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国宴下

第十九章四国宴(下)

显德殿修建得极为恢弘气派,殿内布置奢华精美,灯火辉煌,北侧放置着文贤帝的御案,给使臣们预备的案几在其东西两侧依次摆开。

昭云太子引了三国的王爷公主到上首去坐,其他使臣也按官职大小被宫人依次引到各自的座位上。安王和钱大人一席,昌王和宋文一席。韩珍官职低微,乖乖等人领了坐在末席,风曜以随从的身份跟了来,凑在韩珍身边坐下。

此次文贤帝宴请三国使臣,也命许多吴国重臣作陪,名副其实的三国使团四国宴。案几上的器皿极尽奢华之能事,美酒醇厚,菜肴精美,年轻美貌的宫女立在宾客身后殷勤服侍,殿中更是丝竹悠扬,歌声婉转,舞姿曼妙,众人犹如置身仙境,乐不思蜀。

韩珍静静地品着美酒,尝着佳肴,观赏殿中歌舞表演的同时,也不时观察着四国权贵的举止神情。

西戎和北肖的使臣显然被眼前的精美奢华耀花了眼睛,除了耶律鹄举止从容、处之泰然以外,连拓拔兄妹都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神情。

吴国官员殷勤地给外国使臣介绍酒菜的名目由来或者歌舞的典故,态度热情,言语周到,但是他们的目光偶然相碰时,却心照不宣地互相使个忍笑的眼色。

延国的使臣中多是饱学之士,几位武官也是名门之后,举止斯文,风度翩翩,所以吴国官员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恭敬很多。

韩珍看在眼里,对他们的这种做派很有些不以为然。

文贤帝高高坐在御座上,意气风发。

今晚是韩珍第一次见到这位文人皇帝。仔细观察之后,他觉得,与景岚帝相比这位的态度过于文雅随和,缺少气势。如果让他脱掉黄袍穿上一领青衣,就像个极之普通的中年文士。延国使臣的俊雅饱学显然更对他的胃口,看着他们,他的笑容都会多上许多。

昭云太子一身月白礼服,风姿出众,气宇不凡,对着各国使臣都十分礼貌周到,并不偏待任何一方。

文贤帝今晚兴致极高,酒至半酣,竟召来两位宠妃为众人斟酒。杨赵二妃各具风韵,均是绝色。一个面如满月,肌肤丰盈;一个纤细妖娆,弱不胜衣。

众人大都有些醉意,很有几个人眼神十分放肆,但幸好没人作出唐突的举动。待到二妃退到后殿之后,众人都对她们的美貌赞不绝口,更是羡慕文贤帝坐拥绝色,尽享齐人之福。文贤帝嘴里谦虚,说她们蒲柳之姿不过尔尔,脸上却眉开眼笑,显然是被恭维得心情舒畅。

韩珍见状,摇头暗笑。

风曜撇撇嘴,凑过来低声说道:“没见过这么好面子的人。请次客就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光鲜的东西都搬出来显摆。旁人多看几眼,又怕吃了亏,忙着收回去。明明等着人夸赞奉承,人家说了,还穷谦虚。哼,虚伪!”

韩珍轻笑,“你忿忿不平个什么劲儿?人家美酒美食美色供着,只为让你夸赞几句。咱们白喝白吃白看,不过动动嘴皮而已,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美色?不是太胖就是太瘦,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

韩珍又笑,“你这张嘴呀,让人怎么说你才好。人家的老婆,你挑剔什么?”

