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八日晚二十一时许,上海日军宪兵总部看守所内。
中文名为鲍楚祥的日军宪兵总部审讯科科长金田权三郎中尉显得忧心忡忡,自己已经与上级军统苏州站失去联系三天了,这三天里头任凭他用电台如何反复呼叫,苏州站那边始终无人应答,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了他的心头。
因为军统上海站在两个月之前遭遇了全军覆没的严重打击至今都还没有能够重建起来,所以作为空降的新任军统苏州站站长的徐文川当仁不让的暂时兼任了上海方面的情报联络和指挥工作。原先只跟军统上海站站长宁海元单线联系的鲍楚祥也暂时交由徐文川指挥,平时两人都用藏在自家地下室内的秘密电台单线联系。
对于徐文川这个年轻的新上司,鲍楚祥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自从徐文川接掌军统苏州站的帅印以来,两个月之内执行了十几次针对汪伪政府官员的刺杀活动,除了第一次有一名队员受伤以外,这么多次行动,没有一个人阵亡掉队和受伤。光凭这一点,这个徐文川就让鲍楚祥觉得值得追随。更何况营救军统上海站前站长宁海元那次,徐文川乔装打扮成了日军中佐,全程气定神闲冷静果敢,将宪兵看守所内的留守日军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份从容淡定都让从事潜伏任务的鲍楚祥赞叹钦佩不已。
由这么冷静睿智的领袖领导的军统苏州站会出什么意外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现实往往是多变而又残酷的。越是看似不可能的事件越是容易发生。今日上午十一点许,作为审讯科科长的鲍楚祥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军统苏州站在日军的围剿之下全军覆没,站长徐文川重伤被俘!
尽管鲍楚祥依旧感觉难以置信,在心底里一千遍一万遍的怀疑这一切都是日军的阴谋,是为了宣传的需要而编造的假消息。但当满脸缠满绷带只露出两个眼睛、胳膊上也满是烧伤痕迹和带血绷带,被日军俘获的军统苏州站站长“徐文川”由两名日军宪兵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拖行到自己面前之时,他还是难掩心中剧震,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眼前的那个连脸部都无法辨认的男子无论是从身高、身形以及衣着打扮上来看都与徐文川无异。更何况还有“参与围剿行动”的日军士兵当着他的面大肆吹嘘,把围剿支那军武装分子的过程说得详详细细,将军统苏州站的秘密训练基地的地理位置和整体布局说得分毫不差,还有人展示了被击毙的苏州站副站长兼联络组组长尤泰峰的尸体照片,看过那张确实无疑的尸体照片之后,鲍楚祥更是感觉眼前一黑,心脏狂跳。这一切接踵而至的信息无不都在显示军统苏州站确实已经惨遭毒手,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瞬间破灭了。
战友全军覆没、上级或死或被抓这样严峻的
形势鲍楚祥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饶是鲍楚祥心理素质再好,闻听苏州站也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最初的那一个小时里还是感觉天旋地转、一筹莫展。最近日本方面加强了各部门尤其是宪兵总部以及宪兵司令部的守备力量,要想像营救宁海元那次再去制造爆炸袭击引发混乱然后乔装打扮浑水摸鱼把人营救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日军在宪兵总部看守所内安排的巡逻兵现在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三十余人,再想要开着卡车强攻宪兵总部看守所抢人,更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而如果自己不采取些什么行动的话,那么关押在看守所地牢内的“徐文川”很可能会忍受不住日军的严刑拷打,将他所熟知的一些关于军统潜伏名单之类的绝密信息透露给日本人,那对于本就损失惨重的军统情报网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军统花费十多年数百人的心血编织而成的华东情报网将毁于一旦,而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徐文川也会跟暴露了身份的鲍楚祥一样难逃一死。
