姐姐说过。一直大鱼大肉,会血脉淤堵,气息不畅,对身体无益。

还有啊……我可不希望你变成薛富贵那样,胖油油的招人嫌。”

“原来如此……”

冯宽不禁感叹,这个时代居然也知道膳食营养平衡。

“萍儿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见他神色恢复正常,开始拿筷子夹菜,果儿不禁笑得前合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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