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路艰险苦涩

想到这儿,冯宽赶紧下床,双手合十,朝着屋外磕头:

“那个……哥们儿,我冯宽说话算话,绝不会食言的!你说的那几个人,我都记得呢……不信你听,你有个妹妹叫王芸梓,发小叫李清灵,李清灵还有个姐姐……”

连续不停地说完一长串话,冯宽大口喘气一番,发现自己脑袋果真清净不少,当即欣喜不已。

“他妹的,凡事还是要靠自己啊,得亏哥哥我脑袋瓜灵光。”

杨应彩见他自言自语、行动诡异,又伸手摸向他额头。

“冯小子,你……不会得了麻风病吧?怎么净说胡话呢!”

冯宽赶紧拿开她手,没好气道:“你才得了麻风病呢,好端端的,咒我做什么?”

“嘻嘻,没事就好。我这不是关心你,特意问两句嘛!”

“关心我……那这样,我说几个名字,你帮忙想想,看看知不知道这些人。”

说着,冯宽把方才的几个名字又念一遍,杨应彩眉头一皱。

“好像……都没听说过哦……哎不对,有个叫灵儿的道姑,之前还跟咱们一起的,好像她就叫李……”

猛然想起自己说漏了话,杨应彩连忙闭上嘴。

“灵儿?莫非……就是那位叫李清灵的发小?”

冯宽默默念叨,转而看向杨应彩,两眼发光道:“彩儿妹妹,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跟我说,现在都说给我听吧!”

“不……不知道,就这些了……”杨应彩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嘿嘿,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要下手喽!”冯宽伸出双手,坏笑两声。

“你……你想怎样……”

回想起在山脚下的场景,杨应彩一时又羞又恼,赶紧用衣裳裹住自己脑袋。冯宽趁机扑过去,不停地挠她痒痒。

杨应彩尖叫不止,连连求饶:

“好……好啦,住手,快住手!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冯宽停手回到床边,杨应彩长叹一声,将白云观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冯宽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她竟是遭遇了如此巨大的打击,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那个……唉,不好意思啊,这些天,我真的误会你了。彩儿妹妹,你真的……还挺坚强的,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杨应彩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杨家人……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那……按你说的,灵儿姑娘和小和尚去了江陵,他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找到芸儿妹妹了呢?”冯宽赶紧岔开话题。

“不知道……你放心,等到了襄阳,我会想办法帮你找的!”

“如此……谢谢!我们都会感激你的!”

冯宽朝她郑重抱拳,释然一笑,“天也亮了,吃点东西,咱们继续赶路吧,襄阳……还远着呢!”

“嗯!”

两人出来到河边梳洗一番,随便吃了些冷馒头,重回大路,直往襄阳而去。

宋国京城,楚国公府邸。

大柱国杨素称病多日不朝,一直也不出门。这天正在自家花园里闲钓,管家匆匆忙忙过来,一骨碌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

“大事不好了!将军……老太尊……出事儿了!”

杨素紧握着钓竿,头也不回,“慌什么,我还在。到底怎么了,话说清楚!”

管家做了个手势,一灰衣人风尘仆仆地过来,同样跪倒在地。不是别人,正是那被杨应彩唤作“木子”的贴身护卫。

“那天……小郡主派我下山打听消息,因迷了路。第二天才折返回到观里,可没想到……”

听他细细说完,杨素渐渐闭上了眼,一声闷响,钓竿应声滑落在地,直接爆碎成了好几截。护卫惊吓不定,连连磕头不止。

“你不错,一路辛苦了。杨青,你也起来,让人带她下去,好好休息吧。”

好一会,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杨素站起身来,不咸不淡地问:

“杨青,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杨青先是一愣,接着哀叹道:

“小的五岁开始就跟在将军身边,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十年了。”

“对啊,已经整整五十年了!白驹过隙,物换景移。从前朝到先帝,又到如今的官家,我们杨家能有今天,不是靠畏畏缩缩,花言谄媚来的。”

杨素转过身来,语调升高一些,“现在天下太平,可能有人觉得我老了,我们杨家,也没了血性和勇气。杨青,你觉得是这样吗?”

从杨素的眼神当中,杨青又看到了他那刚毅冷峻的幻影,一如从前,无数次战场拼杀时的风发意气。杨青当即老泪纵横:

“将军……您……终于又回来了!”

“把铠甲拿过来,我去见见官家。通知玄感、玄挺,让他们把我母亲护送回来,至于月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兴十年的京城,承平已久,一片繁荣安宁。是夜,雷电骤降,风雨忽至。

冯、杨两人清早出发,临近中午,终于看到同行之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杨应彩大呼一声:

“啊~我们终于……要到襄阳啦~~”

冯宽晚上没睡好,又赶了半天路,精神一般,耷拉着脑袋没理会她。周围的行人同样也面色沉郁,行动迟缓,仿佛没听见,也完全不关心周围的动静一样。

杨应彩不禁恍惚,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

她不喜欢这种不被人关注的感觉,拿碎馒头片砸了砸冯宽脑袋,路上行人渐多,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同行的其他人:

所有人都低头看路,行动缓慢,不言不语。孤身一人的也就算了,有的结伴同行,甚至一家老小一起的,同样也不说话,毫无生气。没人哭没人闹,无人欢喜也无人沮丧,都如行尸走肉一般。

烈日凌空,杨应彩却忽然觉得心底发凉,慌忙叫停。冯宽刚好也有些乏,停步喝了口水。

下来驴背,杨应彩拉着冯宽到一旁的树荫下,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问道:

“冯大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些奇怪的人?”

