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冢芳茂率领的“特别搜捕小队”对韩雪凌和解烦藏身的致远书店发动突袭的半个小时之前，一月二十日午夜二十三点三十分许， 一艘江南地区常见的铁皮小火轮在夜色笼罩下，沿着直通黄浦江的苏州河由西向东急驶着。

夜色笼罩下的苏州河河面平静得如同一条深绿色的缎带，河水像是水墨画一样深沉，穿行在苏州河上的铁皮小火轮在螺旋桨的带动之下划出一道雪白的浪迹。苏州河由西向东横穿整个上海中心城区，河北就是普陀区和日军重兵集结的闸北区，河南边由西向东依次是长宁区、静安区和黄浦区。载着“利剑小组”一行人以及走投无路的原军统苏州站站长徐文川的铁皮小火轮在河面上穿行着，远处楼房上霓虹灯和巨幅广告牌上投射出的灯光清晰可见……

“组长，前面就是曹家渡了，那里是整个上海市的粮食水路运输集散地，有一个专门的卸货码头，日军在那里常驻有一个小队的鬼子，我们再向前走可能会遭遇日军的拦截，如果我们身上携带的武器被发现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一旁手持一支毛瑟98K狙击步枪，腰上别着柯尔特手枪，做那码头工人打扮的陆子陵冲站在驾驶室内正在操纵舵轮的杨轶远说道。

“今天是农历腊月初四，月光晦暗，加上又是大寒节气，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现在又是子夜时分，鬼子除非发疯了，否则码头之上不会有什么人值守的。放心，我们这艘小火轮是从苏州船运公司租借的，主要用于内河客运，有正规的牌照和舷号，即使被鬼子发现了也不会引起他们怀疑的。尽管向前开，按预定计划进行！”杨轶远双手操纵着舵轮，身上穿着一身轮船司机的蓝色工装，腰上则别着一把驳壳枪，驾驶台上则摆放着一支上了保险的MP18冲锋枪。

虽然在行动前徐文川给“利剑小组”的成员们提供了包括毛瑟98K狙击枪、MP18冲锋枪、汤普森冲锋枪、驳壳枪等一系列好枪，但包括杨轶远在内的“利剑小组”的绝大部分队员还是选择了MP18冲锋枪搭档驳壳枪的配置，因为在杨逸远等人看来那些汤普森冲锋枪虽然火力强大，技术先进，但因为其结构复杂、耗弹量大，远不如国内已经大量引进和仿制的MP18冲锋枪来得稳定可靠。除此之外每个人都配备的驳壳枪虽然已经远远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手枪了，但它贵在可靠、坚实耐用、故障率低、结构简单且又朴实无华，而且载弹量大更兼有快慢机。驳壳枪可以选择单发或者连发，在近战之时可以当微型冲锋枪使用，有一把这样已经被使用习惯了的老枪在手中，“利剑小组”的队员们都会感到心中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安心感，感到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和依托。

“您说的有道理。”陆子陵挠了挠头表示赞同道。

同样全副武装的军统苏州站站

长徐文川整理着手中的汤普森冲锋枪，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驾船的杨轶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杨轶远斜了他一眼，语气轻松地说道：“徐站长你似乎对我们今天的这次行动有什么想法啊？有什么话，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直接说出来吧！”

徐文川听罢，微微苦笑了一下，开口略显不满地询问道：“杨组长，你们手中的这批武器可不是由我徐某人无偿提供的，我们当初立下的合作协议你还记得吧？我提供枪支武器，你们帮助我找出杀害我属下的日本杀手，并将其彻底歼灭。现在三天过去了，你们在苏州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为什么又要亲自上阵从事夜间潜入上海城这样危险的行动呢？难道那两个日本杀手已经窜到了上海滩不成？”

