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心酸

夜风被阻隔在环山之外，与树叶摩挲出“沙沙沙”的声响。

一轮明月被高空的乌云遮去了一角，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而距离山内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上，匍匐着的尸妖正在本能地瑟瑟发抖。

尸妖已经摒除了痛觉和情感，能够让他们为之恐惧战栗的，唯有长眠此地的尸王。

此刻，那尊尸王已经止住了身形，她那张同样绝美的脸庞就离梁曦的眼睛不足一寸的距离。

梁曦浑身僵直，他体内的血气能量灌注到了尸王的体内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彻底与他切断了联系，而他也有一种直觉，这些血气能量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在梁广的身上进行过试验，发现了血气能量具有吞噬无主灵力的功能，只不过不等他发挥这个功能的作用，所有的血气能量就折损于此了，而慕容雪能否成功，梁曦的心中还没有定数。

他僵直的原因并不是内心的惧怕，而是识海中的异变。

原本，他的识海中，血海与慕容雪散发的冰雪分庭抗礼，并且相互吸收融合，现在慕容雪突然脱离了识海，血海失去了压制的力量，开始狂暴。

滔天的血浪将失去控制的冰雪淹没，转眼间填满了梁曦的识海。

梁曦眼睛变得有些赤红，他惊惧地发现，他正在与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分离，就像是有一种力量要将他的元魂驱逐出他的身体！

梁曦自然不会愿意舍弃身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他宁愿毁去身体也不愿意让身体被其他人控制。

狠下心来的梁曦大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抱元守明的心境让他在滔天骇浪下不动如山，身体隐隐散发出一抹金辉。

马王爷吐出胸中的淤血，喉间似乎像要破裂一般干涸难受，眉间的第三只眼睛更是传来一刻不歇的剧痛，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元魂，他的目光，执着地看向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梁曦。

马王爷看到梁曦呆若木鸡地站在尸王的正对面，面色沉凝，双目紧闭，知道有变，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把梁曦拖开，尸王身上发生了急剧的变故，但是尸王依然能够对梁曦产生可怕的威胁，他想要去拖开梁曦，避免尸王一醒就对梁曦下杀手。

马王爷灵力消耗殆尽，身受重伤看，他此刻的身体情况远远要比梁曦来得糟糕，但是梁曦已经陷入了自我封闭，他们一共就来了两个人，醒着的只剩下他了。

马王爷咬着牙，手抓着因为刚才爆裂而嶙峋的冰面，一点一点拖着他的身躯向前挪去。

锋利的冰屑划破了陷入虚弱的马王爷的手臂手掌，他此刻的体质和普通人无异，连续两次的死亡凝视彻底拖垮了他，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又在低温中凝结起来，摩擦中，结冰的血液再次挣裂……

“老爷，坚持住了，尔达来救你了……”

冥冥中，马王爷还在咬牙坚持，他的脸色因为冰冻变得铁青，身体由于虚弱在不住的**，他的信念在支撑他向前挪动。

梁曦识海中的血海还在狂暴，被压抑了十多年，爆发起来也是无比的疯狂，梁曦的身体在血海的异动下不仅没有受到寒气的侵蚀，反而散发出一股热浪，伴随着的，是一根根血脉的轻微爆裂，体内的灵力已经失去了控制而陷入混乱。

梁曦的情况也是很紧急，那血海爆发得太突然了，而且还是杂乱地爆发，随着梁曦的挣扎，他也发现了，争夺他身体的并不是有人刻意的行为，而是血海对他元魂的排斥力量在作祟。

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扰，他就会和血海继续僵持下去，他此刻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固守之上，他现在就是在等待，等慕容雪或者马王爷来搭一把手，给他一个反制的机会，血海的力量毕竟没有人控制，而他具有思维，他并没有处于劣势。

马王爷拖着虚弱无比的身体一点点挪近，十余丈的距离在这一刻竟是那么地遥远，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连那尊尸王在半空中渐渐冰封起来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后，拖着长长的一条血迹，看似最不靠谱的马王爷却有着超越周运和何长青的赤胆忠心。

夜风呜咽，却被邙魂山的连环山峰阻隔在外，山内仅只有阴森恐怖的气息。

慕容雪没有想到尸王这么难缠，如果是戾气很重的怨魂的话，她自信可以很快收复，但是她附体之后才发现，这尊尸王残留的元魂很是纯净，近乎无懈可击，让她无法清除这股只剩下本能的残魂，只能尽力去融合这股元魂。

最终跳出僵局的，还是近乎油尽灯枯的马王爷，他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够将陷入自我封闭的梁曦推了一把，让梁曦跌倒在地。

而就是这点变动，让梁曦借到了外力，一举切断了识海以绝后患。

切断识海也是他迫不得已，与识海失去联系，他的感知会大大降低，神识也不能用，还会容易嗜睡，处处制肘，极不方便，但这也是权宜之计，让他重新掌握身体主动。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冰面还是冰面，唯一伫立的只有他前方离冰面只有半尺的尸王，冰封的尸王已经无法动弹，很快就会和冰面连成一体，在他扭头想去找马王爷的时候，却呼吸一滞。

那一道残留着不少血液的痕迹是那么触目惊心，马王爷倒在他的脚边，身上已经附上了一层冰霜，气若游丝，已经陷入垂死之境。

“马尔达！马尔达！快醒醒，你不能死在这里啊！”

梁曦大声地喊着马王爷的名字，一边把身上带着的丹药塞进马王爷的冻得发紫的嘴里，一边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马王爷体内。

他的眼眶微微发酸，刚才他识海暴动，又没有慕容雪帮助，情况很是危急，马王爷正是看他情况不对，拼命地爬过来推了他一把，马王爷刚才那种情况就该缩回到大肥象的残骸里努力恢复啊，那样才能保住性命，但是马王爷却放弃了自己的性命来助他，还有那最终的死亡凝视，让梁曦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大道艰险，时时有修士陨落，他仗着自己的实力涉险，却步入如此境地，梁曦心如刀割，难怪李乘风登仙之后再也不回大明界，称不愿再见这处伤心地，他到了此时此刻才有真切的感受，大弟子法宝和马王爷先后舍身救他，给了他深刻的感受。

马王爷吞下大量恢复伤势的丹药，又有梁曦灌注的灵力驱散寒气，回光返照般睁开了眼睛，看到梁曦清醒过来，马王爷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正经的笑容，虽然马王爷现在这副峥嵘落魄的模样笑起来很难看，但是梁曦却只感觉到了心酸。

“老爷，尔达不……不行了，快……快跑……”

梁曦只感觉心头又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马王爷说完一句话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梁曦近乎感受不到马王爷的呼吸，他把外套胡乱地脱了下来，披到了马王爷的身上，跑到冰封起来的尸王面前，像疯狗似的砸着冰块。

“你给我出来！你快点出来啊！”

梁曦的心脆弱到了一个极点，他穷尽手段也想不到能够救马王爷的办法，就如同当初不知道怎么救法宝一样，只是当时他还有鲁鲁和呼噜在身边，慕容雪随时可以询问，现在，连慕容雪也没了回应。

他焦急地击打着尸王身上的冰块，厚厚的冰层硬度极高，哪怕他炼体的境界已经极高，仍然打得拳头红肿，好在皮肤并没有划破，原本将尸王冰封的冰层纷纷扬扬地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