“不是挑剔,只是得意而已。”

韩珍正色看他,他却眯起眼睛,捏着酒杯,含笑不语。

就在这时,整个大殿突然灯火俱灭,乐声嘎然而止,奢华的宫殿顿时陷于一片漆黑寂静之中。

众人呆愣片刻,都有些惊慌,有人低声轻呼,有人高声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灯灭之时,韩珍立刻戒备地四下张望,但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周围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冷不防脸颊一热,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一触,又立刻离开,只留下温暖的感觉。

韩珍一愣,随后脸上辣辣地烧起来,“你——”

耳边传来一声低语,细不可闻,“放心,没人看见。”

这时殿上传来文贤帝的声音,“诸位贵客请勿惊慌,下面是教坊新练出的一支歌舞,须在暗处演来才出色。请诸位安心观赏品评。”

话音刚落,一曲清笛悠然响起,几支烛光也随之缓缓移入殿中。

六个清俊挺拔的少年抬着一面大鼓走进来,三个身着紧身彩衣的少女手持花灯立在大鼓之上。少年走到大殿中央停下来,少女随着笛声缓缓起舞。

随着琴声,二胡声,钹声,磬声依次加入,少年少女的动作也欢快起来……

风曜的那一下弄得韩珍有些发窘,正好借着观舞,目不斜视,故意忽略粘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习惯性地又打量起众人的神态举止。只见众人都被这新奇灵动的歌舞所吸引,屏声敛气,看得如痴如醉。

待他扫视到上首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大人竟然独坐,安王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了!

韩珍一愣,眨眨眼睛,仍然只见钱大人坐在那里一边撸着胡子,一边摇头晃脑,颇为怡然自得。

韩珍专注地看着前方,却在案几下边使劲扯风曜的衣袖。

风曜一直分心看他,本以为在宴会结束之前他都不会理自己,没想到他一本正经看着歌舞却在案几下拉扯自己,不由笑着凑过来,正要开口调侃,却听韩珍低声道:“你小心看上首,安王不见了。”

风曜一听,神情一凛,装作不经意间往安王那边看去,果然不见了。

韩珍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所有人,一边低声说:“我觉得有点奇怪。”

风曜沉思片刻,轻声问道:“你方才最后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灯灭之前。”

“再等等。”

这时钱大人专心歌舞,拿酒杯时不小心碰翻箸架。当他注意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时,竟也吃了一惊。

那个表情落在韩珍眼中,心顿时沉了下去,脸上也慌急起来。

风曜立刻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韩珍也不看他,只略微点头,暂时平静下来。

那边钱大人低声召身后的宫女上前斟酒,随意问道,安王哪去了。那宫女回道,出恭。

韩风二人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却将两人口型看得真切。

韩珍犹豫了一下,便扭头召身后的宫女过来,轻声问恭房怎么走。

那宫女要带韩珍去,他却执意不肯,定要风曜陪着去。那宫女虽然没看到风曜暗中亲他,却看到两人方才拉手低语,此时见他坚持,心念微动,边说明恭房的位置,边笑着偷眼打量二人,臊得韩珍直欲开口申辩,风曜赶紧拉他离开。

两人坐在末席,位置偏僻,加上殿中歌舞正是精彩十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离席。

两人先到恭房晃了一圈,没有看到安王,见身后确实无人跟着,便悄然出了显德殿。

风曜看着韩珍紧皱的眉头,沉思片刻,说道:“也许是去会暗线了,你别急,走了风声就糟了。”

韩珍摇头,“我方才就想会不会是这样,仔细再想,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最要避嫌,他断然不会自找麻烦。而且身边谁派不得,哪用他亲自去?……所以,我担心啊。”

风曜寻思片刻,承认他分析得有理。如此一来,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安王,否则众人发觉他迟迟不归,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主意一定,风曜拿出汗巾掩在脸上,也让韩珍照做,然后就拉着他七拐八拐。他步履轻盈,动作敏捷,同时机警地审视四周,小心地避开侍卫和宫女太监。此时韩珍心慌意乱,早没了主意,只是被动地跟着。等到了一个偏僻角落,风曜迅速揽住他腰,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屋顶。

