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的回归,令朝中风向顿时变了,原先是太子和晨郡王各一派,还有一群始终保持中立的臣子,现如今却妥妥地变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晨郡王,一派支持翼王,即便从前保持中立的臣子也义无反顾地投向了翼王,因为翼王是晨郡王坚强的后盾,故,支持翼王的等同于支持了晨郡王。而令太子始料未及的是,在他的支持者中,居然也有人转而加入了翼王一派,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奇怪而错综复杂的局面。
翼王和晨郡王的支持者牢牢绑在了一起,一对二的局势之下,太子半分便宜也讨不到,这令他大为恼火。想动手杀人,可是面对翼王的虎视眈眈,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不动手他又不甘心。
这两日皇帝的病体略有好转,太子频频进出皇宫,明为探视父皇,实则不断将翼王的动静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地编排了告之皇帝,将翼王的回归定向为妄图谋权篡位,太子的目的就是刺激皇帝出手,他好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于是,皇帝又在一阵心惊肉跳的紧张过后,再次派出了飞沙无影。
太子在前朝忙着,翼王府里也忙的热火朝天。
高兴根据弹弓的原理,制出了一个有普通弹弓十倍大的弹弓架,将霹雳球放上去,拉扯皮带,霹雳球弹射出去,可达二十步开外,远比用手抱着砸的威力要大的多,而且十分轻便,背在背上就能到处跑,只是,这种弹弓必须两人配合才能完成,一个人稳住弹弓架,一个人负责拉皮带。
他听紫风的话,每每出门不是戴面具就是用斗笠,总之,让人难以辨别真貌,即便这样,他也总是会清楚地感觉得到,身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日戌时,夕阳尚未落山,他又跟祖慕热蒂双双出了门。
二人都戴着白纱斗笠,高兴手中提着一个大布袋,里面便是新制的一柄巨型弹弓,肩上还扛着一个布袋,里面是两颗霹雳球,他们准备去雪燕山试试这弹弓的威力如何。
他二人一会儿专找人多的地方挤,一会儿穿街走巷,最后钻入一家店铺,就再也没出来。原来,高兴给了店铺伙计几枚铜板,借他家的后门溜了出去,便从那无数盯梢的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甩掉了眼线,二人直奔雪燕山,直忙到子夜才回来。
高兴将装着弹弓架的布袋甩在肩上扛着,跟祖慕热蒂大摇大摆地往翼王府走。
“喂,妖孽,难道我就是个苦力吗?这些东西都是我背过去的,好歹你也干点活啊。”
“好啊,试炼成功,本姑娘高兴,就放你一马咯。“祖慕热蒂倒也爽快,笑嘻嘻接过他手中布袋,背在自己背上。
高兴笑道:“怎么样,你那个小小的霹雳珠,在草原上只能驱赶狼群,在我这可是派了大用场了吧?”
祖慕热蒂骄傲地一昂下巴:“那你还得感谢我呀,若非我将这宝贝带来,你又如何能将它发扬光大呢。”
“嘿,你还真不客气。”
……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王府前的那条巷子,再有百步就到王府了。
黑夜中戴着面纱极为影响视线,不利于观察,二人索性将白纱斗笠取下提在手中。
通往王府的这条宽敞而幽黑的巷子里出奇的安静,高兴心中陡然隐隐有些不安,低声道:
“妖孽,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祖慕热蒂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高兴边走边警惕地打量四周,低声道:“有点反常。”
祖慕热蒂见他神色不对,刹时也警惕起来,问道:“难道是有人想夜袭翼王府?”
高兴道:“不知道,反正小心点吧。”
二人放缓了脚步,离王府还有五十步了,四十步了,依旧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突然,脑后隐隐一丝风起,高兴暗道声“不好”,高喝一声:“有人,小心!”
他骤然返身,手中白纱斗笠“嗖”一声向后飞去,“嘭”一声闷响,一股掌风击在斗笠上,斗笠飞了出去,只见一名黑衣人距离他仅仅只有一丈距离,高兴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离这么近了他才发现,可见来人轻功好的令他吃惊。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被对方发现,被突如起来的斗笠影响,他脚下一滞,迅即手持匕首飞身向他扑来。
便在此时,旁边的祖慕热蒂发出一声闷在嗓子眼里的惊呼,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他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口,手中匕首向她颈部抹去。
高兴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了,急运内力,一条小蛇飞射而去宛如电光闪过,瞬间咬住了那人握着匕首的手腕,黑衣人吃痛,虽然匕首已经在祖慕热蒂脖子上刺出了鲜血,但已无力继续切下,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而此刻,扑向高兴的那名黑衣人已到眼前,高兴飞身后退已是来不及,抬手挥掌之时,只感到自己左胸一痛,一柄匕首已经深深刺入他胸口,一口鲜血随之从口中喷出。
高兴怒极,顿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起,数十条小蛇向那行凶的黑衣人狠狠咬去,黑衣人疾步后退……
祖慕热蒂眼睁睁看着高兴为了救自己而挨了一刀,而身后敌人兀自手臂紧紧勒着自己,情急之下,猛然抬腿高踢,足尖从耳旁掠过,正中身后黑衣人的右眼,黑衣人闷哼一声,撒手后退。
“你怎么了?!”她飞身向高兴扑去。
高兴此刻已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若在正常状况下,无需他催动内力,主人遭遇危机时小蛇都会及时出现,可是如今他骤然重伤,无法催动内力,小蛇无强大的内力加持,瞬间消失不见。
两名黑衣人见状手持匕首向二人扑来,高兴陡然双目爆睁,将祖慕热蒂扯到自己身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臂推出一掌,黑衣人亦非等闲之人,二人避开掌力,飞身上前,一脚重重踹在高兴腹部,高兴本就重伤,如今再挨一脚,已无还手之力,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如电光火石一般地快,快得让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祖慕热蒂怒火中烧,她高喝一声:“鼠辈尔敢!”飞身跃上,一套连环腿便向敌人攻去。
她的腿功已是相当厉害了,可是她面对的是两名武功高手,一时间无法击退敌人,距离太近,只能近身肉搏,她更无暇催动凌霄黑风棍,只几招后,便被一名黑衣人重重一掌击飞,“噗通”一声落在高兴身侧。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手持匕首,迅速向她和高兴扑来,祖慕热蒂想也不想,将身子扑在高兴身上,以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挨了一刀……
“什么人?”
