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闻啸篇
我姓闻名啸,字东林。
闻家世代为将,我正好属虎,所以我爹就给我取名闻啸,字东林,连起来就是“虎啸东林,势不可挡”。这是父亲对我的期望。
韩珍,我的同窗好友,给这名字的评价是,既有气势又有意境,适合武将世家的长子。他还笑着说,日后我把“闻家军”训成虎狼之师,要让敌人闻风丧胆,打得他们鬼哭狼嚎,然后我就可以啸傲疆场,气吞万里如虎啦。
我听了哈哈大笑,他是个很可爱的人儿,平时乖巧得讨人喜欢,偶尔俏皮起来更是让人欢喜。
我们同窗近八年,那段日子……真让人怀念。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住的翠竹阁,我和张照一起去的。
第一眼看到他就惊讶于他的年幼,才五岁,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年幼的太学生了,然后就惊讶于他的相貌,生得像人参娃娃似的。他一开口说话,更让人吓一跳,条理清楚,进退有度,完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因为他被人掳走,皇上斥责了张大人,五皇子也老挤兑张照。张照正窝着一肚子火呢,言语很不客气。可他一点都不恼,慢慢地跟我讲事情经过,张照坐在一边那能听不见?听着听着就忍不住问“后来呢”。然后,呵呵,他也生不成气了。
那一天我们聊得很愉快,要知道我和张照那时已经十一岁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喜欢充大人,不屑和小孩子玩,也不耐烦照顾小孩子。他比我们小六岁,却能跟上我们的思路,而且也没有小孩子的娇气任性,似乎完全和我们一样。
我曾经问过他,他怎么那么早熟。他想了想,说,大概因为他从小和哥哥姐姐一起玩,他们最小的也比他大了五岁。后来我仔细观察过,他的好友大都长他三到六岁,而他对着同龄人反而是一种兄长的态度。我疑心这和他太早入太学有关。
那次聊到很晚,如果不是怕第二天上课打瞌睡会被太傅打手板,我们恐怕还会聊下去。最后,我和张照有点依依不舍地告辞了。走到大门口,一阵凉风吹来让人精神一振,张照突然说,糟了,又来了个神童。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一个宋文就已经害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再来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顿时心情沉重,垂头丧气地分了手,各自回屋睡觉。
可是,他第二天的表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上午他走神被陈太傅打了手板,但没哭。我爹说了,男孩子就要硬气。
这小子,不错!
下午他上不了马拉不开弓,所有人都笑,臊得他满脸通红。他气咻咻地把每个人都瞪了一遍,可惜眼神不够狠,半是羞半是恼,特别可爱。这一下连魏太傅都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大概我笑得太凶了,他突然跑过来踢了我一脚,然后扬着头使劲瞪我。我赶紧收起笑容,打躬作揖。下课之后,我跑回青松院翻箱倒柜把我爹当年给我作的小弓小箭找出来给他送过去,还在院子里陪他练了半宿。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腿上青了一块儿,一碰还挺疼。奇怪,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呢?大概光顾着看他了。
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好友,一起上课,一起玩闹,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他脾气好,和谁都合得来,不过我应该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我的朋友也很多,如果一定要我选个最喜欢的,那就是他了。
父亲是骠骑将军,我既然要子承父业,当然会刻苦练武,很快我就打遍太学无敌手了。得意之余,我逼他好好练。他不肯,嫌累。
他喜欢看书,正史野史公案志怪传奇,什么都看,正经的功课反倒不肯多下功夫。不过,他的确聪明,文章武功都说得过去,再则他比旁人小那么多,两位太傅干嘛苛责他呢?
那年去鸣翠园踏春,太后一高兴就给韩珍和顾蝶赐婚了。
太后真是老糊涂了,一个八岁,一个九岁,能知道娶媳妇是怎么回事吗?当然,那时候我才十四,也搞不太明白。不过,看着韩珍涨红脸,一副要骂骂不得要哭哭不得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所以就跟着大家闹了他好半天。
打那之后,他就开始很用心地学功课,练武的时候也不偷懒了。
我奇怪,问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他看我一眼,说,为了不让人欺负。
我大惊,谁敢欺负你,我替你教训他!