所以不能再犹豫了!今天夜里正好轮到作为审讯科科长的鲍楚祥值班,其他几名值班宪兵都是自己的下属,鲍楚祥以种种借口将其余五名值班宪兵支开了,自己则拿上了牢房和手铐脚镣的钥匙,偷偷潜入了地下牢房,准备将被囚禁于此的徐文川秘密带离出去,护送他前往军统外围人员开设的某处旅馆暂时安身。
作为审讯科科长、日军中尉的他拥有着日本人的身份,私底下却为国民党办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仅限于军统苏州站的站长徐文川、副站长尤泰峰、中共地下党“利剑小组”的那一行人以及身为“利剑小组”安插在日军内部的潜伏人员的大原沙耶加。现在上述人等逃的逃死的死,鲍楚祥自信身边再也没有一人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日军也万万不会想到自己这个拥有良好家世、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居然会是军统安插的卧底。
鲍楚祥身穿尉官军服,腰上别着南部手枪以及一大串钥匙,支开了值班的五名下属,向着空无一人昏暗潮湿的地下室牢房走去。他是经过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训练的精英,动作敏捷,枪法精准,心理素质过硬。从其跟军统上海站取得联系并为他们执行任务以来,他共向军统方面提供了数十份机密情报,为国军和军统在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除此之外他在日军宪兵总部看守所内,也同样有着一定的威信。因为他不像其他日本军官那样欺负下属和后辈,为人亲切和善,业务纯熟工作认真负责,所以大家都服他,作为宪兵大队长的佐藤弘一中佐也对他青眼有加。
所以当他今晚以种种借口将五名下属从自己身边陆续支开的时候,也没有一人出言反对,更没有一个人对其产生怀疑。这使得他轻轻松松就独自一人进入了关押要犯的地
下室牢房之中,而在那沿着狭长的过道排列的一间间牢房的尽头,头面部在手榴弹爆炸中被严重烧伤,缠着厚厚绷带的“徐文川”则被单独关押于此。
鲍楚祥来到那间潮湿阴冷,昏暗且脏乱不堪的牢房之前,用腰上别的的那一大把钥匙中的一把打开了牢房的铁门,一闪身走了进去。他跑到依靠着墙壁站立了八九个小时,双手双脚被铐在墙上的铁链紧紧栓住动弹不得的“徐文川”面前,一边用手中的另外两把钥匙解着他手脚上的铁铐,一边焦虑地低声召唤道:“徐站长,你醒醒啊!我是鲍楚祥,我来救你了,你坚持住,我马上把你从这鬼地方带出去!”
眼瞅着鲍楚祥利索地解开了“徐文川”双手双脚上的镣铐,将他从铁链上解脱了下来,将身负重伤的“徐文川”的胳膊架上了自己肩头,试图将其背离这里。不料那个满脸缠满带血绷带,刚才看上去还一副气息奄奄的状态的“徐文川”陡然发难,胳膊一使劲,瞬间勒住了鲍楚祥的脖子。
”站……站长,我是鲍楚祥啊!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徐文川”的这一下来得十分突然,鲍楚祥根本没有防备,他只觉得脖子上一紧,一只有力的胳膊瞬间将其死死勒住,鲍楚祥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虽然他瞬间用手抓住了对方胳膊,死命支撑,但还是感觉呼吸不畅,他以为是徐文川负伤太重神情恍惚才会陡然对自己下手,于是立刻再次表明自己身份。
但对方显然对他的身份漠不关心。勒住他脖子的男子左手更加使劲,右手则瞬间抽走了他腰上别着的南部手枪。随后飞起一脚将鲍楚祥从牢房之中直接踢飞了出去。这一脚的威力极大,后腰被踢个正着的鲍楚祥立刻被踢飞了开去。他只觉得后背如同被三十斤的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一般,呼吸瞬间一滞,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在空中就喷了出来。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脑袋磕在了对面牢房的铁栅栏上,顿时鲜血横流。
这时候牢房过道里的十几盏高瓦数的白炽灯突然一下子齐齐打开,从过道尽头冲出了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呼啦——“一下子将倒地不起的鲍楚祥团团围住,二十余支步枪的黑洞洞的枪口瞬间瞄准了鲍楚祥浑身上下的要害。
栽倒在地还没缓过神来的鲍楚祥直觉的自己手腕上一紧,自己的双手瞬间就被一副铁手铐给铐了起来。随后日军宪兵司令桥本龙马介、宪兵大队大队长佐藤弘一中佐以及特高课课长南造云子均是身穿军服,在宪兵们的簇拥之下从过道尽头缓步走来。
佐藤弘一中佐看了一眼被宪兵死死摁在地上的鲍楚祥,愤怒而又惊愕地喝问道:“金田权三郎,军统安插在皇军内部的卧底果然是你!说,你为什么要背叛皇军?!你的同伙还有谁?”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