风曜拉着韩珍立在屋顶之上,用心四下张望,然后指着远处一座宫殿示意他看。

韩珍凝目看了半晌,才发觉那宫殿中有个窗口的灯光摇弋不定,似有人在内不停走动。

风曜随即拉着他飞檐走壁,直往那边去了。

两人悄然靠近那处宫殿,月光下,宫殿巍峨,殿前草木繁盛。风曜隐身在树荫墙影之下,迅速凑到那窗口一侧,韩珍紧随其后,闪身站在窗口另一侧。

只听房内有人说话,“……好,就这样。你们两个好生守在门口,洒家这就去禀明圣上。”

然后就听见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不多时就看到一个太监向殿外走去,行色匆匆。等到再无响动,风曜轻轻拉开窗子,略一审视,便跳了进去,身法轻灵飘逸,悄无声息。

韩珍暗暗赞了一句“好帅的身法”,便紧跟着跳了进去。

两人屏声敛气,仔细察看,室内布置得精致典雅,分明是女子的房间,却并无一人。两人看了一圈,便往内室走去。内室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只见靠墙放着一张吊顶大床,茜色床帐垂了下来,床前的地板上散落着男女衣衫,其中有件很眼熟的延国王爷礼服……

两人对视一眼,暗叫不妙。

风曜咬咬牙,上前猛地掀开帐子……

竟看到三人昏睡在**,定睛细看,中间是安王,左右竟是杨赵二妃!!

这时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风曜扭头一看,只见韩珍双眼冒火,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还使劲地捏着他的胳膊。

“心肝儿,你轻点儿,通奸的可不是我。”

韩珍没想到他这时还油嘴滑舌,愕然片刻,狠狠瞪他一眼才松开手,低声骂道:“真龌龊!哪个混蛋想出这么个下流招数?!”

“那个以后再想,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赶紧把他叫醒,离开这里。”

可是,安王中了迷药,怎么都推不醒。韩珍发狠摇撼他,这当口偏偏风曜又说:“刚才那个太监肯定是报信去了,我们得在他们来捉奸之前离开。”

韩珍一急,抱起安王就打算跑。

风曜赶紧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他这样子,你是要带他去参加宴会,还是回迎宾馆?”

韩珍经他一提醒,顿时想到安王这样太不妥当,一时间思绪纷乱,脑中一团乱麻,完全想不出半个合用的点子。

风曜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道,关心则乱,看来这次指望不上他了。

风曜心如电转,不一刻便打定了主意,抬脚踢翻身边的椅子。

“咣当”一声在这寂静的宫殿中,无异于响起一声惊雷,吓得韩珍险些跳起来。

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厉声喝道:“谁在里边?!”随即踢门闯进来。

风曜一把拉起韩珍藏到屏风后。

两人刚藏好,两侍卫就冲进了内室。

就在两侍卫疑惑地片刻,风韩二人从他们身后闪出,手起指落。可怜那两个侍卫连人影都没看到,就到地不起了。

风曜边低声和韩珍说明自己的计划,边拿出随身的易容工具和材料,坐到镜子前,迅速将自己易成安王的模样。韩珍也没闲着,飞快地把那两个侍卫的衣服鞋袜扯掉,将人扔到**,和杨赵二妃一对一配好。

这时风曜已经完成脸上的易容,扭过头来。

韩珍衷心赞道:“真像!”

“安王”微微一笑,“阿珠,别愣着,赶快把他的脸易掉。”

韩珍一愣,不光容貌,连声音神情都和安王本人一模一样!!

“心肝儿,快点儿~~”

忽听“安王”用这种腔调说话,韩珍一激灵回过神来,拿着易容工具开始动手把安王易成风曜的样子。

“安王”则迅速脱掉衣服鞋子,将散落在地上的安王衣饰检起穿上。等他穿戴完毕,韩珍才给安王易了一半,“安王”自己接过工具完成了后边的工作。

然后,韩珍将“风曜”头上的发冠取下,给“安王”戴好,“安王”也迅速撸下“风曜”手上的戒指给自己戴上。

最后,韩珍和“安王”在好好打量一下室内的布置,看看没有什么遗漏,便一左一右携住昏迷不醒的“风曜”跳出窗户,跃到屋顶之上,飞身向显德殿奔去!