他又看我一眼,说,别紧张,未雨绸缪而已。
他还迷上了学医,天天鼓捣草药摆弄老鼠什么的,他竟然想得出用老鼠来试药方的法子。
有时我觉得他真是个神童,虽然没有宋文那么扎眼。一个是文如泉涌妙笔生花,一个是钻研旁门左道特别灵光。他送我的跌打损伤膏,竟然真能管用。
之后几年,我心无旁骛,专心钻研兵法和武学。每每遥想前朝名将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英姿,我就热血沸腾,渴望自己能早日披坚持锐,建功立业。
每次和韩珍谈到这些,我就忍不住说得口沫飞溅,眉飞色舞。他坐在一边耐心听着,末了儿笑道,“若论纸上谈兵的本事,你已经是个名将了。”
闻言一愣,羞得无地自容。
有时候我碰到瓶颈难免灰心丧气,觉得自己恐怕是个志大才疏的主儿,这时他会拍着我的肩膀,说,“慢慢来,你一定能行。”
见他笑容,焦躁沮丧尽去。
十六岁生辰那日,父亲特意赶回来为我主持冠礼。
冠礼结束后,他打算带我到军中历练。军旅生活一直是我向往的,可不知怎的,听到父亲的提议我却犹豫了。我有点舍不得现在的生活,每天和大家上课习武,一起钻研学问,一起练功,一起游玩,真的很快活。
最后,我还是留在了京城。父亲没有坚持,一则,现在并无战事,我到了军营也不过是日日操练,再则,我留下可以替他照顾母亲和弟弟。
就这样,我继续呆在太学,继续读书练武游玩。
历来狩猎就是张显骑射技艺的游乐,而皇上举办的秋狩还有变相武举的味道。那年秋狩是隔了三年才举办的,一班贵族公子都摩拳擦掌,我也不例外。
提前一个月我就开始专门练习箭术,而秋狩前几天我就已经兴奋得睡不着觉,一心想要大显身手,博得头筹。韩珍也很兴奋,不过重点和我完全不同。他忙着裁衣裳,定靴子,还买了全套新马具。
我看着,真有点啼笑皆非,问,狩猎的目的不是为了考较武艺吗?
他横了我一眼,说,他箭术不精,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索性准备一身好行头,趁机耍个风流潇洒英气勃勃的派儿。
我骇笑,咳嗽两声,自去练箭。
秋狩那天,我策马纵横,连发连中,好不得意。等到快结束的时候,我才听御前侍卫说韩珍和六皇子狩场遇虎。
那一刻犹遭重击,顿时眼前发黑,心脏漏跳一记,旋即剧跳起来,冷汗跟着涔涔而下。
我的脸色想必很骇人,那个侍卫赶紧说,两人都没事,只是……
我没等他说完,飞身上马奔回行馆。闯进门去,只见他恹恹地躺在**,拉起他仔细打量,的确没受伤。这时,心脏才慢慢恢复正常的节奏。
他情绪低落,似乎有点烦躁,没说两句就把我们打发走了。
我和顾谦张照一起去探望六皇子,他刚沐浴完毕,依在**让太医给他脚上敷药。还没等我们开口询问,他就兴奋地讲起韩珍杀虎的经过,一双眼亮得惊人。
天下竟有那样巧妙的杀虎方式,我们惊愕之余都连连称奇。
哈,好小子,果然很有钻研旁门左道,哦,不,独辟蹊径的天赋。
六皇子接着说,韩珍事后吓傻了,木着脸直了眼,都认不出他了。后来,泰王打了他一巴掌才回过神来,当众哭得肝肠寸断。
心里突然一阵抽疼。
我恐慌,当时他若是出上半点差错,这辈子就再也不见了。我内疚,若不是我求胜心切,就会将他带在身边,他还怎会碰见老虎?我自责,事后他定然越想越怕,可我呢,正追着兔子满山跑。我恨死自己了,这个朋友当得真混帐!
那天晚上,我和张照顾谦又去看他。大概是睡了一下午,他精神好了很多。他对我微笑的那一刻,我突然红了脸,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早已看熟了的容貌蓦地有种别样魅力,我把这定义为失而复得的庆幸和狂喜。
那一晚对我来说很重要。
就在那天晚上,我决定了自己这一生将要追随的人——泰王。
也在那天晚上,我隐约感觉到韩珍在我心中的分量超出想像。……当时我自以为是地认为,那是因为他不仅是我的好朋友,更是我的好兄弟。
打那以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猜他在想什么。临睡前会躺在**回味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偶尔想到好笑处还会笑出声来,静夜里,突兀的笑声都能把自己吓上一跳。
后来,他见到了柳昶……
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他的身影;和他说话时,脸颊会染上微红;有时他坐在书桌前发呆,半个时辰都翻不了一页,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
每当见到韩珍这个样子,心里泛出一种熟悉的刺痛,同时夹杂着隐约的恨意,对那个柳昶。
这些变化让我烦躁不安,我不敢深想,害怕那个答案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柳昶婚事在即,韩珍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可是收效不大。
看着他忧郁倦怠,我……好难受。找出各种明目把大家聚在一起,想要为他排遣一二。
他这人敏感,很快发觉我的用意,尴尬了一阵后,也就释然了。我既已看出他的心事,他又何必在我面前掩饰?
