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阁位置比较偏,加上茶水价格贵的离谱,客人从来就不多。
怕过去太早没开门,冯宽刻意放慢了脚步,凭着记忆来到门口,店门刚好打开。
“我这运气简直……看来,今天是个赚钱的好日子!”
冯宽心内一定,一身轻松地过去,刚好对上门口绿荷的双眼……
“公子……这么早就来啦!”
绿荷刚刚撩起门帘,正好看到他,心内有些惊讶:
“外面天寒,快请里边坐。”
“姑娘早呀!”
冯宽回之一笑,开门见山道,“白姑娘今天在么?我找她……有事。”
“凤姐姐出去了,不在。”
绿荷浅浅笑道,“公子先坐会,我去倒茶。”
屋里面暖和,冯宽的心却不禁一凉。
迟疑一会,找了张茶桌先坐下。一会绿荷上来茶水,先给冯宽倒满,见他似有心事一般,直言不讳地问:
“很少见公子如此模样的,莫非……遇到了什么麻烦?”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
冯宽捧着茶杯故作镇定,“只是……白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
“凤姐姐没说,我也不清楚。可能下午就回来了,也可能三五日,小半月的。”
冯宽沉默一会,陡然想起之前梁标给他的那只信封,心内默默念了几遍:
“凤姐姐……白姑娘……唉不对,白凤娇,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呢?嘶……白姑娘不会……就是她吧!”
仔细回忆和白凤娇相识的整个过程,越想,冯宽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猫爪挠心般地忍耐一会,他忍不住问:
“绿荷姑娘,我叫她白姑娘,你又喊她凤姐姐……是因为,她名字里面,有这两个字么?”
“公子现在才知道吗?凤姐姐姓白,名凤娇……你现在都那个了,居然还不知道,凤姐姐的名字??”
绿荷一脸古怪,想到什么,又捂嘴笑了笑,往外张望一眼后,低头轻声问:
“公子,凤姐姐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因为喜欢她,你没好意思问她名字呀!”
“白凤娇!果真是白凤娇!!”
冯宽微微一震,又见绿荷一脸坏笑的模样,连忙摆摆头,哭笑不得道:
“绿荷姑娘不要瞎说……我哪里敢喜欢她呀!只是……一时好奇,好奇而已。”
“那……公子这么早来,找凤姐姐所为何事?”绿荷不肯相信,接着追问。
“唉……罢了罢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跟你说说无妨。”
冯宽苦涩笑道,“绿荷姑娘,这么早过来,是因为家里无米下锅了,所以……我想……你懂的。”
“原来因为这个啊!”
绿荷愣了一下,不禁莞尔,“公子放心,凤姐姐早就交代过了。还让我找机会给你送去的,上次一忙,都忘了问你住哪了。
这下正好,省得我过去跑一趟。公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一会绿荷过来,冯宽接过银票,看着两张银票上面“五百两”的字样,以及那熟悉的京城四大票号的红色印章,他不禁恍惚……
好一会回过神来,冯宽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移开锁定在银票上的目光,看向对方,心虚地问:
“绿荷姑娘……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这……真有那么多吗?没弄错吧?”
“嘻嘻,这是凤姐姐早就准备好的。公子不要,我没法向她交差呢,拿着吧!”
绿荷笑了笑,“在京城啊,钱才是最亲的,什么时候都会想到它。另外,凤姐姐还说,这只是一部分的预付金,等办好事,会有更多奖励!”
“那……我就暂且收下了,回头麻烦跟白姑娘说一声,冯子虚一定不辱使命!”
起身刚出门,冷风吹来,冯宽忽又想起另外一件相似的事情,回身又问:
“绿荷姑娘,还有个事儿想问你。这京城里面,可有一个,叫胡风琴的人么?”
“当然有!”
绿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公子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冯宽弓着腰,把耳朵凑上去,只听她低声说道:
“听说过城北洞隐门的风大人没?她的本名,就叫胡风琴。”
“啊??”
“怎么,公子不会觉得,我是在胡编乱造吧?”
绿荷双眉一挑,“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呢!”
一瞬间,冯宽忽然便明白了什么,再看向这个看似平常的姑娘,他露出了一种复杂又单纯的笑容来。
“绿荷姑娘……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对方马上又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冯宽思忖片刻,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往下说,当即拱手道:
“不管怎样,多谢姑娘了。麻烦郑重转告白姑娘一声,这银子……我不会白拿!”
回去的路上,反复斟酌考量一番,冯宽又开始不安起来:
“一个是洞隐门风大人,一个是白莲会白凤娇,在两位人精的眼皮子底下,弄这双重卧底的身份,岂不是在刀口舔血?”