突然一声高喝,两名黑衣人一怔,正要再次刺下去的匕首瞬间停滞。
祖慕热蒂抬头看去,只见王府大门敞开,从里面飞奔出十数名侍卫,火把的光亮在她那湛蓝色的眸中一跳一跳,随即眼前便是一黑……
当祖慕热蒂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脸朝下趴在**,父亲热黑木坐在床边,眼中布满担忧之色。
“达达。”她轻唤一声。
身在梁国,为了融入他们,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一直跟随梁国人的习俗唤热黑木为“爹”,只有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会以西域习惯称呼她的父亲为“达达”。
“祖慕热蒂,你醒啦?”热黑木面上露出喜色。
她刚动了动身子,后背便传来一阵刺骨的痛,忍不住“啊”了一声。
“哎哟,别动别动,你后背有伤。这一刀还真不轻,好在你背着弹弓,那一刀扎穿了牛筋,只刺进你皮肤两寸,脖颈处刀伤亦未伤中要害,女儿啊,你命大呀。”
热黑木说着,端来茶水,“喝点水吧。”
祖慕热蒂神色急切地问道:“高兴,高兴呢?”
热黑木的手停了停,又说道:“你先喝点水。”
见他神色不对,祖慕热蒂急了:“我不喝,达达,高兴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挨了那一刀的,他到底怎么样了?”
热黑木神色黯然,抿了抿嘴,说道:“他,还昏迷着,大夫说,伤势很重,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
“什么?”
祖慕热蒂瞪圆的双眼中刹时涌上泪水,她双手撑着床,便要起身,口中说道:“达达,您帮帮我,我要起来,我要去见他……”
热黑木急道:“孩子,你怎么能起来呢,哎呀,又出血了,孩子,孩子……”
见她执意要去探视高兴,热黑木也没办法阻拦了,最后只得妥协:“好好好,达达带你去,你别再用力了,你看你看,刚止住的血又渗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将祖慕热蒂抱起来,放在地上,扶着她去了高兴的卧房。
高兴的卧房中安静至极,翼王、子虚、欧阳振鸣,还有大夫,都静静地守候在一旁,一个个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
见热黑木扶着祖慕热蒂进来,大夫忙上前一并帮忙扶住她,口中道:“哎呀,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呀。”
翼王走上前来打量着面色惨白,一头汗水的祖慕热蒂,问热黑木:“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热黑木一筹莫展:“王爷,这孩子非要来看高兴,您说,我怎么拦得住呢。”
“王爷,我来看看他,就看一眼,你们别赶我走啊,我看完就走。”祖慕热蒂咬着牙,坚持着一步步向高兴挪去,热黑木知道她素来固执,只得扶着她走到床榻边。
此刻,高兴面色煞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双唇泛白,了无生机。**的胸部包扎着层层纱布,左胸伤口处尚有干了的血渍,他的脸上,和胸部插着几枚银针,呼吸微弱,不仔细瞧,都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祖慕热蒂刹时泪如泉涌,轻声唤道:“高兴,高兴,你醒醒啊,我是祖慕热蒂,我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啊,呜呜……达达,他怎么样啊?为什么还没醒来呢?”
大夫接口回道:“他伤势极重,除了刀伤,内脏还被大力震伤,如今甚是脉象虚弱,老夫已经尽力,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祖慕热蒂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哭道:“什么叫看他的造化?大夫伯伯,你一定要救他,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一定要救他啊,大夫伯伯,求你了……”
大夫忙不迭回道:“小姐您放心,老夫必然倾尽全力救他,您身上还有伤,万不可激动啊。”
翼王劝道:“祖慕热蒂,你别担心了,钱大夫曾是宫中御医,医术高绝,他定然会全力救治的,啊,你快回去歇着,让钱大夫再帮你上药,这里已经躺着一个了,你可千万别再有事了呀。”
祖慕热蒂哭道:“高兴他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王爷,我想留下来陪着他,求你了王爷,别赶我走。”
翼王陡然拉下脸来,沉声道:“祖慕热蒂,王爷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你要是再不听话,待你伤好后,我立刻就让热黑木把你送西域去。”
见翼王当真生了气,祖慕热蒂吓得立马闭上了嘴,眼中的泪却不听使唤地直往外涌,委屈地撇撇嘴,哽咽道:
“我不要回家,别送我走,达达,你送我回房,我就在自己屋里等消息好了。”
“这就对了嘛,你何必在这里添乱呢,我扶你回去。”热黑木扶着她走了出去。
见她离开,翼王又将目光投向床榻上昏睡不醒的高兴,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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