谢天谢地,柳昶终于成亲了,事情终于可以有个了结。
婚礼那天,我紧跟韩珍左右,生怕他撑不住当众失态。谁知,韩珍举止从容,谈笑风生,端得是一派世家风范,只是脸色苍白。
他送完贺礼,致过贺辞,吃下两杯喜酒,便匆匆告辞。
我紧跟着出来。
他看向我,惨然一笑,“陪我喝几杯吧。”
“我酒量不佳,若是陪你,舍命。”
没去常去的那几家酒楼,我们信步走到城郊,进了一家不起眼儿的小店,要了两坛花雕,坐下对饮。
我喝了一口,“酒味酸涩刺鼻,不是佳酿。”
韩珍淡笑,“只图一醉,何必糟蹋好酒?”
我准备好宽慰话儿,等着他诉苦。
可他闷头喝,偶尔冒出一句 “问世间情是何物”,“无情不似多情苦”或者“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什么的。语句散乱,不成篇章。
他这人通透,一早知道会怎么样,也一早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暂时放不下。我看他那样,也跟着伤感起来,什么劝解的话都说不出,只有大口喝酒,陪他流泪,与他共醉。
韩珍喝掉半坛,终于醉了,抱着我呜呜地哭。没提那人名字,没说自己如何喜欢他,也没说自己如何难过。
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我呢,在他想喝的时候,给他斟酒;在他要哭的时候,为他拭泪;在他寻求依靠的时候,拥他入怀。
最后,他也哭累了,窝在我怀里睡了。
看着他泪痕斑斑的小脸,心如刀绞。
就这样,坐了一宿。
次日一早,他悠悠醒转,发现被我拥在怀里,赶忙起身。
思及昨晚行状,我和他都有些尴尬。回城的路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到了城门口才轻声道别,各自回家。
我刚进家门就见娘亲守在门厅一脸焦急,乍见我进门,愣了一下立刻转忧为怒。我夜不归宿又是满身酒气,她怎能不怒?可见我两眼血丝,满脸憔悴,她终究不忍苛责,只训了两句就赶我回房休息。
我早已身心俱疲,到了房中倒下就睡。
第二日,闲坐在家里,踌躇着该不该去见他。
这当口,张照和顾谦却找上门来,告诉我昨天一早韩珍才回家,韩大人一气之下把他暴打一顿。现下他卧床不起,伤势凶险。
闻言一窒。
张照问:“你昨天紧跟在他后边离开,你两个是不是约着干什么去了?”
顾谦说:“若是你引着他□□宿妓作奸犯科去了,就趁早闭嘴别再添乱。若没有,赶紧到韩大人面前替他分说分说,好让那小子少挨两顿扳子。”
我心急如焚,跟着他们赶到韩府。
一见韩大人,我暗惊,几天不见,竟苍老了不少。
不及细想,我赶紧将昨晚两人出城喝酒之事和盘托出,强调只是吃酒再无其他,有酒馆老板和小二作证。
韩大人看我一眼,苦笑道:“老夫知道你和他自□□好。”
我见他面色愈沉,暗叫糟糕,若不能取信于他,无疑是火上浇油。
焦急万分,火光电石间,心生一计。
我说:“其实是小侄心里不快,借酒浇愁。逸之怕我出事就一直陪着我。”见他将信将疑,我把心一横,“前日小侄心仪的姑娘嫁做他人妇,所以我才……”终是说不下去了。张照和顾谦恍然大悟,都一脸同情地望着我。
我言语踌躇,神色凄惶,韩大人已信了大半,喃喃问道:“若是如此,他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此事因我不欲人知,逸之便发誓保密。若因此让世伯误会,都是小侄之过。”
韩大人长叹一声,“一诺千金。……这不怪你。”
而我心中百味陈杂,难以言喻。
这时管家来报,六皇子到访。众人均是一头雾水,不知他所为何来。
六皇子进门,身后跟了个美貌少年。
“韩大人,才刚听说韩珍惹您生气挨了顿好打。本皇子好生奇怪,他一向循规蹈矩的,怎么就惹大人生了气?后来想起前天晚上和三皇兄到涟阳湖泛舟,叫了这个孩子作陪,那晚韩骥和顾游两位大人好象也在游船,本皇子恐怕是那两位离得远了瞧不真切,错将这个小倌认做别的什么人。这就赶紧把他带了来,免得大人误会,心里梗着一根刺。”六皇子说到后边,口气讥诮。
韩大人连忙说:“老臣不敢。”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惊慌不安的少年。
众人都看出来了,他和阿珠身材相仿,容貌确有几分相似。
我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这神情举止别如云泥,怎能认错?