“要不,咱把银子还回去吧?”
“不行不行!标爷的那一锭银子,虽说跟这个比不多,我好歹也是收下了的。唉,这条路,好像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妹的,到时一口咬定,就说自己是在另一边卧底就行。反正有言在先,我又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当左右互搏了……”
“话说,这白莲会还真是够大气的呀。相比之下……风大人那边,也忒小气了些。
公平公正起见,我怎么也得往白姑娘那边,稍微偏一点心吧!到时真有什么秘密情报之类的,给白姑娘多说几句得了,嗯……暂时就这么定了。”
想明白后,冯宽又摸了摸怀中的两张银票,一时心情大好。
一会先找个钱庄,冯宽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换成了十张,袖里放一张,剩下的依旧放回心窝的衣服夹层。
中途路过秦楼,念及柳如烟,又想起之前对李清灵的承诺,冯宽稍作犹豫之后,准备进去再碰碰运气。
手上有钱,心里不慌,过去径直上了中楼二层,小红见了笑道:
“冯公子又过来啦,我去跟杜妈妈说一声!”
“等等等等!”
冯宽连忙劝止,“随便逛逛而已,别惊动她们。那个……柳姑娘回来了没?”
“一开口就是柳姑娘,这叫随便逛逛?”
小红腹议一句,又打量他一会,“柳大家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不过……说是这两天不见外客。您要想绕开杜妈妈,直接过去要见她……代价,可是一样不菲呢!”
“放心,哥哥不差钱,不劳烦杜妈妈。”
冯宽微微一笑,“麻烦你给柳姑娘传一句话,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那……公子稍等,我去问问看吧。这会天还早,说不定柳大家还没起来呢!”
等她过去,冯宽靠在二楼廊边,一边等,一边看着楼下戏台上的人演着说不出名的戏,很快便觉得无聊。
轻叹一声收回目光,正百无聊赖,忽闻到一股熟悉的浓郁香气,扭头侧身一看,直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风……风大人!”
胡风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戏,随口问道: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呃……只是觉得……这戏无趣而已。”
冯宽微不可察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戏里面,说的是一位倾国倾城的长公主,与一位默默无闻的书生结成了夫妻。
两人原本琴瑟和谐,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可书生中途离奇死去,长公主万念俱灰,入了佛门。
又过三年,长公主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强行要嫁给比她年长许多的师父,新婚之夜,两人一起无故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
“哦。”
“怎么,不够精彩?”冯宽依旧反应平淡,胡风琴看过来。
“还行……其实还行吧。”
转过头去继续看戏,胡风琴不再说话。冯宽觉得尴尬不自在,忍不住问:
“风大人过来……不会,是因为我吧?”
“听说你中了举人。”
“呃……侥幸,侥幸而已!”冯宽挠了挠头,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
“梁标给你的银子,够用不?”
“那个……风大人,我能说实话吗?”
“说!”
“那十两银子……虽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是……哎,我家里现在人多,好几个人吃饭,还要给我弟弟治病……”
“十两??”胡风琴再次转过头来,秀眉微蹙。
“标爷就给了我一锭,这还是他仁义,提前先给了我的呢!回去之后掂量过,应当是差不多的……”
胡风琴盯着冯宽看了一会,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银票来,当即递给他,难得露出淡淡笑意来:
“得了出身做了官,荣耀有了,也少不得这些。拿着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要回来。”
“多谢大人!”
冯宽双手接过,发现竟然是五百两,当即喜不自胜。
“日后……”
“不必多言。”
胡风琴打断他的话,“过去见见你的柳姑娘吧,迟了,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完,她转身往三楼去了。
“哎?”
回味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看着渐渐远去的黑色披风,冯宽很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可没走几步,楼梯口出现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让他瞬间打消了念头。
一会小红过来,带着冯宽去到北楼二层靠里的雅间,柳如烟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看着眼前浓妆华服,静身端坐的女子,冯宽好一会才认出来是她。
等小红出去,关上门,他半开玩笑道:
“柳姑娘好久不见,跟谁学的妆容?外面像抹了层面粉一样,实在白的不像话。”
“冯公子不喜欢?”柳如烟淡淡回了句。
“呃……我更喜欢你之前的样子。”
“听小红说,你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总不会,都是这些无聊的话吧?”
见她一副清冷警惕的样子,冯宽感到无比陌生。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好,也没多在意。
大喇喇地坐在她对面,喝了口茶,冯宽慢慢悠悠地说:
“有个和我们两个都很亲近的人,想不想见见?”
以一种让冯宽觉得自然却又冷酷至极的口吻,柳如烟不假思索地回道:
“不想,我没有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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