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赵贵妃将一张叠好的纸塞给冯清颜, 悉心嘱托, “拿好, 别弄丢了。”

赵贵妃如此帮冯清颜,冯清颜自然对赵贵妃多了几分感激。

“贵妃娘娘的恩情,我记住了。以后要是贵妃娘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必定不会推辞。”

说罢, 她欲要与赵贵妃告辞。

却见赵贵妃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拢了眉头, “你这身衣裳……”

“我的衣裳怎么了?”冯清颜今日穿的是特制的十二幅湘裙,款式新潮, 色彩绯红,明亮出挑, 裙摆处有数名绣娘绣制的百花图样, 她穿起来后显得华贵而张扬。

“这身衣裳很适合你。”赵贵妃笑笑,又善解人意地说道:“快去吧, 别让太后久等。”

冯清颜即是欢天喜地与她道别。

等她走后,香兰向赵贵妃问道:“娘娘, 既然你连方子都给了齐王妃, 为什么不提醒她关于衣裳的事呢?”

赵贵妃温柔的眼波里, 添了一抹诡谲。

“她拿了方子,若是一步登天, 就不会再需要我了。我必须要对你有所牵制,让她还有来求我的机会。”

赵贵妃抬起头,望着朱红的宫墙和雄伟的殿宇, 眸里多了冷酷的笑。

她早有心爱的男子,可为了家族,她必须得入宫。

心上人在四年前也娶了其他女人。她不在意他因为利益的需求去娶妻,可她在意他心中的人是谁。

他曾对她说过,他不爱那个女人。

可那天在天凤山庄,他为何那么招摇地抱着那个女人离开?

她让告知那个女人和皇帝私下有染时,他为何又放下手头的要事,急匆匆地赶过去?

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的心意可能不是她原来所想的那般了。

赵贵妃悄悄地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她才应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才是可以陪他走到最后的人。

寿安宫门前,冯清颜姗姗来迟。

她正要麻烦守门的宫人通报时,忽见有个人已经在阶前候着了。

一瞧,竟然是苏瓷。

苏瓷也看见了她,冷漠地别过脸去,继续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冯清颜顿时没了好脸色。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手握可以治疗太后眼疾的方子,心情又好了起来。

苏瓷与她同日来见太后,怕是给她当陪衬的吧。

想着,冯清颜的目光在苏瓷身上不断地扫视,发现苏瓷穿了件淡青色的斜襟上裳,和同色的马面裙,款式上有些古板。另外,苏瓷的发髻上除了一根碧玉簪子,再无其它装饰。

冯清颜不由乐了,“信王妃,你不是说信王待你很好么?怎么入宫见个太后,连套像样的衣裳和头面都没有啊?”

苏瓷一开始没理她,但后来她觉得对方挺聒噪的,便微笑着看她一眼,“齐王妃,你今天的打扮美是美,但是穿红色去见太后,貌似不太合适啊。”

冯清颜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以为苏瓷就是在嫉妒自己。

怎么可能不合适,刚才赵贵妃还夸她来着。

等她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苏瓷就该自惭形秽了吧。

冯清颜喜滋滋地想,连等候时,都是满眼地傲气。

却不知,寿安宫的宫人已将两人的表现收入眼底。

不多时,一名老嬷嬷出来,对两人恭敬地说道:“信王妃,齐王妃,里面请吧。”

苏瓷和冯清颜跟在嬷嬷的身后进门。

两人正走在转角廊上,忽见一个茶盏从一扇槛窗里飞出,“砰”的一声落在庭院里。

愤怒的女子声音透过春风,送入她们的耳中。

“哀家让你们拿二十多前的香囊,你们给哀家拿的是什么东西?滚,都给哀家滚。”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太后脾气火爆,老嬷嬷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给她们两个引路。

冯清颜生出了一丝惧意。

她以前没跟太后在私底下独处过,只觉得在人前,太后还是有威严端庄的风范。

可她也听说了,太后并不好相处,有时候,太后因为眼睛不好,指错东西,等宫人将东西拿来后,太后看清楚东西不对,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训斥一顿。

现在,太后还在气头上,她们进去,会不会也遭连累?

冯清颜一想到这点,脚步便往后退了退,让苏瓷走在前头。

她越看越嫌弃苏瓷的衣着。

穿的跟去奔丧一样,太后见到后,怕是会更气吧。

让苏瓷在前面为自己挡刀也好。

苏瓷觉察到冯清颜的小动作,但她依然不动声色地走着。

进入到殿内,只见满地的杯盘,一室狼藉。

太后的发髻里掺杂着些许银丝。她身着赭色的团袍,坐在帘帐后的地屏宝座上,目光浑浊,大声呵斥。

宫人们四处翻箱倒柜,寻找着香囊,各个都是胆战心惊的样子。

“太后娘 娘娘,信王妃和齐王妃进来了。”老嬷嬷撩起珠帘,对太后禀道。

太后这才息了火气,端正了身姿,正色道:“进来。”

苏瓷率先进去,冯清颜再停顿了一会,站在苏瓷的后面。

太后打量着眼前的人影,只觉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不免又是怒上心头。

“不是有事要见哀家么?站那么远怎么说话?”