韩大人顿了一下,和声问:“你叫什么?”
“小的叫明珠。”
话音一落,除了六皇子,众人都是一愣,他的声音和阿珠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以色侍人的小倌,怎么配叫明珠?
韩大人打量着他,脸色很是难看。
六皇子年纪尚幼,却素来任性妄为。他招的这个小倌,不光身形声音甚至连名字都和韩珍有些相似,让人……不敢深想。
众人沉默,不知如何开口。
六皇子显然察觉到了,冷哧一声,“本皇子知道大人怕什么,哼,未免将我想得太不堪了!且不说逸之是我朋友,就冲他救过我的命,本皇子还能把他怎样?”
“……老臣不敢。”
“这人已经赎出来了,我可不敢把他留在身边,送来给大人处置。事已毕,不敢叨扰,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只留下那个少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张照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明珠,再看看我,叹道:“逸之可怜,真是无妄之灾啊。”
我们三个进了韩珍卧室,见他趴在**昏睡,脸色苍白,气息短促,不由得心疼。正巧他的丫鬟要给他换药,撩开被子一看,由臀部至大腿全是一道道青紫僵痕,高高肿起,有好几处已经破皮,渗出血来。
竟然……伤得如此重。
那丫鬟红着眼睛,慢慢上药。张顾二人呆立一旁,也是胆战心惊。
从那天起,我日日到韩府探望。看他的伤渐渐地消肿收口,见他的气色一天天地好起来,可是神情却始终沉郁,若有所思。
那个时时微笑的灵动少年哪里去了?
好几次,我想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摇醒,质问他,挨打的时候为什么不为自己争辩,为什么不肯运功抵抗?因为那人娶亲,所以万念俱灰了吗?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了他,值得吗,值得吗?!
可我不能,他还虚弱,我舍不得……
你伤成这样会让多少人心痛,你知道吗?
但是他自己似乎已经真正地放下了,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只是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淡然。
有一次,房间里只有我和他。
我忍不住问:“还想他吗?”
他沉思片刻,缓缓道:“偶尔,但不会迷恋了。”
“怎么……突然想通了?”
“人生在世,会遇到多少人,要做多少事情,怎能拘泥于一人一事?再则,何必呢?”
我开玩笑:“挨了顿打倒豁达了不少嘛。早知如此,我就该早点动手,省得见你自苦,害我跟着难受。”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暧昧。
他一笑,根本没有留意。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恼怒。
到了换药的时辰,他的丫鬟还没有回来。这几天她忙前忙后累得不轻,这会儿大概盹着了,一时起不来。
我拿起药膏,打算帮他搽药。他懒懒得趴着,没有反对。
掀开被子,轻轻褪下他的亵裤。过了这几日,托灵丹妙药的福,破皮的地方已经收口结痂,僵痕也消退了不少,虽然依旧青青紫紫,但远没有开始可怖。
我沾起一点药膏,一边和他闲聊,一边揉着。这药涂抹之后,要反复揉搓,才能让药力发散开来。
看了很多次,该怎么做我很清楚。可手指触摸在皮肤上的那一刻,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沿着指尖窜向四肢百骸。
莫名的心悸,让我的手指微微发颤。
“随便搽搽算了,这样好凉。”
我一惊,连忙收敛心神,“我动作快点就是了。”再不敢胡思乱想,草草擦上药,拉上亵裤,盖好被子。
他趴在**,毫无所觉。
怕他烦闷,拿了本书坐在床头念给他听。
念着念着,听见细微的鼾声,轻轻放下书本,发现他已经入梦。
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被上枕边,还有一缕落在脸上挡住了那精致的眉眼,红润的嘴唇,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忍不住伸手捻起那缕头发,别到他耳后。
发丝柔滑带着些微凉意,手指擦过他的耳朵,窜起一阵莫名的颤栗。不知怎的,又想起擦药时看到的细窄的腰身,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结实的大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柔滑的触感……
呼吸急促,心如擂鼓。
痴痴地看着此刻躺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体好像不受控制,慢慢地,慢慢地靠过去……
“啪嗒。”
这声轻响将我惊醒,我的理智终于回来了,就在我的嘴唇将要贴上他的嘴唇的那一刻。
我弯腰拣起掉在地上的书,不知道该懊悔,还是该庆幸。
而他,依旧安然熟睡。
怔怔地看着他,惶恐,恼怒,羞耻,无助,失措……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我把书搁在桌上,仓皇而逃。
天哪,我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帮他擦药的时候突然想抱住那具修长优美的身体?