杨轶远听了徐文川略带指责的话语之后不急不恼，沉着冷静地驾驶着小火轮，开口对心有怨言的徐文川解释道：“你我定下的合作协议我自然不会轻易忘记。经过我们‘利剑小组’为期三天的细致调查，并没有在苏州城内发现你所说的那两名日本特务的身影，而且这三天里头苏州宪兵队也是一切如常，并没有出现可疑的部队和人员调动。很显然那两名袭击你们军统秘密基地的拥有出色身手的日本杀手与苏州宪兵队毫无瓜葛。我们继续在苏州守株待兔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但与此同时，这三天以来我们架设在上海城区内的秘密地下电台却没有跟我们进行任何联系，这是十分反常的事。如果把此事跟你们军统苏州站遇袭的事联系在一起看的话就更加反常了，我跟我的同志们都认为此中必有蹊跷。桥本那个老鬼子很可能因为此前在你我手中连续受挫而从日本国内请来了什么高人做援手，开展了一系列针对我们国共双方在上海以及周边县市低下联络站点的大范围清剿行动。你们军统苏州站很可能不幸成为了他们这一系列行动清除的第一个目标，而我们在上海城内的某处联络站内的秘密单台一连三天没有开机了，他们也可能已经凶多吉少。而那天袭击你们的那一男一女两名日本杀手，很可能是此次清剿行动中的日方关键人物。既然他们不在苏州，那必然就在日军在苏南地区的老巢上海了，我们此次前往上海，一来是要与失去联系的联络站重新取得联系，二来就是要摸摸鬼子的老底，把这一男一女两个日本杀手从这上海滩之中找出来，在他们对我们的地下战线造成更大破坏之前抢先除掉他们！”

“也许您是对的，那一男一女两名日本杀手所使用的武器、战斗技巧和配合的熟练程度都要优于一般鬼子。肯定不是寻常的杀手刺客之流，很可能是苏南日军从日本国内请来的反特反间谍方面的专家。苏南地区有能力调动这样的特殊人才的日军部队也就只有司令部设在上海的第十三军了，而桥本龙马介和他那个宪兵司令部就是隶属于十三军的，这次很可能也是他们搞的鬼。”

徐文川恍然大悟的说道。

杨轶远在听徐文川诉说了军统苏州站遭遇突然袭击的惨状之后，他就觉得那两名日本杀手的来头绝不简单，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鬼子喽啰。所以他立刻让政委程季水利用无线电台与散布在苏南地区的其他地下党组织取得了联系。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注意隐藏身份，近期之内不要开展大规模的行动，以免暴露行踪招致日军的报复。

但是此后一连三天他们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由韩雪凌和解烦两位同志负责的致远书店联络站。致远书店联络站是地下党组织安插在上海中心城区内的唯一联络点，配备有地下党组织在上海滩仅有的三部电台中的一部，由杨轶远多年来隐姓埋名，亲手倾力打造，一直是“利剑小组”在上海活动时的主要据点。之前的负责人一直都是“利剑小组”之中的某一名队员，近期由于“利剑小组”连续发动针对日伪军的袭击，敌人加强了搜查力度加上“利剑小组”为了执行护送美欧侨民前往苏中根据地的任务才暂时交由老地下党韩雪凌和解烦负责，由他两以及其他几名上海局的骨干成员率领一群外围人员驻守。现在突然断了联系，令杨轶远、陆子陵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所以在跟陆子陵、政委程季水三人商议之后，始终放心不下的杨轶远决定利用夜色的掩护走水路再次潜回上海，一探致远书店的虚实。如果致远书店联络站内的同志们安然无恙，自己就要想办法联合军统的残存势力找出那两名日本杀手，针对他们发动先发制人的袭击，在他们对自己的情报组织造成破坏之前，抢先除掉这两个日军请来的强援。

而如果致远书店联络站的同志们不幸遭遇了鬼子毒手，已然被打散甚至全军覆没，那么在鬼子的地头上的国共双方的地下情报势力恐怕是要面对共同的敌人了，如果双方再彼此仇视，对落难的一方落井下石，那大伙就真的凶多吉少了。那样的话必须要立刻与上级组织取得联系，适时的调整斗争路线和方法，甚至可能要与国民党方面暂时联合一下除去日军强援这个心腹大患。唇亡齿寒的这个道理，双方组织上的人不可能不明白。

“即将到达预定位置，所有队员脱掉衣裤，给武器装备绑上防水牛皮纸，装备泅渡潜入……”就着防风马灯仔细观看着手中的一副防水地图的陆子陵冲船舱内的其他“利剑小组”的队员们压低声音吼道，小火轮船舱内的所有人员立刻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裤，然后连同手中的武器一起用大张大张的防水牛皮纸包裹好，用麻绳捆绑在了自己背上，作好了出击准备。

“跳船————”随着杨轶远的一声令下，脱得只剩下大裤衩的杨轶远和陆子陵率先跳出船舷，扑向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苏州河，小火轮上只剩下负责接替杨轶远开船的谢巍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