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小穗被门外不时传来的谈笑声吵醒了。
从被窝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双眼半睁,往床头柜上的闹钟瞟了一眼,天啊,已经十点半了。
这一觉睡得好死,香香甜甜的一个梦也没做,小穗不觉唇角已经弯了起来。
昨晚下班她捂着肚子说饿,想吃夜宵,油水多、口味重的那种。周望川停了车,在手机上搜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馆子,小穗屁股还没坐热,又改了主意。
“家里冰箱有菜吗?我们回去做吧。”
周望川动作一停,默了默,继续把手机页面往下滑。
“你那没有?”小穗想起来,“那去我家,我那还有上周末买的菜,凑合一下应该行。”
“太晚了。”
“简单做点。”小穗的眼里星光闪闪,电流隔着空气直往他身上流窜,“好久没投喂你了,怕你把我做的味道忘了。”
周望川闻言眉眼一松,启动车子往家走。过了一个红绿灯,才说:“如果不累——大半夜,你可以投喂我点别的。”
……以为他能老僧入定似的多坚持几天呢,小穗噗嗤笑了:“投喂啥,你还挑嘴了?”
他伸过胳膊,一下一下地掐她指头:“小黄鱼,只想吃这个。”
回去自然被拐到他家,小穗脸皮薄,换好衣服一头钻进了浴室。
花洒水流如注,她全身还没沾湿,另一个人已经等不及跟着进来了。
淋浴间的门没关,周望川脱衣服的手速比她快多了。小穗扭腰,躲开他不规矩的大手:“现在说累,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他贴在她后背,声音里尽是温柔的笑意,身体却凶狠地顶上来,“我给你洗。从现在起你不用动,只管放松地享受就行。”
说完托起她,让她像树袋熊一样把双腿盘在他腰间。小穗绷着身子向上缩,踢着腿,死不肯往下坐。
他抱着她猛一掂,小穗吓得“啊”一声,紧搂住他的脖子。被他顺势按住后脑,衔住双唇重重的咬进来。
接下来的过程完全由他代劳,她被架起,压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半身悬空的随他游游****。水汽弥漫之中,小穗情不自禁地紧闭双眼,眼睫抖得像狂风中的树叶。而他从她胸前抬起头,用力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进而目光向下,牢牢地盯住不放……
清晨时分,小穗趴在床沿将醒未醒,被他从身后按住,两个人又胡混了一场。
床头日历上空白了许多天,她一会儿起床要记得给它多画几个圈补上。
不为别的,她实在缓不过来的散架,万一他今晚饿虎扑食,小穗一定要申请休战。
等小穗洗漱完毕出来客厅,两个中介小哥收好签字的文件正要走,和周望川在门口说了会儿话。
“真要卖房子?”人走了,小穗问,环顾一圈很是不舍。
两个人和好了,那卖房一定不是为她,是她当时气急攻心想左了。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她习惯了隔壁一墙之隔就是他,想起来都觉得心安。
周望川说:“是,手头活钱不多,我需要变现一部分。”
“至于到变卖财产的地步吗?”小穗神色紧张,脑子中一下涌出许多不好的联想。
不怪她,刚听中介的意思,房子挂了一段日子反响平平,劝他降价试试。个把万不顶事,至少低于市场价几十万,而他爽快地答应了。
“趁着年底,买房看房的人多。”最近国家的限购政策调整频繁,明年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你不是还有别的房子,干嘛卖这套?”
“一起卖,不止这一套。”
小穗瞪圆了眼珠子,小叠步地疾走过来,满是忧虑的表情夸张到周望川不忍心看。她见不得他落魄,而今他——简直快要砸锅卖铁了。
“缺口那么大吗?”
“是缺不少。”
“你那些流动资产呢,股票、理财、存款,不够吗?”
“上个月就卖了。不够。”
周望川越说得粗枝大叶,小穗越坐实他陷入了空前的财务危机。心里一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追问。
“出什么事了,是哪个投资项目出问题了吗?”她想得很悲观,“失败了,赔光了?还要你倒贴进去还债?”
周望川从厨房给她端了一盘早饭出来,又折回去给她用微波炉热牛奶,贤惠的不行。
等待的间隙,背身问她:“市场环境瞬息万变,投资当然有赚有赔。怎么,穷困潦倒到没车没房,你就不跟我了?”
他脸上调侃的表情小穗看不到,被他猛一下问愣了。
周望川高挑眉宇,转身不客气的捏她下巴,语气沉沉的直接:“你敢?言而无信可不行,昨晚的老公白叫了?”
……小穗踢了他一下,握住他虎口处咔的一咬,留下一排齐刷刷的牙印。
“之前投的一家公司亏损得厉害,刚开始运营得有点起色,必须把亏空补上。”这是他给小穗的原因。
“不补会怎么样?”
“破产倒闭吧。”
小穗问要继续补多少到窟窿里,他报了个数字。确实不少。
周望川以假乱真的说:“今年不顺遂,一道又一道的坎,破财消灾看来免不掉了。”
说得凄凄惨惨的可怜,小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说多了怕伤到男人宝贵的自尊心。
“搬去我那儿住?”小穗想了一会,说,“下午我回去收拾收拾,挤一挤,住得下的。”
“你愿意收留我?”
