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等了好一会,下来马车,杨玄感刚好便看到,冯宽提了个锦盒,来到了前面的偏门处。
“这位大哥,你还认得我么?那个……那啥,之前郡主有东西落在我家里了,里面还有些吃的,麻烦你帮忙拿进去吧。”
“你……你谁啊?什么东西这么……嗯~真香!”
“咳咳,我叫冯宽。”
“冯宽??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冯公子啊!穿了这身衣服,倒一时没认出来。您稍等,我去叫管家过来。”
“哎哎,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还有点事……马上就走。”冯宽尴尬一笑。
“这样啊……那行。对了冯公子,您刚才说郡主,到底是大郡主,还是小郡主呢?”
冯宽一时也犯了难,斟酌一会:
“镯子是彩儿郡主的,这几样吃的……”
“吃的就归我了!”杨玄感从后面过来,拍拍他肩膀,笑道。
“领导……呃不,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冯宽身子微震,一时手足无措。
杨玄感笑道:“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呢?”
“呃……”
“大公子终于回来啦,我去告诉老爷!”门子愣了一下,撒腿就往里跑。
杨玄感拿过锦盒,“子虚啊,来都来了,这会还早,一起吃个饭再走,不耽误你们的年夜饭!”
“是……大人。”冯宽擦了擦脸上的汗。
杨应彩正和杨应紫比赛包饺子,杨素躺在一旁的摇椅上笑眯眯地看着。
一听杨玄感和冯宽一起过来,杨应彩手都没洗,喜得哇哇叫唤了几声就冲了出去。
杨应紫愣了一瞬,笑道:
“父亲,大哥终于有时间过来了。”
“这两臭小子!嘿嘿,杨青啊,今天我破例一次,明天再治病吧,扶我起来!”
杨应彩一路小跑过去,直接来到冯宽身边,扯了扯他衣袖,坏笑道:
“冯大哥,你来了可不许走,晚上得陪我守夜!”
“咳咳,月儿啊,没看到你家大哥也在么?”杨玄感把锦盒往她跟前递了递。
“哼!大哥你一个月都不回来,月儿早就把你忘了。”
杨应彩一把抢过来,“冯大哥,这是你亲手做的么?实在是太香了……不行,我要一个人吃,最多给爹爹分一点。”
杨素被杨应紫、杨青一左一右扶着过来,当即笑骂道:
“月儿你呀,总算还有点良心。玄感、子虚这一来,咱们家,可算是有过年的味道了!走走走,到里边一起包饺子,中午咱们就少喝两杯,晚上再好生整一顿。”
冯宽苦笑道:“公爷,有几个好朋友在我那里,过一会,我还是要回去……”
“不许走!”
杨应彩嘟嘴道,“进了我杨家门,哪儿能这么容易放你走!”
众人突然安静,杨素哈哈大笑:
“一会的事,一会再说。”
冯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家里出来,居然又在楚国府包起了饺子。
“大哥,咱们两个一起。二姐,冯大哥,你们两一队,爹爹当裁判!”
杨应彩围着桌子走一圈,有模有样道:
“饺子要捏成月牙儿形,象征吉祥如意,上面要有五个褶子,预兆来年五谷丰登,规矩清楚没?”
杨玄感笑道:“一会赢了或者输了,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嘻嘻,我们要是赢了,冯大哥今晚必须留下来!”
冯宽讪讪笑了笑,心存幻想地望着杨应紫,“阿紫啊,你包饺子的水平如何?”
“今天才开始学。”杨应紫都不敢看他。
冯宽脸一黑,杨玄感哈哈大笑,“要说包饺子啊,我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冯宽深吸一口气,“阿紫,一会开始,你只需要将肉馅放在面皮上就行,每一张舀四分之一勺。”
“四分之一?”杨应紫有些懵。
“呃……咳咳,就是一平勺,刚好分为四等分,放在四张面皮上,这样可以吗?”
“哦……没问题!”
“阿紫啊,今晚我的生死荣辱,都要看你的了。”
冯宽一脸认真,伸出右手,“来,咱们击个掌,加油加油加油!!”
杨应紫微微一怔,伸出右手轻轻与他一碰,赶紧缩回去握住勺子。
杨应彩早已笑得前合后仰,“冯大哥,你刚才这是……在请神么?我可没听说过,天上有什么饺子神饺子仙的哦?”
冯宽瞪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阿紫,千万别被她给迷惑了,对方是高手!别看月儿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啊,她已经在计算肉馅与面皮之间的距离了。
还有……大人,看上去好像人畜无害的样子,旁边那碗翻面皮用的清水,早已经放到了两人之间的最佳位置。”
杨应紫忍不住想笑,“砰”的一声,勺子从手中滑落下来。
“噗……咳咳……呃……子虚你放心,等比赛真正开始,我一定会专心致志的。”
“没事,稳住!咱们即便输……也要输得体面一点。”
杨素同样也绷着笑脸,让杨青拿过来一面铜锣。
“好了!请两方选手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
当冯宽吃完第三碗饺子,准备告辞离开时,杨应彩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道:
“冯子虚,你一堂堂七尺男儿,为了赢我一小姑娘,竟然如此不折手段!”
“月儿说得对!”
