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冯宽换上一张超大型的圆形桌面,铺上大块红绸布,摆上十一张崭新的红木凳。
陈志、岳小明吊上巨型烛台,点燃所有蜡烛。谭文海与杏儿一起摆上碗筷勺杯,在萍儿和果儿的上菜声中,众人纷纷落席。
“谭大哥、阿邈、阿志,小明同学、杏儿姐,萍儿、果儿、小夜,素儿,药离兄……哈哈哈哈,来来来,辞旧迎新,共饮此杯!”
冯宽起身举杯,厅内顿时一片欢腾。
赵继迁在院门外听到持续不停的欢声笑语,伸出去敲门的手一滞,在半空停留一会,又被点点细雪给劝了回来。
“红叶啊,你当年偷偷跟我说,只想要个女娃,好让她随你。嘿嘿,现在看来,这小子,也不怎么像他那个心高气傲的爹。
他以后要是成了家啊,肯定比你们两口子要幸福多了,你呀,就放心吧!”
沉浸在往事当中的赵继迁,被院子里忽然燃起的烟花带了回来:
“小夜哥哥,我也要玩!”
“妹妹我来教你,像这样,手握在这里,朝着天上……”
“小夜,别吓到素儿妹妹!”
“知道。”
咻地一声,院子上方的夜空,微微闪亮一下。
下一瞬,整片夜空亮如白昼!!!
周素儿顿时欢呼雀跃:
“大哥哥,快出来看,素儿把天空都点亮了!”
默默啃着鸡腿、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们玩耍的药离,忽手一滑,朝厅内大喊道:
“公子,天上起火了!”
一屋子的人齐齐跑出来,看着飘着细雪、熠熠生辉的梦幻夜空,都呆若木鸡。
赵继迁背靠着院墙,仰望着幻白夜空,脑海中开始回**起宋国西北、天都山下流传着的那首古老歌谣。
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么多年,皇帝赵义还是第一次带着李皇后去燕国公主府,加上太子赵元佑,韩王赵元休,桌上一共就只有五个人。
偌大的丰庆楼里显得十分冷清,就在这时,忽然亮光闪过,王辰跌跌撞撞跑进来:
“官家……天,天上……天圣显灵了!”
楚国府后院厅堂,杨应彩、杨应紫都闷着脑袋不怎么说话,杨素和杨玄感小酌一会,摇摇头,笑着提议道:
“月儿,咱们刚好四个,一起玩会那什么……麻将吧?”
“好啊!”
杨应彩忽然来了精神,“嘻嘻,我去拿牌过来。”
刚出门,她整个人便傻住了。
很快,杨应紫、杨玄感扶着杨素一起出来,望着夜空异色,皆沉默不语。
“爹爹,是不是……仙女下凡了?”
杨素挤出笑道:
“我家月儿就是仙女。玄感,忙你的去吧,别出什么乱子。”
杨玄感点头,“阿紫,月儿,替我多陪陪父亲!”
杨应紫郑重点头,送杨玄感出去。
杨应彩扶着杨素进了屋,“爹爹,黑夜……为什么会变得跟白天一样呢?”
杨素苦笑几声,无法回答。
杨应彩将窗户打开一半,喃喃道:“冯大哥这时候肯定也在看,他应该知道。”
城外马车内,玄秀清正闭目养神。湘平坐在一边,背对着她将银票来回数了好几遍,拿手帕包好放进怀里。
闭了会眼,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湘平一时无聊,偷偷将车窗开了道缝,可渐渐地,也只能看到近处昏暗的惨白地面。
刚准备关上窗,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白光投射进来,湘平吓得往后一退,碰到了玄秀清身体,又慌忙坐回来。
“师……师祖,外面,天亮了……”
沈红绫率先从马车下来,眼望着西北方向。李清灵沉默一会,忍不住问:
“红绫姐,光……是从那边发过来的?”
“可能是,也有可能……是我弄错了。”
玄秀清忽正色道:
“回弘道观!”
与此同时,玄真观悬崖边,华山无名洞底,云台山顶,神京晋阳宫、玄都观内,天台山通天塔上,几人齐齐望向西北方向的白亮夜空。
孤悬世外,昆仑云深不知何处的一个喧闹街市,瞬间成了一片冷寂。
街上有个骑着一头墨青色毛驴的华服姑娘,其原本清澈无比的眼神当中,忽然多了一丝迷惘。
无边的光亮并没有持续太久,夜空很快又变回成熟悉的黑暗。
冯宽回过神来,看到谭文海、杏儿、萍儿、果儿四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跪在了屋檐下,还拉着小夜、素儿一起,正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陈志忽然没了踪影,只剩孙思邈、药离还继续望着夜空。
冯宽心内,忽然生出异样的感受:
“这莫名其妙的白光,不会有毒吧?”
厅内早已醉倒的岳小明,忽然翻了个身,呓语道:
“来来,我没醉,再喝……”
远处传来钟鼓声响,冯宽当即拍了拍手,大笑几声:
“喂喂喂,新年到了,过年啦过年啦,恭喜恭喜,恭喜……”
谭文海几人异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念念有词,好一会才站起身来,终于恢复了些生气。
冯宽脸上的笑容,却在渐渐消失。
“公子,要不……那些烟花爆竹,先别放了吧?”
萍儿出言提醒道,“这会已经很晚了,素儿小夜要回房休息,果儿妹妹,咱们先过去吧。”
“嗯。”
果儿心有余悸,看向素儿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要不……晚上让素儿一个人睡吧?你到我房里来!”