为什么看着他的睡脸就冲动地想要吻住那红唇?
为什么我想抱住我的好友,为什么我想亲吻一个男孩?
难道,我竟然对他怀有这样龌龊的心思,那是我的好友我的兄弟,我怎么可以用这样狎昵的举动去亵渎他?
我着了什么魔?竟会对一个男孩产生欲望,这是错的,这是可耻的,违背伦理纲常!
可是,可是柳昶也是男人,他对柳昶是什么样的心态?他可曾想要拥抱他亲吻他?还是单纯的喜欢,想要靠近?
我的心为他喜为他痛为他纠结,他却那么可恨,竟毫无察觉。难道他从来不曾将我放在心上?难道他还念着那个柳昶?
过去的他敏感聪颖,旁人情绪的些微波动,他都会察觉。可是,我这段时日的反常,他却没有丝毫反应。是明白了,却不愿回应,便索性装作不知?还是,他经历一场情伤,已经心力交瘁,无心旁顾?人道是,哀大莫过于心死,难道他竟然伤到如此地步?忽然想起他说的话,“人生在世,会遇到多少人,要做多少事情,怎能拘泥于一人一事?再则,何必呢?”
何必呢?何必呢?……你已经心如死灰?
胡思乱想些什么?两个男人的恋情怎能见容于世?这种禁忌的感情就该趁早扼杀在萌芽中,绝不能容它滋长蔓延根深蒂固!
他好不容易放下柳昶,我怎能再去招惹他?何况在他心里,我只是朋友兄长。相处近八年了,如果他能对我有意,又怎会爱上柳昶,平白遭受这场情伤?
思前想后,头痛欲裂……
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尽之后,终于昏睡过去,却在梦中恣意拥抱亲吻着那个清雅少年。
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行装,拜别母亲,匆匆赶往峡谷关。
母亲不舍,却笑说,去吧,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
没有跟他道别,生怕见了他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也不敢见他,怕他看出自己的龌龊猥琐。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爱上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同性,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情怎么可以任由它发展下去?
我应该庆幸柳昶已经成亲,韩珍不会再错下去,日后安安稳稳地成家立业,幸福美满。而我呢,与其拖着他一起万劫不复,不如干脆离开!躲到一个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想起他的地方去,彻底化解心中魔障。
离开延京,到战场上去!去成就一番事业,去作个流芳百世的名将!
到了峡谷关,父亲很意外,却更高兴。他吩咐亲兵整治一桌酒菜,要为我接风洗尘。这时一个小将掀帐而入,见我一愣,旋即大叫,“东林,好久不见!”
瞠目呆立,如遭雷击。
“啸儿,这是韩琮,你认不出了?”
“韩,韩……”
韩琮一掌拍上我的肩膀,黝黑的脸上笑得爽朗,“韩琮!韩珍他哥。我弟咋样,还跟个面团似的?可别让我娘他们宠得跟个丫头似的。”
只顾着落荒而逃,却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韩琮。
作者有话要说:闻啸的番外。^_^
“虎啸东林,势不可挡”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来头,是我杜撰的。
嘿嘿,写完了这篇番外~~
祝大家周末愉快啊!
好几位大人的留言中都说,最后一句话看着好象韩琮和闻啸有暧昧似的。想了一下加了两句:“韩,韩……”韩琮一掌拍上我的肩膀,黝黑的脸上笑得爽朗,“韩琮!韩珍他哥。我弟咋样,还跟个面团似的?可别让我娘他们宠得跟个丫头似的。”
这样还会让人误会吗?闻啸一看见韩琮就呆了,是想逃却逃不掉的感觉。当然,韩琮个性爽朗,后来两人成为好友,也是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后形成的战友情兄弟情,没有暧昧成分。如果还觉得会引起误会,请留言和我继续讨论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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