众宫人听罢,默默地为苏瓷捏了一把汗。好巧不巧,这信王妃在太后的气头上进来,怕是要倒霉了。

冯清颜听见声音,也幸灾乐祸,只觉听到这声训斥,心情舒畅。

苏瓷默不作声,继而,她低下头,解下腰带上所系的一个丝绣香囊。

香囊上所绣着的是鲤鱼戏荷的花样,虽然用料上乘,可似是因为时间久了,失去了光泽。

而里头所装着的一些干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氛,令人心旷神怡。

苏瓷福了福,谦和有礼道:“太后娘娘请先别动怒。臣妇刚刚是想将自己的香囊送给你。”

太后迟疑了一瞬,招手示意老嬷嬷将苏瓷的香囊拿过到自己眼前。

等凑近香囊,看清楚样式后,太后问道:“你该不会以为哀家在找香囊,就随便拿个香囊来唬弄哀家吧?”

苏瓷的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温顺地笑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这只香囊的确是臣妇想送给太后娘娘的,但是,臣妇是另有用心。”

“什么?”太后疑惑,令她继续说下去。

在臣妇年幼时,我的母亲亲手所做了一个香囊给我。臣妇的庶兄贪玩,曾故意将香囊拿走,丢到了池子里。我找母亲哭诉了很久,母亲又给我重新做了一个香囊。她说,娘知道你委屈,但一个香囊不重要,能不能过的比欺负你的人更好,能不能笑到最后才最重要。

从此以后,我争取将每样事情都做到最好。母亲的香囊也伴随了多年,对我来说很重要。因此,我将香囊赠予太后,并在香囊内放入可助睡眠的干花,能帮助太后在夜晚安然入眠。”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苏瓷顿觉嗓子都快干了。

要替云罗献药方给太后,还需要跟太后先拉近关系才行。不然,太后凭什么相信那来路不明的药方。

太后听罢,两眼呆滞,沉思良久,脸上的怒意竟然神奇地褪了去。

“笑到最后?”太后反复地咀嚼这四个字,而后,朗然大笑:“好一个笑到最后。信王妃的这份心意,哀家收下了。”

旋即,太后冲苏瓷招手道:“你过来。”

虽然以前也见过苏瓷,但太后的印象不深。

这回,她想好好看看这位这么会说话的孩子。

苏瓷乖巧地朝太后走过去。

冯清颜见她不仅没被呵斥,反而还用一个破香囊哄得太后团团转,心中不忿,想故意使人在太后面前失仪。

苏瓷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人踩住。

她的眸光冷了冷,停住步子,悄悄在裙底下,狠踩了冯清颜的绣花鞋面。

冯清颜吃疼地拧眉,忙抽回自己的脚,可人没站稳,一不小心就朝前扑过去。

她狼狈倒地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觉得这齐王妃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一点礼仪都不懂。

太后不满地拢眉,刚想示意她站起来。

可冯清颜这么一摔,就距离太后挺近的,太后感觉冯清颜的衣裳是红彤彤的,询问老嬷嬷:“齐王妃的衣裳是何种颜色?”

老嬷嬷怜悯地望了冯清颜一眼,接而,如实答道:“红。”

太后的脸色大变,布满茧子的手捏紧了身下的软垫,她最厌恶的颜色就是红色。

多年前,她陪同尚是皇子的先帝在它国为质,不计艰辛地给他人做绣活来补贴日常的开支时,眼睛就不太好了。

可她的眼睛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是先帝登基之后的事。

先帝登基后,后宫来了一位惠妃。

惠妃美的倾国倾城,最爱红色的服饰,能做掌中舞。

先帝被惠妃迷昏了头,将她这位共苦的发妻抛到脑后,到后来,甚至想废后废太子,并立惠妃为后,立惠妃的儿子七皇子为太子。

“陛下,太子文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品行亦是出众,你有何理由废太子?臣妾求你三思!”那天,她彻夜跪在风雪里,先帝却不曾让人打开殿门。

她回去后,又咬破手指,花了三天三夜,写一卷万字血书,想求先帝改变心意。

几天里,她失血过多,熬坏了双眼,差点死去,都还咬牙坚.挺着。

年仅十来岁的萧祈安害怕极了,抱着她,不断地说:“儿臣不要当太子了,儿臣只要母后。”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皇后要倒台了,忙着去巴结惠妃。她的宫殿跟冷宫无异,除了淡泊名利的裕贵妃偶尔会遣人送来炭火之外,再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可谁都不曾想到,先帝还未拟好废后废太子的诏书,就恶疾发作,先驾崩了。

惠妃当年那么风光又如何?时隔多年,她的儿子如今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而惠妃和七皇子早成了一抔黄土。她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即使惠妃不在了,可血一般红的颜色对她来说,仍然是耻辱一般的存在。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章节会尽量粗长些。。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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