素儿当时就哭了出来,“姐姐,我怕黑……我不要一个人睡!”
“素儿不用你们管,我陪着!”
冯宽压抑着心中怒火,过去将素儿抱起来,“素儿乖哈,今晚跟大哥哥一起睡,明天早上,咱们再点烟花爆竹好不好?”
“嗯……”
素儿破涕为笑,“大哥哥,咱们等太阳升起来再玩,天就不会再被素儿点着了……”
“哈哈,可别听他们瞎说!”
谭文海赶紧过来,拍了拍冯宽肩膀,低声提醒道:
“老弟,这丫头……你好好看仔细些,再惹得老天爷不高兴,可就不好了!天一亮,我和杏儿就带她去寺里拜拜菩萨。”
“要去你们去!”
冯宽清喝一声,一脸不爽的抱着素儿,径直去了自己屋,好一会才将她哄睡着。
孙思邈进来,低声细语地问:
“素儿睡着了?”
“嗯。”冯宽拉下帘子,出来到外间。
两人坐下,孙思邈给冯宽倒上茶:
“阿宽,他们虽说愚昧了些,想法还是好的,只希望大家能平平安安。”
“要不是念着这个,我当场就翻脸了!”
冯宽轻叹一声,“素儿这娃娃……虽说不大,实际上什么都懂。
不就是难得一见的极光嘛,这也能扯到鬼神上去,还非要把素儿牵扯进来。
要我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愚蠢,而是心思坏了!
我可是把素儿当成亲妹妹一样看的,他们以后要还这样,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孙思邈认真想了一会,问道:“阿宽,刚才……真的是那什么……极光?”
“差不多吧,也就是稍微亮了一些。”
孙思邈眉头微皱,“阿宽以前,也看见过类似的?”
“呃……咳咳,当然了!”
冯宽摸了摸鼻子,“阿邈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住在乡野山下,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过。”
孙思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笑:
“我相信你说的。”
“多谢。”冯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打了个哈欠,孙思邈当即起身,“我先回去睡了,他们,还在厅堂坐着呢。”
冯宽送他出门,犹豫一会,还是拐去了厅堂。见谭文海、杏儿、果儿三个坐着不说话,笑道:
“这么晚了,真准备守到天亮啊?”
“老弟……天一亮我和杏儿就走了,得去我丈母娘家看看。”
“嗯……好吧,你们自己安排,有空了再过来,房间给你们空着呢!”
“那个……刚才都是我的错,是我教果儿那么说的。老弟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们也是一时……唉……”
“大人小孩都是人,都将心比心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也怪我,刚才应该给你们说清楚的。
这不过是极光而已,在我们家乡那里就有过好几次,我还以为,你们都见过呢!”
“原来是这样啊!哎哟老弟啊,你不知道……刚才我都差点吓死了,生怕是老天爷下来要惩罚我们……明儿早上,我给素儿赔个不是再走,哈哈哈~”
“不必如此。”
冯宽哭笑不得,“果儿你赶紧去睡吧,明天早上,我还想吃你做的五香汤饺呢。”
果儿点点头,擦擦眼睛,泪中带笑道:
“公子你也早点睡。”
杏儿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果儿连忙加了一句:
“差点忘了,素儿不太喜欢吃饺子,明天早上,我还是做八宝汤圆吧。”
杏儿当即笑出声来,“果儿你呀……一会我到你房里睡。”
冯宽、谭文海对视一眼,都跟着笑了。
光明寺东厢一间不起眼的客房内,段平安蜷缩在被子里面不肯出来。
方云虎放下药碗,极有耐心将门窗关死,又用棉布堵住了所有孔缝,来到床边柔声笑道:
“施主,那些人走了。”
段平安畏畏缩缩地出来,方云虎又仔细喂他喝药吃粥:
“昨天孙大夫来,说再等半个月揭去药布,施主就能行动自如了。”
段平安恢复了一些精神,神色激动道:
“大师,我能等半个月,可范大人、刘大人他们……不能再等了!麻烦借大师禅杖一用,我要去告御状。”
说完就要挣扎着起身,方云虎按住他,摇了摇头:
“为人死身,需先死心。施主现在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现在去,只会枉死。
佛祖在外,何故如此心切?”
“呵呵,要真有什么佛祖神仙,为何我尧山县一夜之间变成了地狱?
为何御驾就在城外,却不闻不问?又为何,守城搏命的英雄最后变成了罪犯?”
段平安越说越激动,一会笑一会又哭:
“范大人尸骨未寒,被人刨棺戮尸。刘大人为人请命,最后尸骨不存。哈哈哈哈,狗日的太平盛世,去他娘的万岁皇帝!
要是天有圣明,何不早日降下天雷,劈死这杀兄夺位的窃国大贼!!”
“这位施主疯魔了!”
非长老忽然出现在屋内,不悲不喜道:
“静心,去取降魔杖来。”
“是。”方云虎擦了擦眼,起身出去了。
段平安怔怔地看着他:
“你……你是谁?”
非长老露出淡淡笑意:
“摆渡人耳。”
大朝会上,司天监依旧唱奏云物祥瑞,只字未提昨夜的天空异象。
等到朝会结束之后,又大张告示,说圣光降临,天下大吉,皇帝赵义将寡居弘道观十日,以谢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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