她颈侧的头发乱了,此刻揪着发尾挡住大半张脸,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不然呢,像你说的,叫都叫了……”
中午,周望川看她软骨头似的腰酸腿疼,没让她动手,还是叫了外卖。
下楼取外卖回来,屋里窗帘被她拉向两边,午间暖阳洒了满室。窗户开着通风,她人却溜了。
餐桌上她的牛奶杯空了,杯子下面压了一张黄澄澄的银行金卡。
旁边的便条上留了个数字。卡里是小穗在本城奋斗了几年攒下的钱,近乎大半套房子的首付。
周望川在隔壁的卧室里找到小穗时,她正在整理衣物,给他腾空衣柜的位置。
“你呀……”他把人捞起来,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怀抱里。他紧拥着她,似乎要把人按到自己的骨头里去。
小穗挂在他脖子上,亲亲他硬朗的下颌线:“微薄的很,你拿来应急吧。”
周望川任她小狗似的舔了一口又一口,心底无比受用,假设性的问她:“对我这么放心?这可不是笔小钱,假如最后赔光了,血本无归呢?”
“那等云驰上市,三年解禁之后,你再还我。”
“三年你等得起?能不能上市不说,万一云驰将来的股票一跌再跌、跌破发行价呢?从目前的情况看,不无可能。”
小穗窝在他肩头,不介意的呵呵一阵笑:“那完了,周总只能卖身还债了!只对我这个债权人可以,其他人不许。”
想想好笑,凑近他耳边,吐着热气,轻声调侃,“一晚上一万,还是一回一万,价格随便周总开。不过——中间再要叫这叫那的,可就得听我的了……”
白日里小穗从来不和他说这些,明明口尖舌利的胆大,一谈及私密之事,嘴上像粘了不透风的胶带,让她开口简直难比登天。昨夜如果不是他存心把这一个月空下的,都找补回来似的折腾她,她一句好听的也不会说。
“你傻不傻,肯把所有财产拿给我填补亏空,不肯给我个承诺何时结婚?”
“那能一样吗?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爱上找个人结婚。”
女人的选择是个谜,他不服气也要服气。小穗的一句话,成功把他几个月的气都给抚顺了,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此时此刻的心花怒放。
“因为爱你,让我倾家**产我也乐意。不过你提醒了我,实在还不了债,别无他法,只能五花大绑押你去结婚。”
周望川不怕,吻吻她的鼻尖:“谢谢,那我不还了。”
“——啊?”小穗傻眼,她的毕生积蓄哎,这就打水漂了?
“给你折成股份,一起入股好了。”
小穗一脸问号,退后一步凝视他,他这才实情相告。
数月的考量和甄选之后,周望川终于定好了新下家——仍是艰难的自主创业。
新公司筹备在即,核心团队的雏形浮出水面,这次他要把工作做在前头,让骨干在创设之初以合伙人的方式入股,同时把外部资本引入进来。先把蛋糕做大,再把产品做强,经云驰一役,他的思路转变很大。
产业繁荣对他来讲是最好的契机,最厉害的是,大股东方面已经谈好了一家政府背景的基金,投资范围几乎涵盖芯片产业链的各个领域。
华丽转身,从头再来,听得小穗直动心:“将来什么打算,继续融资,上市?”
对一个初创企业来说,十年是一个发展轮回。式微期、成长期、成熟期、衰退期,十年后,也许销声匿迹,也许又一家新的上市公司迎风而起。
周望川没有下结论:“一定会再融资,上市我也不排斥。”
小穗微笑:“要是我换工作的话,过去应聘行吗?“
他又端起了周总的架子:“看时机。现在来没问题,两年后你再来,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我不敢保证。”
这么不讲情面,小穗也摆谱:“入了股,我就是你们的股东。给股东走个后门也不行?”
“那要看你选,是做我的股东,还是做我的太太。股东一碗水端平,太太我倒可以考虑适当徇私。”
小穗神气的一扬头:“股东就股东!到时候敢拒我的offer,我就天天给老板发信,名字就叫——《男经理人和女投资人不得不说的故事》,哈,看你开不开后门……”
“创芯电子”挂牌剪彩这一天,小穗没去成。
重新上路,对周望川来讲不是新事。她曾问他,这次怕不怕再被投资方分权,再被投鼠忌器的示威甚至出局?周望川答,路漫漫其修远兮,乘风破浪到最后,总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他的心里有一片海,海平面之上安详壮阔,海下即使波涛涨起暗流涌动,他已能够不为杂然所扰,从容面对。
而她这边,云驰上市正是紧要关头,同一天他们向交易所正式递交了注册文件。
半个月后问询函下来,债台高筑、关联交易又成了被焦点关注的问题。
询价路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虽然最后他们没有铩羽而归,幸运的闯关成功,但募资缩水,导致上市后的市值一降再降。
时隔多年,已成为业内资本大佬的廖驰提起当初的云驰,说那是他的试水之作,是他做过的一则不太成功的“反面”案例。
云驰的股价一度在几年后的股市大潮中被热炒,翻了数倍,但投资者过早抛售、业务增长缺乏后劲、基本面不被行家看好,成了他当年难以弥合的遗憾。
又一年年尾,方丛生了个男孩,早产一个月,成了廖驰年过而立的最大收获。
小穗拉着周望川去医院看望,两人再度碰面。他们一度瑜亮难分,可现在,一个事业东山再起,一个抱着儿子喜气洋洋,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从月子中心出来,小穗说好冷啊,我们吃饭去吧?周望川问她想吃什么,她说要不吃火锅吧,把你一直欠我的那顿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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