冯宽擦着汗,四处随意望了一眼,撇了撇嘴道:“人没看见,这天……倒确实热得太奇怪了。”

“哎呀,我说正经事呢!你没看到,他们这样子……太古怪了吗?还有,你看那边,一些人还躺在地上呢!”

“哦……天这么热,找个阴凉处歇歇……应该也正常吧。咱们不也……咦,这么个天,怎么有的……还喜欢躺在太阳底下呢?”

冯宽边说边看,渐渐也察觉到不对劲。陡然又想起昨晚那一村子的死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彩儿妹妹……赶紧蒙上脸,这里也有问题!不干净!!”

冯宽说完,杨应彩马上也反应过来。两人匆匆喝了点水,蒙住口鼻,慌慌张张地继续赶路。

越走越心惊,越看越胆寒。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多,可是歪歪倒倒、躺在路上的死人也越来越多……

冯宽紧赶猛催,拽着小黑埋头前行,杨应彩坐在驴背上,将这人间惨象看了个真真切切:

老人、小孩、青年、妇女……有孤零零倒地无人管的,有随便蒙了件破衣裳的,有卷块席子放在了阴凉处的……

不敢再看,低头遮眼,可一阵风来,花草香中夹杂着各种尸臭气味,杨应彩先是惊惧恐慌,后来渐渐又头晕恶心不止。

一阵摇晃,杨应彩终于支撑不住,直接栽倒在地。听到动静,冯宽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心惊胆战。

慌忙扶她起来,杨应彩抓着冯宽胳膊,脸色极其苍白:

“我……我没事……”

话没说完,杨应彩忽地转过头去,扯开蒙脸布,哗啦啦一阵狂呕不止。冯宽慌乱无措,只勾住她腰身不让她再次倒下。

杨应彩弓着腰暂停一下,咳喘一阵,接着又继续呕吐,如此反复好几次,到最后,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般。

“水……水……”

等到实在没得东西吐了,杨应彩干呕了一阵,有气无力地挤出几个字。

冯宽回过神来,又不敢放开她,便解下她腰间别着的小葫芦,打开葫芦嘴递过去。杨应彩洗脸漱口,用完了整整一葫芦水。

冯宽又扶着她到阴凉处歇了好一会,刚恢复了一些精神,杨应彩便提议道:

“冯大哥,咱们继续走吧,不要因为我耽误时间……”

“彩儿妹妹,你……你这样,真的没事吗?”冯宽一脸担忧道。

“没事,你……麻烦你背着我走。”

冯宽点点头,见她蒙脸的绸布上面夹带着呕吐物,已经变得浊臭不堪。便把自己的那张丝帕递给她,杨应彩当即摇头拒绝:

“我不要戴这个,心里闷的慌。”

“那怎么行?万一……”

“脸贴着你衣裳就好了,没事的。”

冯宽拗不过,轻叹一声,只好又背着她慢慢往前走。见杨应彩真把她脸埋进自己衣领里面,他不禁又哭笑不得。

“这熟悉的酸臭味儿,闻多了好像……还蛮奇怪的,我居然一点也不讨厌,甚至……怎么还有点迷醉呢……”

杨应彩一个激灵,赶紧捏了捏自己鼻子,可撑没多久,马上又“缴械投降”了。

“罢了罢了,大不了……他是大变态,我当个小变态算了。”

渐渐宽下心来,杨应彩一会瓮声瓮气地问:“冯大哥,你几天没洗澡了?”

冯宽回头白了她一眼,“你有几天没洗,我就有几天没洗。”

“那……咱们到襄阳之前,你都不许再洗澡!”

“啊??这你也要管?”

“好不好嘛,冯哥哥……”杨应彩扭动了下身子,嗲声嗲气道。

“啊……别别,好好好……别乱动求你了!”

“嘻嘻,快点快点,咱们两个四条腿,怎么也不能比小黑慢太多了啊!驾~”

冯宽一头黑线,默默加快了脚步。

两人尽量不去关注路上的人,可走没多久,前方却罕见地传来了哭声。声音不大,却凄厉非常。

冯宽抬眼一看,只见身前右侧不远处,一个大人跪趴在地,旁边一个小孩想扶他起来,却怎么也扶不动,哭声正是从那小孩身上发出来的。

心里舒畅许多,杨应彩也闻声看了过去。那大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摸了摸小孩面颊,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啪拉一声,身体轰然倒地。一如之前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一样,再也没有动弹过。

小孩哭着喊着,不停地摇晃拍打大人身体,看得杨应彩心都要碎了,忍不住哀声道:

“冯大哥,赶紧救救他们吧!”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