三人行动极快,只听风从耳边呼呼而过。

“风曜”被夜风一吹,渐渐醒转过来,韩珍大喜,赶紧和他说明情况。他却只记得黑灯之时有人从他身后用块帕子捂住口鼻,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后就人事不省了。现在他虽然清醒过来,但是四肢绵软,仍然行动不便。

三人到了显德殿附近,便分别进去。

那新奇歌舞已经结束了,殿中灯火通明,“安王”面带微笑,优雅从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抬眼一看,正对上拓跋朔惊愕的眼神,“安王”不由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拓跋朔有些狼狈地移开眼睛。昭云太子一看到“安王”回来,神色就十分复杂,面对他的微笑,勉强颔首示意。反倒是耶律鹄好奇地打量三人神色,略一沉吟,便笑眯眯地对“安王”举杯相敬。“安王”见了,笑得开怀,举杯遥敬睿王,一饮而尽。

这时,御座上的文贤帝也注意到“安王”回来了,就问:“安王殿下,刚才去了何处?可惜错过了这么精彩的表演。”

“安王”笑答:“小王不胜酒力,刚才出去吹风了,在花园里待了一会儿,这才好些。”

昭云太子道:“都是孤考虑不周,这酒入口绵软清淡,后劲却足。刚开始喝的人不知底里,以为酒劲不大,难免饮多了。

安王殿下现在感觉如何?可是头昏目眩,要不要命人煮碗醒酒汤来?”

“安王” 笑答:“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是如此盛宴怎可不饮?一味怕酒后失态,不饮少饮,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和太子宴请使臣的美意?况且小王开始的确头晕,兼且四肢乏力,但吹了一阵凉风,现在神清气爽。太子殿下不必劳烦,如果因小王一人坏了大家的酒兴,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拓跋朔问道:“安王殿下离开的颇久,可是在花园中看到什么绝色,流连忘返?”

“哈哈,园中奇花异草颇多,小王的确是看住!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小王即便被园中绝色所迷,也万不敢在陛下的花园中攀花折柳啊!”

此话一语双关,众人闻言俱是大笑,拓跋朔昭云心中有鬼,却也只得跟着笑起来。

文贤帝笑罢,问道:“安王殿下也是爱花之人?你看中什么,不妨说出来。”

“安王”笑道:“怎敢怎敢?陛下爱物,小王怎敢存觊觎之心?”

文贤帝执意要送,“安王”便开口要了两盆异种兰花。

正在“安王”和他们说笑之时,韩珍扶着“风曜”进入显德殿。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上首几人吸引去了,根本没注意到末席的两人。

只有那个宫女看到两人走时,是少年羞涩,青年强势。那想到,这会儿却是那青年被少年半扶半抱地带回来。

韩珍察觉到宫女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她才赶紧收起惊讶呆愣的表情,低眉敛容,站在案后,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候,忽听得殿外有一个太监,尖声高呼,“陛下圣明,老奴有要事启禀陛下!”

文贤帝见宴会突然被打断十分恼怒,碍着三国使臣在此,仍然命他入殿禀报,众人都好奇地一径往外看。

只见那名中年太监疾步入殿,跪倒在殿中央,先磕三个响头,才高声说道:“老奴罪该万死!只是老奴冒死闯来,实是有事不得不立刻禀告陛下!请陛下念在老奴一片忠心的份上,恕了老奴的罪。”

文贤帝冷声问:“到底出了何时?如果确系大事,朕就算不治你冒犯圣驾的罪,这惊扰贵客的重罪也不可免!!”

那太监正欲答话,忽听有人温言宽慰:“公公莫慌,你且慢慢说来。如果事情果然重大,小王会为你向陛下求情,恳请陛下看在小王薄面上,连惊扰的罪一并免了,可好?”

他感激地抬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安王”温文尔雅地坐在上首,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太监顿时面如土色,冷汗淋漓,瘫软在大殿中。

写完了宴会!

好饿,吃饭去了~~

祝各位大人周末愉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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