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山说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大,可那副斩钉截铁的神态,却让人望而生畏。
张玉娥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心里担心丈夫,赶忙接过了话茬,“爷,我明白你的意思,红豆现在刚进城,如果我们一直来麻烦她,会让楚家的人小瞧的!我以后一定少和她来往,各过各的日子!”
丁文山实话实说,“玉娥,没人敢小瞧红豆,为什么?因为她仁义,因为她自强!她对你好,是因为顾念小时候养育的恩情,知恩图报!可我自问,这些年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妈了!你说我护犊子也罢,不讲情义也好,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谁把她拖下水,如果是为了个好人也就罢了,那个赵东海……压根不值得!”
张玉娥是个传统思想的农村女人,以丈夫为天,总要辩解几句的,“爷,东海确实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过,他也是有长处的,他知道上进……”
丁文山皱了皱眉,“行了,别说了!”
知道改变不了人家的想法,有些人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不说他,我只说你!玉娥,你进城了,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男人靠不住,你就要靠自己的双手,你还有孩子呢,多留个心眼儿!我给你的这50块钱,你别对赵东海讲,也别拿出来给他!留着急用!养家,租房子的钱还是得让他出,他拿的出!”
张玉娥小声的答了一句,“知道了!”
说实话也想见见妹妹,“爷,红豆现在在哪上班啊?你说她还上学了?”
虽然没直接问,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见见面。
丁文山略一沉吟,却没细说,只是随口答道,“豆儿现在在医院照顾病人呢!工作挺忙,等过段时间,你安顿好了,把地址给我,我再安排你们见一面!以后有事儿,你一个人找我就好,别带着赵东海!”
这是谨慎!
尽量避免孙女儿接触“闲杂人等”。
又聊了几句闲话,两个人这才回到了客厅。
丁文山淡淡的,“那就这样吧,我不留你们了!”
赵东海格外热情,“楚伯伯,你家没有保姆吗?那我留下给你们做晚饭吧?”
扫了一眼丁文山,又连忙改口了,“不是!我做饭的手艺确实不行!我的的意思是让玉娥留下来,嗯……多照顾你们一些!”
丁文山懒得理他。
一挥手,“走吧!我过两天就回村了,我希望……”
目光紧紧的盯着赵东海,虽然没明说,可指的就是他,“……你们以后都别到这儿来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事已至此。
赵东海无话说了。
讪讪的出了大门儿,一拐过巷口,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着张玉娥发起火了,“我说你是个木鱼脑袋吧,这都是夸你!楚家那么大的亲戚,这就是一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懂不懂?你看看你,进去之后一张死鱼脸,连个好话都不会说!你要多巴结楚云松,这样对咱们的前途才有好处啊!”
张玉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咋巴结呀?爷不是已经说了吗?不让咱们登人家出家的门儿!”
“你爷爷就是偏心!对!你就是个表亲,原本没有丁红豆来的血统正宗!可当初如果没有你父母,丁红豆能活到这么大吗?哦!现在眼看着她攀上高枝儿了,要嫁入豪门了,就想把你一脚踹开,这怎么能行?他们家应该回报你些好处。”
张玉娥抬起了头,紧紧的抱着孩子,两只手捏着襁褓上的小花被,仿佛想从指尖汲取一些力量,“东海,你不能这么说话,人家没亏待过我!你在城里呆的这一年,没往家寄过一分钱,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还想让人家怎么回报?做人不能丧良心!”
赵东海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我丧良心?我丧良心还能把你接进城里吗?我想巴结楚家是为了谁?不是为了咱们的日子能过得更好吗?如果我有了好的收入,好的工作,将来孩子才能有前途啊!”
张玉娥忽然来了硬气的劲儿,“你为孩子着想?没错!想有个更好的前途?也可以!可咱们要靠自己的双手啊,我告诉你啊,爷爷可说了,如果他敢再去拖累红豆,他就把你的腿踹折,到时候,我可拦不住!”
“不贴着楚家?我拿什么养你?我一个月才20多块钱,去了吃饭,去了学习,还剩啥?”赵东海的眼珠一转,“玉娥,我问你,爷爷这次没给你拿点钱?如果有的话你拿出来,我也给你们娘俩买点好吃的去!”
大概是因为离家在外,日子不容易,张玉娥还真就照着丁文山的话做了,留了个心眼,“爷哪有钱呢?”
赵东海不干了,“他怎么没钱?他以前是大马匪!占山为王,截了多少金银财宝和古玩字画?后来解放了,虽然政府在他家里没找到什么,可他一定是把钱藏在哪儿了?他老奸巨猾的,他藏的东西,谁能找不到?”
“不知道!”张玉娥一扭腰,“再说了,即便爷有钱,出门在外的,他也要带着防身吧?怎么会给我?”
赵东海斥之以鼻,借机挑拨离间,“你看看,你看看吧!这就是两种待遇!你爷一定把钱都留给自己的亲孙女儿了,现在你进城了,他想把你一推了之,以后就和他们家没关系了!他也不打算再管你了!”
张玉娥略抬了抬下巴,“爷不管我也正常,我都结婚了,有孩子了,凭什么还赖着人丁家?要说要指望谁,我应该指望你!毕竟你才是我的丈夫,将来咱们要走到最后的!”
赵东海抬了抬手,“行了,别说了!我还有事儿呢,你自己先回宿舍吧,别忘了做饭!我晚点回去吃!”
转身急匆匆的走了,真就把媳妇和孩子扔在了马路上。
张玉娥望着丈夫的背影,仿佛陷入了沉思……
她正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楚家大院里呢?
楚云松瞧着丁文山,“文山兄,你真就不打算管张玉娥了?”
丁文山长叹了口气,也没看楚云松,而是将目光调向了窗口,神态略略有些放空,嘴里低喃着,仿佛是自言自语,“时代变迁,适者生存!孩子们的未来,要靠他们自己去打拼!我也该放下了,好好的陪素馨去!”
楚云松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听你的意思,你要回村?别啊!以后你就留在城里吧,咱们两个孤家寡人守,改革了,咱们也打拼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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