杨玄感憋着笑,“子虚你啊,堂堂止水高手,包个饺子居然还要动用真气,这要是传出去……”
杨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绷着脸附和几句,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子虚家里确实也有事,你们就放过他吧。”杨应紫笑道。
“二姐,你跟他一样无赖,哼!”
“行了行了,子虚你先忙去吧,元宵节再过来陪我下下棋!”
杨素轻咳两声,笑了笑,“阿紫,你送他出去。”
“是。”
“我也要去!”
一会接下杨应彩硬塞过来的小木匣,冯宽打开一看,怪道:
“月儿,这个……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是不是刚才,我还回来的那个?”
“冯大哥是个大傻瓜!”杨应彩脸有些红,说完后赶紧回身进门跑了。
杨应紫收回情绪,往前走了两步,伸手笑道:
“来,击个掌。”
冯宽愣了一下,与她轻轻碰了一掌,拱手笑道:
“阿紫,多谢你刚才的配合。”
杨应紫摇摇头,转过身去走了两步,“你……以后好好对月儿吧。”
冯宽低头看了看木匣里的手镯,站了一会,终于合上了盖,点了点头。
杨应紫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渐隐于雪雾迷霜中的身影,闭上眼,转身进门。
从楚国府出来,刚刚走到弘道观门口,看见湘平引着两辆马车过来,冯宽心一喜,连忙下来台阶招手喊话:
“湘妹子,过年好呀!”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湘平连忙小跑过来,一脸欣喜。
冯宽拿袖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妹子,这不过年嘛,哥哥过来,接你去我那里团年呢!”
“好啊好啊好啊……”
湘平一阵欢呼雀跃,可马上又摆了摆脑袋,拉长了脸说:
“大哥哥……我差点忘了,今天师祖,要带我们回山上去呢……”
“今天?”
湘平撅着嘴点了点头。这时玄秀清领着沈红绫、李清灵二人从观里出来,她连忙站直身子,往旁边挪了几步,声平气正道:
“师祖,马车备好了。”
“嗯,走吧。”
玄秀清稍稍看了冯宽一眼,上了前面的那辆马车。
一时间,冯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姑娘……灵儿妹妹……”
沈红绫从他旁边经过,一言未发,径直上了后面的马车。
李清灵在他跟前停下脚步,神色复杂道:
“冯二哥,刚好你这时候过来,也省得我再写信了。我姓李,你姓冯,咱们……就此别过吧。”
冯宽怔怔地望着她上了沈红绫那驾马车,湘平过来,递给他一张平安符:
“大哥哥,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个是上次,观主老神仙大寿时送的,我多要了一个,能驱魔辟邪、招祥纳吉,保佑大哥哥平安如意。”
冯宽收进怀中,摸摸她脑袋,将身上带的银票统统掏了出来,塞到她手里。
“多谢妹子!哥哥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着,就当是压岁钱。去了山上,多听你师父师祖的话,有人欺负你就给哥哥写信,天涯海角我都会赶过去。”
“嗯,可是……这也太多了……”
冯宽柔声一笑,“这是哥哥攒了很久的心意,收着吧。怕丢的话,可以让你师父帮忙保管。”
“湘平?”玄秀清冷不丁地提醒一句。
“师……师祖,来了!”
不敢多呆,湘平赶紧跑过去,进到马车之前,最后向冯宽笑着招了招手。
看着马车渐渐隐没在光影雪雾当中,冯宽长叹一声,回身往恭安坊去了。
……
赵继迁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还能再回到中原。
身为定难军节度使的他,距离上一次被邀来参加大朝会,已经十五年了。
然而,让他的内心真正升腾起熊熊火焰的,却是一个最近才知道的消息。
早上,和其他几位边地将领一起、拜会完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新任枢密使之后,赵继迁并没有回到行馆。
换了一身常服,独自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游历到了天黑之后,赵继迁在一栋荒废已久的老宅院前站了一会。最后拿定主意,去了恭安坊。
冯宽捎带着回来的阴霾和郁闷,很快便被一屋子的热情给驱散掉了。
“老弟啊,快来看看,这锅子味道总还差点意思,是不是少了什么?”
“阿宽,我都快逛完了整个京城,终于找到一家卖泡馍的,一会晚上,我给你们露一手,保证好吃又养生!”
谭文海、孙思邈说完,陈志苦笑道:
“子虚你再不回来,我身上的银子都要输完了!不是说孙兄是药王吗,我怎么觉得……他像赌神呢?”
“是你太笨了。”
药离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要不是公子不允许,我都可以赢你!”
冯宽笑了笑,一把抱起跑过来的素儿,刚想说什么,岳小明从外进来,将佩刀往地上一扔,扯着大嗓门又是哭又是笑道:
“老天啊,我终于可以休息两天了!!今晚谁都不许睡,除非我先醉!”
冯宽心情大好,“小明同学,就你那个酒量,别说咱们了,杏儿姐你都比不上。”
“冯子虚,你欺人太甚!今天我要动真格的!”
岳小明一把扯去官服,“俺就不信了,喝不赢你们,还喝不赢大姑娘了?”
谭文海哈哈大笑,“岳小哥啊,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反正不会劝她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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